焦楠衣突然感覺到身後有一股涼意,她整個身子微微顫抖,像是被毒蛇死死咬住的兔子一樣。雞皮疙瘩一個接着一個地從她的皮膚上爆出來,像是沼澤中惡臭的泥泡。
焦楠衣不知道到底是什麼盯住了她,她拼命讓自己冷靜下來,吸了一口氣,沒有露出異樣。她依舊像之前一樣“漫無目的”地走着,時不時看看院中的花,只是偶爾會往身後瞄兩眼。焦楠衣此時已經冷靜了下來,她不知道對方的目的,但絕對不是襲擊自己,如果要偷襲,那麼剛剛就是一個絕妙的機會,可那暗中的人並沒有這麼幹,那麼既然找不到,那麼只有一個辦法了——等他自己出來。
輕輕的嘆息從焦楠衣的口中發出,她敏感地注意着四周的變化,小心翼翼地做好準備。
終於,就在焦楠衣走到這片後院中間的時候,她感覺到了身後有人出現,並且開口說話了。
“楠花姑娘,這良辰美景作陪,爲何要嘆氣?”爽朗的聲音從焦楠衣身後傳來,把後院的寧靜攪碎,摔在地上,弄出一地碎片。
來了!焦楠衣在心中想着。她認出了聲音的來源,是黃鶴羽,同時,她還聞到了一股很奇特的香味,混雜在這些叢花中。
她緩緩地回過頭來,嘴角微微勾勒,展現出微笑,但是當她轉過來之後,卻什麼也沒有看到,就好像剛剛的聲音是虛假的夢一樣。
焦楠衣有些發愣,她嘴角的微笑僵硬在了臉上。她的神經緊繃,整個人動都不敢動,甚至連刮過她髮絲的風聲和自己的呼吸聲都聽不見了。
這時,有什麼摸到了她的肩膀,焦楠衣遏制住了自己想要尖叫的衝動,內力在體內猶如江海翻騰,她試圖催發黑色的氣涌現到她的雙手之上,同時整個人向前衝去,並且轉過了身來,對着原本自己的身後。
焦楠衣戴着斗笠輕紗,她輕輕地呼着氣,霧氣灑到粉紅的輕紗之上,泛開淡淡的印記。她的面部有些不自覺地抖動,看向了面前。此刻,她終於看到了聲音的來源——黃鶴羽。
黃鶴羽此時沒有任何感覺地縮回了自己的右手,他的腰板挺直,臉上帶着微笑,像是在看一塊美人玉一樣看着焦楠衣。
他再次開口,聲音刺破黑暗,像是溫潤的光,又像是失控的火焰。
“楠花姑娘,你怎麼了?”
黃鶴羽就這麼微笑着,臉上沒有別的表情,像是一具傀儡,而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黃公子,你……你怎麼在這裡?”焦楠衣強行穩住了自己的聲音,面前的黃鶴羽太過於詭異,讓她的情緒幾乎要崩潰了。
她能感受到面前的黃鶴羽有很嚴重的問題,這樣看上去和煦的微笑,看似沒有問題,但實際上,它帶來的衝擊,要比那時不時爬到自己身上來的貪婪目光要恐怖且噁心無數倍。
黃鶴羽沒有回答焦楠衣的問題,而是依舊保持着這樣的笑容看着她,說:“看到我,楠花姑娘你似乎不歡喜啊?”
