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珏的心裡很糾結,也很急躁。她迫切地想讓二人之間的關係更進一步,是以她今日滿心歡喜地隨着趙擴一同結伴赴宴,卻沒承想在這春闈家宴之上,對方卻一直盯着別的女子看?韓珏本名門世家子女,也算是從小到大含着金湯匙成長的大家閨秀,她對自身的條件自然是十分滿意的,而且內心也有着一股傲氣。在她眼裡,自己是能配得上這位平陽郡王的。可是誰知,趙擴對她的態度不冷不熱,反觀卻是對吳太后身邊一個普通女官如此感興趣。這讓她的自尊心大受打擊。不過她並沒有放棄,韓珏往身後看了看,朝侍女遞了個眼神。隨後宮女便是端着一壺佳釀近前,韓珏斟了一杯後,遞到趙擴身邊。“王爺,嚐嚐這酒吧!”她輕聲細語地說道。然而誰曾想,此時趙擴的心早已飛到九霄雲外去了,哪兒還能注意到韓珏這一舉動。見對方沒有搭理,韓珏有些尷尬,於是將手中的酒杯湊近了些,輕拍趙擴肩膀,“王爺?”趙擴一激靈,倏得回首,一下子撞到酒杯,韓珏沒拿穩,酒杯灑落在地……“你這是作甚?”趙擴不明白爲什麼她要把酒杯拿得這麼近,都將自己的衣服給弄溼了,於是有些急躁地甩着衣袖站了起來。而韓珏則是一時手忙腳亂、欲哭不得。她從未待一個人如待趙擴這般。在韓府,她可是從小到大如掌上明珠般被捧在手心的,沒曾想到了這平陽郡王的府上,竟然要受如此羞辱。她看向趙擴,剛想解釋什麼但又咽了回去。因爲她知道,趙擴真的對自己丁點感情都沒有,既然“我本將心與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又何必再自作多情、自找無趣呢?韓珏微微抿脣,站起身屈膝施禮後便離開了。而方纔趙擴也是被驚着了,不然也不會有這麼大的反應,無非是衣服溼了而已。此時看着韓珏跑開,他剛想叫住對方,卻又將話嚥了下去。韓珏離席後,來到了亭子後方,不斷地擦抹着眼淚。正巧這一幕讓一旁亭子當中的李鳳娘瞧見了。她命人去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片刻後,太監帶着韓珏來到了太子所處的亭內。一入其中,她便是跪坐在太子妃身邊,將事情一五一十地道出,李鳳娘越聽越氣!“豈有此理,他如今怎變成如此不明事理?”李鳳娘看向旁邊亭內的趙擴,氣不打一處來。順着趙擴的目光,又瞥見了太后身邊的桂枝,這才點了點頭罵道:“我說呢,這個眼神還真是隨他爹,吃着碗裡看着鍋裡的,這樣下去成何體統?區區一個女官而已,無非在太后身邊略微得寵了些,怎得還膽敢勾引郡王?”李鳳娘冷哼一聲,雖然此時她很想爲兒媳“鳴不平”教訓楊桂枝,但是今日設下這場春闈家宴,他們還有更重要的事兒要處理。若是此時分心,得不償失。於是她便安慰着兒媳道:“放心,待今日之後,本宮必好好斥責擴兒,讓他斷了與那賤婢之間的念想!”話聽到這,韓珏的哽咽聲減弱了些。然而,除了李鳳娘、趙擴和韓氏在看桂枝之外,還有一人,那便是杜婉茵。能入宮來參與這場春闈家宴,也是她沒有想到的。若不是太子下令,讓所有皇室宗親都參與到這場家宴中來,或許她這輩子都沒有機會再見到楊桂枝。