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只有我一個兒子,若他想立那是早晚的事兒,可我父皇早就沒了治國理政的精神,此番也並非父皇想盡早立儲,而是……”趙擴看了眼桂枝,未說的話,不言而喻。“嗯……我都明白。”李鳳娘。這個人的名字最近總是出現在桂枝耳邊,很難不將此事聯想到她,而且桂枝認爲,不同意立趙擴爲太子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其實並不在趙擴身上,而是在於趙惇以及李鳳娘這些日子的所作所爲。趙擴性情柔弱,這一點桂枝倒沒那樣覺得,如果善良也算是柔弱的話,那她無二話。“所以你如今作何打算?”桂枝倒也不避諱,直接問道。趙擴輕嘆一聲,道:“枝枝,我……也很迷茫,現如今我感覺沒有人能幫得了我,身邊沒有一個信得過的人。”見他有些沮喪,桂枝也坐了下來,“怎麼如此沮喪,之前不還信誓旦旦說要掌控自己的命運嗎?這就放棄了?”“怎麼會?”趙擴立馬道,“我一直都記得,我一定會娶你的,只不過現在局勢混亂,我感覺如履薄冰,不知如何是好。”桂枝看了看湖面,又回頭瞧了眼重華宮後殿,她突然問道:“做官家。”“什麼?”趙擴一愣,望向她。桂枝與他對視着,很認真地道:“做皇上,做官家。”“皇……枝枝你在開玩笑吧!”趙擴不敢相信地回道,“我有什麼能耐能做官家!論文我不如太上皇爺爺,論武我不如皇太祖,這個官家,我又如何做得?再者說了,父皇他在位才幾年,這個念頭,現在萬萬還不該有吧!”桂枝原本只是想探探他的底,沒想到趙擴竟然對此毫無概念。桂枝輕輕一笑,“可是隻有做了官家,你才能不用理會他人的想法和意見,若你只是一個王爺,我嫁給你,那皇后早晚有一日也會給我送來白綾,讓我自盡。”“這……”趙擴剛想說不可能。可黃貴妃乃是自己父親的妃子,李鳳娘都能如此狠毒地對她,更何況他一個兒子呢?趙擴是喜歡桂枝,但他絕對不會因爲自己的喜歡,而讓她陷入危險的處境。那麼唯一的辦法,或許就只有桂枝所說的……做官家!“可太上皇並不支持我做太子,如果連太子都做不了,又如何能登上官家的寶座?”趙擴感覺既迷茫,卻又充滿了期待,“哎!若本王真有朝一日能登基,坐上那個位置,本王向你保證,定會護你一生一世,從此之後再沒有人敢欺負你!也再無人能阻止我和你在一起!”不知怎的,聽到趙擴的這番話,桂枝竟覺得有些感動,鼻頭微微一酸,她垂眼笑了笑,將視線挪向別處,愣了一會兒,然後突然認真地問道:“那……你想嗎?”雖然明白此時說這些可能有些大逆不道,但是天下又有哪一個人不想做官家呢?趙擴也不例外,“想!”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大多是在考慮當了官家之後能給桂枝提供一個安定的生活,能夠給她榮華富貴,可是卻不曾想官家要顧及的乃是天下,乃是這大宋的半壁江山以及無數子民。桂枝也聽出了他話語間的猶豫和生澀,不過她並不着急,而是微微頷首,隨後道:“王爺,若你堅定了此想法,往後便需以大局爲重,這段日子與你父皇、母后走得近些,不要再來重華宮了。”趙擴不解,這與登基、想當皇帝有什麼關係?爲什麼想當皇帝就不能來重華宮了呢?還要與他們走得近些?桂枝似是看出了他的疑惑,緩緩起身解釋道:“要知道你父皇、母后當下與太皇太后和太上皇的關係並不好,你身爲他們的兒子,不但不和他們站在同一條線上,反而是隔三差五地來重華宮,這豈不是跟他們對着幹嗎?”想必李鳳娘着急立儲的原因是想急着奠定日後統治的基礎,想要儘快立下太子保障將來,但是她現在只有趙擴一個兒子,所以縱使趙擴再不聽話,再違揹他們,李皇后也肯定不會將趙擴怎樣,反而是急於推舉他做太子。建儲之事,現如今還沒有定論,但有一點可以肯定,李鳳娘勢在必得。聽桂枝解釋完這些後趙擴恍然大悟,也跟着站了起來,“枝枝真是冰雪聰明!既然如此,我便按你說的做!”這邊趙擴明白了利害關係,匆匆離開了重華宮,至於他如何去找李皇后權且不提,卻看重華宮後殿內,趙昚面色憔悴。他倚在太皇太后一旁的椅子邊兒,須得靠着椅子把兒才能坐穩,謝太后則在一旁護着。桂枝端茶進來的時候,張宗尹給了她個眼神示意不要靠近,是以她站在了一旁候着。“你也不必太過傷感,養好身體最爲重要。”太皇太后如今的精氣神都比太上皇好一些,可想而知趙昚的狀態了。“這一對……真真是氣吾至死才方肯罷休麼!”趙昚鼻子喘着粗氣,嘴裡咳個不停,謝太后心疼地輕撫着他的背部。
“既然管不了,何必再提呢,你我當初都沒想到惇兒竟如此懼內,以至於現今朝堂被那李氏掣肘,這不是你的錯,實在是他們處心積慮地掩飾了太久,就連哀家也信了!”太皇太后也很後悔,當初趙構賜李鳳娘嫁趙惇的時候,她就曾勸阻過,事到如今一語成讖。趙昚氣得直搖頭,看得出來,他已經徹底失望了,“李氏想立嘉王爲太子,太皇太后您怎麼看?”他突然問道。聽到這個消息,一旁的桂枝不經意間看向張宗尹,二人眼神交流片刻,隨後皆是緩緩垂首。“擴兒天真,性子尚需磨礪,此時建儲怕羣臣有所異議,惇兒才登基幾年,爲何急於立儲?”太皇太后認真地回答道。與太皇太后所擔憂的不同,趙昚彷彿僅僅是因爲趙惇與李鳳孃的行徑令他失望,所以他想剝奪二人權力,於是便道:“他二人教導出來的,孤看也好不到哪兒去,前些日子留相尋孤,孤也清楚,他這是替人傳話,但孤也明確地回絕了,建儲一事另有人選!”“哦?何人?”太皇太后問道。“吳興郡王,趙柄。”聞言,張宗尹微微擡頭看了一眼太上皇,隨後又不經意地往一旁站了站,靠近桂枝。“不可讓此人登基!”僅此一句話,說完他便不再言語。桂枝自然明白,張宗尹是想讓她幫趙擴繼位,可哪兒有這麼簡單!趙昚又道:“孤已發出消息,趙柄如今正在入京的路上,不出三日便至臨安。”太皇太后輕嘆一聲,“擴兒也是好孩子,若你所選之人繼了位,可保擴兒安穩否?”畢竟趙擴這些年來所做的事,吳太后看在眼裡,心裡清楚,這是個好孩子,若是趙柄登基後,第一件事兒,肯定就是削藩,屆時以趙擴的性子,怕是會吃大虧。“趙柄之纔在孤之上,這些年來飽讀詩書、滿腹經綸且能文能武,相信他來繼位,自然是要比如今那一位強!”趙昚似乎早就有了這方面的想法。太皇太后輕嘆一聲後回道:“此事哀家不好摻和,還是太上皇來定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