他像是在自問自答,也像是在問焦楠衣。
他不對勁,要快點離開這裡!焦楠衣已經明顯感覺到面前這個黃鶴羽傳來了巨大的威脅和讓人如臨深淵一般的恐懼。
“並沒……”焦楠衣一邊向後慢慢地退着,一邊盡力遏制臉上的顫動說道。她的身子微微往下弓着,如同一隻如臨大敵的野貓。焦楠衣動的很慢,怕一下跑的太快,讓黃鶴羽直接暴起。
焦楠衣還沒有說完,就被黃鶴羽打斷了。
“是因爲沒有叫對姑娘你的名字吧!”黃鶴羽嘴角的幅度勾勒的更加大了,這讓焦楠衣覺得他會不會把自己的嘴咧裂開,如果是平時,焦楠衣一定會調笑一句,但此時她根本沒有這樣的心情。
黃鶴羽頓了一下,說道:“焦楠衣姑娘,晚上好啊。”
他的聲音不算大,但如同雷霆一樣貫穿了整片天際雲層,降臨到了焦楠衣的頭頂。
焦楠衣已經管不了這麼多了,她想都沒有想就邁開腿跑了起來。
太詭異了!只是叫出了她的真名,這本來沒有什麼的。來這場家宴的時候,唐花雪就對焦楠衣說過,身份可能會泄露,畢竟外面街上的公告欄上還貼着她的尋人令呢。但這黃鶴羽不知道爲何,給焦楠衣帶來十分強烈的恐懼。
因爲《舞暮流雲功》的原因,她能從周圍的夜幕感受到很多別人感受不到的東西。她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四周的夜幕在不自主地顫抖,甚至有土崩瓦解的千兆,這簡直是駭人聽聞的事情。
黃鶴羽身上散發着溼冷的氣息入侵了這片夜幕,夜幕就快要支離破碎了,它編織出一個靈感,傳入了焦楠衣的腦中。
一個字!
逃!
焦楠衣撒腿就跑,就在這時,他似乎聽到身後傳來了一聲濃濃的嘆息聲,讓她的頭皮一麻,緊接着,黃鶴羽的聲音再次傳來。
“爲什麼要跑啊,焦姑娘,你跟前面那些女人一樣,覺得我不好嗎?”
這股聲音不再充滿自信爽朗,而是像在地獄之中浸泡了許久一樣,帶着溼噠噠的血漿。
焦楠衣感覺到了身後有破風聲,她硬着頭皮回身,試圖將黑夜染上雙手,用黑色的繩捆住黃鶴羽。她的兩隻巧手揮出,卻什麼也沒有發生。
焦楠衣愣住了,直到現在,她才反應過來,本來應該存於她丹田之中,遊走於七經八脈的內力消失的一乾二淨,就好像她根本不是武人一樣。沒有了內力,那黑氣同樣催發不出來。
眼前人影一晃,焦楠衣整個人就被擒住了。
一隻充滿了力量的手直接掐住了焦楠衣的脖子,將那頂帶着粉紅輕紗的斗笠震飛了,露出了她的面目。
黃鶴羽的速度出奇的快,一下子就掐住了焦楠衣,並且連帶着一個大力甩擊,將焦楠衣按在了一片的院牆上,震出了不小的動靜。
好緊,焦楠衣掙扎着,只覺得自己不能呼吸了,她根本來不及思考自己爲何不能用出內力,趕忙用雙手拍打着黃鶴羽的手和其他的部位,她的腳也試圖踢到黃鶴羽,讓他鬆手。她整個人被按在了牆上,似乎要被直接按進了牆體裡面。
可只是掙扎了一兩下,焦楠衣就感受到自己沒有什麼力氣了,甚至連腿都軟了。是害怕的嗎?不是,是有別的東西!焦楠衣的腦子也一黑,她用僅剩的力氣和清醒的意識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冰涼的鮮血從柔弱的舌尖上涌出來,滴到嘴中,一股血腥氣和突如其來的劇痛涌上了焦楠衣的腦中,讓她如同被按進了水面之下,瞬間清醒了幾分。
“爲何要躲我?”黃鶴羽臉上的笑容逐漸扭曲了開來,他的笑容在焦楠衣的眼中逐漸化作了惡鬼的獰笑,聲音也逐漸變回了低沉嘶啞。
“我也是黃家的天之驕子,玉劍宗的天才師兄,爲何都圍繞着黃玉瑛那個小鬼轉?”黃鶴羽的臉上已經傳出了無數可見的黑氣,它們像是惡鬼的使者,驅使着黃鶴羽,“就因爲黃麒中那個商人是大宗師嗎?”