此時,杜婉茵見到桂枝分外眼紅,除此之外,她心裡不自覺地竟有些慌亂……她總覺得,對方似乎在不經意地偷瞄自己。可實際上,桂枝壓根沒有看她一眼,這完全是她自己做賊心虛罷了。另一邊,趙令才垂頭喪氣地從場上下來,手裡握着弓。他射了十多發,沒有一發在紅心上,這讓他十分沮喪。就連其父親都在斥責他平日裡不學無術、文武皆乏。趙令才黑着臉坐回到席位,嘆了口氣轉目看向旁邊的杜婉茵,卻見杜婉茵正盯着某處。他有些好奇,便也跟着轉身去看,卻瞧見了楊桂枝,頓時背後的冷汗便流了下來。“她怎麼也在這兒,要不然咱們還是找個藉口趕緊離開吧?”趙令纔不想在此處多待,於是看向杜婉茵提議道。後者瞥了他一眼,冷冷道:“憑什麼要走?她不過是區區一女官,你乃皇室宗親血脈,還能怕了她不成?記好了,我能讓她死一次就能有第二次!上一回算她命大,這一回……哼!我一定讓她死個徹底!”說完杜婉茵最後颳了一眼桂枝,便收回目光。反觀草場之上,此時拉弓射靶子的環節已經過去了,不少人正在清理箭靶。片刻後,場地被清理乾淨,又在一頭一尾擺上了兩個木板,而木板中間則是有着一個洞。看這架勢,接下來這些人要玩的便是馬球,也就是“擊鞠”。顧名思義,便是騎在馬上用球杖擊打球,所以又稱打球、擊球、擊鞠……桂枝倒是也騎過馬,但並未打過馬球。只是瞧着這項運動與之前在北瓦之中學過的一項雜藝頗爲相似,想了許久,這才記起向大鼻似乎教過她馬球的技巧。
“哀家年輕時也會陪老官家打馬球,現在想起當年時光一去不復返。桂兒,你可會打馬球?不如下場代哀家玩一玩?”吳太后看向桂枝,笑問道。桂枝其實並不想過多參與今天的事情。但吳太后發話了,又怎能拒絕,只得起身施禮後下了場。見桂枝準備登場了,吳太后心裡高興便開口說道:“既然是比賽,那便要立個彩頭。這樣吧,待會兒率先擊球入洞的,哀家與太上皇賞一間宮中府邸!”聞言,不少世家中的子女眼前一亮。要知道在宮中有一座府邸,那是多麼罕見的一件事。除了宮中的權貴世家之外,幾乎所有官員的府邸都設於宮外,若是能入宮來住,那平日裡不知要方便多少,能多了幾分與官家接觸的機會,那飛黃騰達只在一瞬之間!眼看着接二連三有人站出來,官家也笑了。“如此雅興,朕怎能不陪?再加一條,率先擊球入洞者,賞銀千兩,絹百匹,無論男女皆晉一階!”此話一出,瞬間數十人紅了眼!此時就連趙汝愚和趙彥逾,都有些心動了。晉升一階,這對於他們來說是多麼可望而不可求的事啊!在他們如今這個身份上,如果還能再晉升的話,那便是極高的地位了。可他們上了年紀,下場與小輩爭自然是不合適的,但這不代表他們不會讓自己的晚輩上場。於是乎,各宗親之中的青年男女幾乎都上了場。桂枝作爲一個非趙姓的人騎馬立於當中,有些格格不入……張宗尹代表吳太后,下場將這些青年男女分成兩隊,平均人數及性別。而桂枝則被他安排到了趙令才的對面,與趙擴一隊。沒錯,方纔一直在旁邊看熱鬧的這位平陽郡王趙擴,在桂枝出場的瞬間,當即也跟着要參與進去。開賽前,個個用背繩將袖口紮好縛於頸後,再用青絲紗帽將頭髮束起。雖然參與擊球的都是些皇室宗親之中的年輕一輩,但還是有些人注意到了桂枝。“這姑娘又非趙氏宗親,爲何能有機會上場呢?”即便有人心懷疑惑,但也不敢多問。