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之間便是來到第二天。
今日霧氣沉沉,天色昏暗,但就在這時,不少人心中都繃着一根弦,十分得緊張。
桂枝仍舊是打包好了應用物品,早就離開了教坊。然而她不知道,等待着她的將會是什麼。
眼看着距離約定的時間越來越近,街道上人並不多,尤其和春樓外似乎並沒有什麼人,但是和春樓內卻是早已坐滿了客人,這些都是聽到裴玉生放出的話而慕名前來的人,他們只知道今日要在這裡舉辦宴會,而且京都教坊的楊桂枝會來這裡,他們沒人見過楊桂枝究竟長什麼樣,對這位當年一舞成名的姑娘尤爲好奇。
眼看着譙樓之上傳來打更的聲音,站在街頭一直隱藏的桂枝終於邁出了步子,她小心翼翼地朝和春樓大門走去,而今日並不像往常一般有小倌出門相迎。
她很緊張,生怕出什麼岔子,然而從酒樓的側門剛進入其中的時候,便是愣住了。酒樓當中的大廳裡密密麻麻地坐着人,就連二三層的包廂外走廊上,也是有着不少人正在擡頭朝着下方觀望着,似乎是在等什麼人。
可是當桂枝想到趙崇禮的信上寫到要讓她站在臺上才能看見她的時候,桂枝猶豫了。這麼多人看着,她又並非是表演人員,怎麼好輕易站到臺上去?可是再三猶豫之下,心中放不下趙崇禮,她鼓起了勇氣,順着大廳側邊走廊一直來到了舞池的後臺。
與此同時站在三層樓上包廂外的趙令才懷中摟着杜婉茵,目光緊盯着下方的舞池。在他們一旁站着裴玉生,後者可是花了很多錢才搭起今天這場“戲”,可是等了半天也沒看到楊桂枝出現,他有些不耐煩了,轉身看向趙令才質問道,“你確定你的信能讓她赴約?萬一她不來,今天豈不是白忙活!”
面對對方的質問,趙令纔不屑地哼了一聲,緊接着安慰說道,“放心放心!小爺做事兒萬無一失,我說她會來她就一定會來!”
聽到這兒,裴玉生只好沉下性子,繼續朝樓下觀望,可是距離衆人進入酒樓已經過去大概一個時辰了,雖然說好的在晝食過後不久,楊桂枝便是會登臺獻藝,但此時卻瞧不見半點動靜,就連戲班的影子都沒看到。
有的客人開始質疑了,莫非是上當了?
“我看完全是在誆人吧!那楊桂枝乃是何等人也,京都教坊的頭魁!和春樓說請就把她給請來了?”
“沒錯啊,而且京都教坊有規定,不允許藝人接酒樓的商演,尤其是在先前幾年天家太后六十大壽之後,京都教坊更是被譽爲朝廷御用!怎麼可能找藝人來給我們這些平民百姓表演啊?何況是頭魁?”
“看樣子我們大傢伙是被騙了,也不知道誰說今天能看到楊桂枝的!”
“可惜我的銀子了!可是借了不少的錢才能夠進這和春樓的呀!”
“我說到底人能不能上來了呀,要是不能登臺,咱們還是趁早散了吧!”
臺下諸多被桂枝的名頭吸引來的人,衆說紛紜,所有人都有些不耐煩了,他們還以爲今天是被謠言所欺騙了!
然而就在有人剛剛離席想要轉身離開的時候,突然人羣之中爆發出一陣驚呼,有人一臉不可思議地伸手指着舞池之上,卻見一位亭亭玉立的姑娘正緩緩上臺!
“楊桂枝?是楊桂枝!真是楊桂枝嗎!”
“好像是真的呀!長得這麼美,肯定是的!”