“大宗師有什麼了不起的,我也能達到那個境界!”黃鶴羽自顧自地說着,他掐着焦楠衣的脖子,力度保持的很好,能極大程度地讓焦楠衣感受到窒息的感覺,不怎麼能說出話來,也能同時保證不把她掐昏死過去。
焦楠衣努力地睜着眼睛,她沒有放棄拍打推搡黃鶴羽,她的眼睛裡充滿了不甘和不解。到這個時候,焦楠衣已經徹底明白了面前的黃鶴羽到底是怎麼了。
黃麒中消除魔心的方法失敗了,在這個過程中,魔心已經完全控制住了黃鶴羽本身了,換句話說,他現在已經走火入魔了。內力在他的體內橫衝直撞,將他的經脈全部衝歪,魔氣入體,正在把他塑造成一個扭曲的怪物。
黃鶴羽似乎是察覺到了焦楠衣的困惑不解,笑着說道:“你是不是很疑惑自己爲什麼用不出內力。”
“因爲你中毒了。”“嘿嘿”的陰笑聲從黃鶴羽的嘴中飄蕩出來,震盪了這片天地。
中毒?是那個香味?怎麼回事?黃鶴羽還會這個?玉劍宗還教用毒?焦楠衣不斷地拍擊着黃鶴羽的手,心裡想着。
這根本不對勁!
“我可要提防你啊,你可是武昌侯府的千金,一定也是個武人,我要用完全之計得到你!”黃鶴羽逐漸變得癲狂起來,他的手不自覺地揮舞起來,把焦楠衣往院牆上砸。
血從焦楠衣的嘴角流下,染紅了她嘴角四周。
“本來我是想用尋人令的事威脅你,讓你屬於我,但現在,我發現還是暴力適合我!你以爲我看不到你見到我時露出的厭惡的眼神,你也是個賤人!和那些人一樣!”黃鶴羽自顧自地低聲嘶吼,他的雙眼此時已經變得赤紅,黑色的氣就如同霧一樣,灑在空中,籠罩着黃鶴羽和焦楠衣。
“只因爲黃玉瑛那個狗雜種是黃麒中的兒子,她們就待他那般好,忽視我。我還得在人前表現的什麼都不在乎,憑什麼?!”黃鶴羽的整張臉已經徹底扭曲了,他頓了一下,然後陰惻惻地笑了一聲,“嘿嘿,所以我背地裡把她們都扒光了,然後品嚐了她們的味道,她們都是賤人,明明在人前都是一副孤傲的模樣,人後卻是搖尾乞憐,嘿嘿嘿嘿!品嚐之後,我把她們都殺了,把我最愛的部分,吃進了我的腹中,剩下的部分用各種方法掩蓋了真相。”
“我沉浸於這樣的快感之中,之後我得出了一個結論,女人都是我的玩物和吃食,我想得到的,就該用我的雙手來拿!”
黃鶴羽的自述就如同惡鬼的囈語一樣,衝進焦楠衣的耳中,讓她頭暈目眩。
經過了一番砸,焦楠衣更加的虛弱了,但是她努力地睜大自己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黃鶴羽,齒間擠出兩個斷斷續續的字。
“混……蛋……”
“嘿嘿隨你怎麼說,我品嚐完你之後,我會把你這美妙的身體分成好幾個部分,我吃掉一部分,再送給那個叫唐花雪一部分,哦,對了,宣武王也不能落下。”黃鶴羽的聲音有些向上揚,他的情緒似乎很高漲。
“你…不…會…成功的……”焦楠衣繼續擠出字來,她快要喘不過氣來了,拍打黃鶴羽的頻率越來越少。
黃鶴羽沒有理會焦楠衣,他的嘴巴幾乎要咧到面頰處。
扭曲又詭異的魔音傳來:“我會成功的,我現在感覺很好!”
