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爲萬物復甦的季節,許多疾病到了春天不治自愈,但若是春天落下的疾病,治癒起來便相當困難。桂枝於春日落胎,身體一直未痊癒,爲此,趙擴一連七天都沒有上朝,一直守候在桂枝身邊。七日後,趙擴在桂枝的勸解下才開始去上朝。這日,趙擴退朝後又早早地來到皓月宮。一入寢殿,他便迫不及待地問道:“枝枝,可好些了?”見到趙擴,桂枝疲憊的臉上浮起一絲苦笑,道:“官家別擔憂,臣妾比起前些日子有精神頭些了。”“千萬要保重身子。”趙擴心中一酸。桂枝聞言,幽幽地道:“官家的骨肉臣妾沒有保住,臣妾心底清楚,生死自有定數,不能強求,但心裡還是覺得對不住官家。”趙擴趕忙道:“休要相信命定之說,相比之下,朕只希望你能放下過往,按時服藥,適量進補,假以時日痊癒,我們夫妻同心,來日方長!”桂枝沒有接話,停頓了一會兒微笑道:“好啦,不說臣妾了,其實今日臣妾有一事央求。”“你且說。”趙擴立馬應道。“近來臣妾病倒在塌,日夜靜思,官家主政,是不是太過嚴苛了?”聞言,趙擴一愣。 “官家繼位以來,先是罷免留相,繼而處分了趙汝愚,接着朱熹、陳傅良、薛叔似、彭龜年等相繼也都被逐出了朝廷。”也許是說得太急了,桂枝不得不停下來喘會兒氣。待氣息稍微平和後繼續說道:“如今官家雖然年富力強,卻每日被政事纏身,內憂外患,空有一腔抱負。”桂枝說着又停下來喘息。“枝枝的意思是?”趙擴很意外桂枝突然談及國事。說來也是,若非他忙於朝政,又怎會出這種事?桂枝又怎會有今日?“依臣妾之見,陳傅良、薛叔似、彭龜年等人雖有過尤,可也是忠諫之臣,臣妾覺得讓這些人重新出來爲朝廷效力,官家或可省心一些。”趙擴一時沒有說話。他心裡清楚,雖然朱熹等人當初那般指責自己,但也是爲了天下社稷,而韓太傅與那些人雖然不對付,可細細一想他們本無過節。趙擴嘆道:“枝枝心地良善,觀世音菩薩現世也不過如此,自己每日痛心入骨,如今卻還掛念着朕與前朝之事。”“臣妾既是爲朝廷聚才,也是爲自家祈福,望我大宋千秋萬代。”桂枝有氣無力地道。趙擴心中忽地淌過一陣熱流,道:“朕定會好好考慮這件事。”桂枝微微頷首:“臣妾知道,官家氣量寬宏。”“還有一事,臣妾不得不說,但還請官家答應臣妾,一定不要動怒,也不要讓旁人知道。”趙擴微微一愣,片刻後點頭回道:“枝枝你說,朕答應你!”桂枝的眼睛望着趙擴,一瞬間清澈無比,隱隱有央求之意。“其實,臣妾心裡很清楚自己並非是因爲聖人太皇太后仙逝,傷心過度才導致滑胎。”“什麼!”趙擴差點站了起來,這對他來說,簡直是一個晴天霹靂!“枝枝,不是自然滑胎,難道是有奸人謀害?”他迫不及待地問道。桂枝用着渾身上下僅剩的一點點力氣,拉着趙擴的衣襟說道:“官家,你剛纔答應臣妾不動怒,臣妾才願細說的。”趙擴顫抖着坐了回去,聽着桂枝將她所知道的秘密說了出來。聽完之後,他氣得鬍鬚亂顫!“豈有此理,豈有此理!”“官家。”桂枝搖了搖頭道,“此事她並不知曉,並不能怪她,若讓她知道,怕是會無比自責難以苟活。臣妾如今在宮裡,就她一個信任的人了,您千萬不要遷怒於她!”趙擴轉身看着桂枝,許久後這才重重地嘆了口氣。“朕知道了。不過,此事也斷不能就這麼了結!