桂枝此時站在臺上,她並不明白爲什麼這些人會認得自己。而她在這些人的驚呼和吶喊下越來越膽怯,想要儘快讓趙崇禮看見自己,目光小心翼翼地在周圍掃視。
“看見沒有?我說她來她就一定會來!”樓上趙令纔看着下方突然出現的楊桂枝,嘴角揚起一個弧度,而站在他跟前的杜婉茵更是雙目冷冰冰如同劍雨般地緊盯着下方的桂枝,似乎想用眼神殺死他。
一旁的裴玉生,更是雙眼通紅,手指甲都深深地嵌入了圍欄的木頭之中。桂枝站在這些人目光之下,心中忐忑不安,從不怯場的她此時緊張得難以呼吸!
下面的人不斷地歡呼,能見到楊桂枝,對他們普通百姓而言,簡直是天方夜譚!
而桂枝真是一秒都不想再待下去,她只求趙崇禮能儘快看到她,於是口中念着趙崇禮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崇禮……你在哪兒……你怎麼還不出來……崇禮……”桂枝緊張得幾乎快要哭出來,但就在這時,她的手被人拽起。
“是崇禮!”桂枝無比興奮和喜悅地轉過身去,但站在她身後的,卻並非趙崇禮,而是向北。
向北不由分說地要拉她離開,而桂枝卻是用力掙脫着,“向北你幹什麼?我在等崇禮……你放開我!”桂枝和他拗着勁,想要抽回手臂。
“趙崇禮趙崇禮,我看你是衝昏了腦子!”向北氣憤地瞪大雙眼。
桂枝愣了愣,她不明白向北爲何如此,可下一秒,對方竟直接將其扛在了肩上,轉身下了臺,沿着後院一路跑出和春樓。
此時天下起了霧濛濛的雨。
“你放開我!你放開我!向北!崇禮還在裡面!”桂枝哭喊着捶打着向北的後背,但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距離和春樓越來越遠。
終於,到了一處隱秘的巷子口,向北將她放了下來。桂枝轉身便想往回跑,卻被他再次拉住。向北終於忍耐不住厲聲喝道:“夠了!那趙崇禮還關在家裡,怎麼可能過來?”
“轟隆隆!”恰到好處的一道雷聲落下,雨點變大……
不過所幸桂枝頓住了腳步,她驚愕地轉身問道:“你怎麼知道?”
向北之前在北瓦也算是個小混混,自然是有不少小手下,而趙府中,便是有他的一個朋友。所以,趙崇禮究竟在不在府上,只需要問一句就能知道。
聽到這裡,桂枝沉默了。
向北看着她,心裡莫名得難受,“那傢伙對你就這麼重要?你不知道張夫人禁止京都教坊一切藝人商演?若是讓張夫人知道, 你又如何?”
“崇禮說他會來的……”桂枝沒有回答他,只是雨水混着淚水落下。
“我真想打你一頓,把你揍醒!”向北舉起手,遲疑片刻又狠狠地砸在一旁牆壁上,他又問道:“他一個趙崇禮,值得你爲他這樣?”
“值得!”桂枝擡起頭看向他,語氣不容置疑。
“那你就站這兒吧!站到他來爲止!”向北脾氣向來如此,說着便是一腳踢開旁邊的水缸,離開巷子,一邊走還一邊喊着:“爲了一個趙崇禮,你命也不要了!他趙家對你什麼樣你心裡還沒有數,那樣對你的人你都能接納!他孃的!老子管這麼多閒
事兒,真是吃飽了撐的!”
本就見不到趙崇禮十分傷心的桂枝此時再度受到了打擊,蹲在巷子中哭了起來,但她仔細一想,向北是從小到大的好友,不會騙自己,看樣子趙崇禮是真不會來了。
可是又如何呢?愛的人見不到,最好的朋友也被自己氣得離開!此時,她的心如刀絞。
“還哭!”向北的聲音不知何時又近在耳邊。“老子上輩子欠你的!拿着傘!”
桂枝緩緩擡頭,看到了向北,心裡的委屈消減了些許,她緩緩接過傘站起身跟在向北身後,朝着教坊的方向走。
“你……沒有傘……”哽咽的桂枝弱弱地提醒道。
向北頭也不回地在前面帶着路,“權當洗洗!”
且不提桂枝與向北返回教坊。但他們離開後,和春樓內可就亂了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