畢竟眼睛不瞎的都能看出來,吳太后對這姑娘的態度極好,幾乎視如己出。桂枝騎在馬上,手裡掂量了一下擊杖,分量不重,大部分聚於頂端。而站在桂枝對面的趙令纔剛剛準備下場,杜婉茵便是叫住了他,開口說道:“真是老天爺給機會。待會兒你找準機會,把她從馬上弄下來,雖然摔不死,但也讓她吃吃苦頭!”說完,杜婉茵便是在趙令才的擊杖頂部做了些手腳。衆人興致勃勃地注視着場上,隨着一道震耳的鑼聲響起,衆人紛紛勒將驅馬前行。“駕!駕!”雖然馬匹本身奔跑速度快慢有所不同,但騎馬的技術也是非常重要的。第一杆打到馬球的是趙汝愚家中的大兒子,後者揚起手中的擊杖,一舉擊中馬球,將其擊出數米開外並且還在不斷翻滾,於是大批的人又朝着那球而去。桂枝不緊不慢跟在其後。作爲女子,在力量方面肯定是不如男兒的,若是此時選擇與他們正面對抗,自己絕對會吃虧,所以說她乾脆一直在觀望,看這球究竟會落到哪兒去。桂枝不陷入混亂的局面,趙擴也始終沒有出手,他一直在等桂枝衝入人羣中方好動手。趙擴雖然在球藝方面並不擅長,但他的目的本就不是爲了打馬球,而是爲了陪桂枝在場上待一會兒。雙方爭奪得很是激烈,誰也不想放過這大好的晉升機會,以及這豐厚的頭彩,所以說每個人幾乎都鉚足了勁兒,而桂枝則是一直在外圍觀望。突然一瞬間,不知是誰一擊馬球,將球直接傳到了趙擴的面前。而此時距離對方的球洞也不過區區數米,他只需回頭輕擊一下,球便可入洞。這可是天賜良機啊!然而此時,趙擴看着馬下的這一顆球,手中的擊杖卻是停了下來,因爲他在思索着自己該不該進球,自己已經是郡王爺了,所有想要的東西應有盡有,千兩白銀、官升一級,對他來說又有什麼用處呢?此時他便看向了不遠處的桂枝。桂枝騎着馬剛來到他身邊,看着趙擴手下擊杖抵着球卻不揮杆,有些意外,便督促道:“王爺何故猶豫?乘勝未久,當進一擊!”然而聽她這麼說,趙擴心裡突然有了個想法。緊接着,趙擴擊杖一拐,將下方的球遞給了桂枝,桂枝一愣神的工夫,發現球過來,本能地用擊杖抵住,皺着眉頭看向趙擴問道:“這是作何,王爺明明可親自衝鋒,爲何要傳給奴婢?”趙擴看着後方那些宗親子弟正在快馬加鞭而來,開口說道:“無需顧慮,趕快擊球!”桂枝沉默片刻,並沒有直接將球打進去,而是原模原樣地還給了趙擴。後者見此,便又再次將球打了回去。就這樣,二人你謙我讓……轉眼間!後面對方的快馬已然來在近前。趙令纔看向二人冷哼一聲,到這個時候了還有心思謙讓?隨後他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擊杖,將頂端的部分轉了一圈,在與桂枝擦肩的瞬間,將手中擊杖砸在了她的馬腿上。因爲頂端處藏了東西,所以馬兒瞬間便是被扎得吃痛嘶吼,雙蹄揚起,而桂枝一不留神沒坐穩被甩了下來。不過與此同時,她手中的擊杖卻是陰差陽錯將趙擴再一次遞來的球給甩進了洞中。下一秒桂枝摔在了地上,而趙擴則是趕忙匆匆下馬來到跟前,着急問道:“你無事吧?傷了沒有?”趙令才騎着馬,迂迴一圈,站在不遠處注視着桂枝。而桂枝似乎是扭傷了腳,帶些微痛,然而即便如此,她依舊強忍着痛微微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