……
唐花雪坐在椅子上,眉頭微皺,沈龍淵和黃麒中與黃夫人在談話,黃麒中問了些他聽不懂的話,沈龍淵則是像和老友一樣交談一樣,很輕鬆,他稍稍喝了些酒,本來緊繃的整個人一下子舒緩了下來,而且開始毫無遮攔,嘴裡噼裡啪啦的,不時吐出來些粗鄙之語。
看的出來,這位出身神秘的甲等高手並不是很能喝。
黃麒中絲毫不介意,反而他像是很欣賞沈龍淵這樣豪邁不拘小節的樣子,也喝了點酒,這位大宗師的酒量也不是很好,幾杯下肚,就有些不知所云了。
武人喝酒,不會用內力把酒氣化開,不然那樣就沒意思了。
佔吟雲依舊在不間斷地吃着,她每次吃的很少,但是一直沒停下。
黃鶴羽在焦楠衣走了不一會兒之後拉着黃玉瑛說是要去房間裡找一樣東西,似乎是要答謝自己叔父的禮品。
可現在已經過了接近一盞茶的時間了,沒有任何一個人回來。
黃麒中似乎沒有意識到,但是黃夫人好像察覺到了什麼異樣。
唐花雪等不了了,他也藉口如廁,離開了飯桌。
他試圖讓自己的氣覆蓋整個黃家正院,但想了想還是沒有這樣做。第一,他現在內傷還沒好,根本做不到,第二,這座宅子是由大宗師坐鎮的,貿然用氣覆蓋,只會惹得黃麒中不舒服。
唐花雪十分不解,如果真的出了什麼事情,位於這座宅子首位的黃麒中不可能察覺不到啊。
但當他走到後院的一條路時,他突然明白了,黃麒中這位大宗師可能是被什麼手段給遮蔽住了,喪失了一定的危機感和感知力。
他看見了血一樣的花在盛開。
黃玉瑛倒坐在院牆邊,他整個人臉色煞白,左肩似乎已經軟了下去,看上去被人打碎了,碎塌陷下去的骨肉像是被腐蝕了一樣,連接着牆泥,化作一團噁心的油綠色的東西,散發出惡臭。
什麼東西?有毒?唐花雪來不及去思考這些問題了,他覺得他想的沒錯了,黃鶴羽的魔心並沒有消去,而是他這個人被吞噬了。
這次來赴宴,唐花雪並沒有攜帶“月洪”,他知道現在去通知是來不及了,趕忙聚集了一團盛大的氣,白色的飛電隨着唐花雪的一腳直接把院牆踢倒了,發出了巨大的聲音和爆發出了狂躁的飛電。
這樣應該行了,他現在沒有時間去管黃玉瑛,只能靠別人。
焦楠衣一定在等他去救她,一刻都不能怠慢。
他循着這條路,整個人化作一道飛電,十分迅疾。
……
黃鶴羽已經在開始撕扯焦楠衣的衣服了,他的牙齒開始咬向焦楠衣的香肩,他的行爲就像是野獸一樣,撕扯着焦楠衣。焦楠衣的力氣越來越小,她感受到了無盡的屈辱,但是此刻她第一個想的卻是那些心底的憤怒,她的眼睛逐漸變紅,就在要完全變紅的時候。
一道飛電擊來,這道飛電迅疾無比,似乎打碎了什麼,像是水晶碎了的聲音,清脆無比。
焦楠衣一喜,她知道是誰來了。
黃鶴羽始料未及,被這帶着飛電的一腳踢飛了出去,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焦楠衣看向唐花雪,整個人身子一軟,就往地上倒去了,唐花雪趕忙過去,扶住了焦楠衣。
“唐…公子……殺了那個……混……混蛋。”
焦楠衣有氣無力地說道,她死撐着自己,死死地盯着黃鶴羽,眼中的紅色一點一點的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