朕倒要看看,究竟誰是那幕後指使,膽敢謀害龍子!”說完,他將桂枝輕輕扶着使其躺下,隨後出了寢殿。趙擴走出來的第一句話,便是瞪着王德謙道:“將那個叫月泠的宮女帶出來,好好審一審她那個戒指從何處來!”月泠被衆侍衛從一旁的柴房裡拎了出來,擔心打擾桂枝歇息,王德謙特命人把月泠帶到宮門外。一番掌嘴之下,月泠總算哭着道出了原委。王德謙隨即覆命。“韓珏?”趙擴感到不可置信!竟然是皇后。方之卉與桂枝無冤無仇,怎麼可能會害她?除非韓珏在背後指點。從皓月宮出來,趙擴當即就去了坤寧殿。這件事對趙擴的打擊無疑是巨大的,雖然大半個月過去了,他還沒有從極度的悲痛中掙脫出來,他要去找韓珏問個清楚。眼下,這位才三十出頭的帝王一下子蒼老了十歲。來在坤寧殿,趙擴直奔寢殿而去。韓珏都沒有來得及迎接,她有些詫異,又有些驚喜道:“官家您怎麼來了?也不通報一聲,臣妾未曾遠迎。”趙擴看了她一眼,隨後進屋坐下,片刻後趙擴突然說了句:“皇后,朕該不會無後吧?”聞言,韓珏嚇了一大跳:“官家,何出此言?”“沒什麼。”趙擴強顏一笑,“朕不過隨便說說。”
韓珏急切道:“官家年屆三十,切不可說出這等話來!”趙擴目光突然一轉,道:“前日,朕夢見華陽真人仙遊至此,真人對聯說,是這後宮的陰氣太重,妨礙了朕的嗣脈。”韓珏瞬間像是明白了什麼,頃刻間驚慌無比,跪倒在地,語無倫次道:“官家這般說話,好生有趣!”趙擴站起身,一把掐住韓珏的咽喉!“你當朕不敢殺你?竟敢如此對枝枝,竟敢謀害朕的子嗣。”韓珏見事情敗露,她其實也早就做好了準備,從地上爬起來,苦笑着說道:“官家既然知道臣妾不怕,何必要問呢……”趙擴一把將她推開,此時他連觸碰這個女人都會覺得噁心、憎恨、恐怖,質問道:“你……你究竟得了什麼病?爲什麼要這樣對朕,貴爲皇后,你還有何不滿?”韓珏被推倒在地,乾脆也不起身了,如同瘋了一般:“爲何這樣對您?皇上!官家!您心裡不清楚嗎?你我成婚多少年?無論是在平陽郡王府,還是在坤寧殿,官家,你來過幾回?一隻手都數得清吧!我嫁給你之後,你就不曾正眼看過我!”聞言,趙擴心裡很震驚,他沒想到韓珏對自己的怨氣竟然如此之深。“你……你既然如此恨朕,爲何不早說?你大可對朕下手,毒殺朕!爲何要對枝枝那般?對朕的骨肉那般?”韓珏不可思議地看向趙擴:“骨肉?骨肉?皇上!臣妾也有過您的骨肉啊!兩個!他們又如何了?他們在哪兒呢?哈哈哈哈……他們死了!官家,您的兩個孩子,死了!您有如此在乎過嗎?現在是第三個,您早該習慣了吧?”趙擴此時手裡是沒有刀,否則他真想把韓珏就在這殺了。“你瘋了,你已經瘋了,韓珏!”趙擴搖着頭靠在門框。“沒錯,我瘋了,在這後宮,哪個女人不瘋,一個女人十年都見不到幾回相公,在這後宮之中,日日承受着痛苦和寂寞,誰來還我這一生?誰來跟我這一生賠個不是?您嗎?還是李鳳娘?”說白了,若不是李鳳娘當初撮合他倆在一起,韓珏的一生或許不會這樣。嫉妒……會使一個女人面目全非。這番話,竟也使趙擴啞語了。半晌後,他才說道:“朕,不會再見你。你好自爲之!”話音落下,他甩袖而去。韓珏則是坐在地上大笑,笑了足足半個時辰,又由笑轉哭,最終吐血不止,昏死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