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惇點頭道:“好,朕就吩咐樞密院草你旨議,史定波明日上任。第二件事,便是關於魏王。”
趙惇這一句話一出口,文武百官又是一片譁然。新皇登基的第二天,就要對自己兄長的唯一兒子下手,未免也太快了一點。
趙惇也不理會文武百官的神色,一本正經地說道:“當初魏王在明州去世,如今趙抦襲了他的爵位。朕本意想讓他擔任明州牧,可左思右想,因爲之前揚州大牢的越獄案,揚州府顯然要承擔起極大的責任,並且魏王之前加封過揚州牧,所以朕以爲,不如讓趙抦前去揚州,主管揚州地方事宜。”
韓侂冑的心裡非常明白,趙惇這麼做,就是要把趙抦遠遠的調離臨安,離得越遠越好。
皇帝的宗室,從古到今都是這樣,一旦皇帝登基之後,就會對自己有威脅的人下手。
趙抦的年紀雖然不大,但是聰明伶俐,又深得趙眘的喜愛,假以時日未償不可能成爲趙惇的勁敵。
要把趙抦調到揚州這麼遠的地方,從道理上說也說得過去,只不過如此一來,趙惇在繼位的第二天,只怕就要和太上皇撕破臉了。趙眘可是絕不允許趙抦離開自己太遠。
韓侂冑不禁想起當初趙眘對自己說的一翻話,在趙惇還沒有繼位之前,趙惇曾經對趙眘提過,能否在他繼位之後立嘉王趙闊爲太子,但是當時趙眘回答:“當初是因爲你二哥福氣太淺,我才立你爲太子,如今他的後人還在,有沒有必要這麼急着立嘉王爲太子。”
大宋的慣例並不是自己的兒子就能做皇帝。從開朝的時候趙德昭就沒有做皇帝,登上帝位的是趙光義,而順位繼承人,趙廷美也沒有做皇帝,最後還被人當成了神經病。
當然最可笑的就是高宗,宋高宗被金兵嚇成了性無能,沒有兒子,也沒有從太宗的後裔中尋找繼承人,而是從太祖的後裔找到太祖的七世孫,也就是趙眘,立爲太子,做了皇帝,趙眘又立幼不立長。
總而言之,宋朝的繼承製是一片混亂。雖然趙抦現在僅僅是魏王而以,但是誰也不能肯定,趙抦將來會不會登上大宋的帝位。
不過趙惇的意思已經很明顯,聖旨如果有人反對的話,那就是擺明了要跟趙惇過不去,誰也不會給自己的腦袋上安這麼一個緊箍咒。於是趙惇的第二條聖旨就這麼有驚無險的通過。雖然每個大臣的心中都有一個自己的小算盤,可終究是沒有一個人出口反對,必竟,這個屬於皇帝的家事。
趙惇緩緩地問道:“諸位愛卿還有什麼事情要起奏嗎?”
劉政快步走到前列,高聲說道:“起奏官家,金國送來國書,正月裡完顏璟就要登基爲帝。”
這件事早已是公開的秘密,大家心裡都很清楚,完顏璟只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子,但是根據隆親合議,大宋的皇帝要叫金國的皇帝爲叔叔,趙眘就是不想喊完顏璟爲叔叔這才禪位給了太子,眼下四十三歲的趙惇,就要去叫一個二十多歲的完顏璟爲叔叔,這個丟臉事兒,大家心裡都很明白,許多大臣心中覺得屈辱,但也無可奈何,誰叫大宋打不過金人呢。
“國書的事,交給龍圖閣準備就行了,朕不想提這件事兒。”趙惇也是一個很要面子的人,叫一個跟自己兒子差不多大的人爲叔叔,這種丟臉的事,趙惇還真幹不出來,但是現在也沒辦法,不想喊叔叔,就沒有皇帝做,相比較之下,還是叫叔叔比較划算。
一提到這件事,趙惇就沒了興致,懶散地揮了揮手,“算了,今天的早朝就到此爲止,有什麼事,明天再議。”
大臣們一一退出金鑾殿,各自走上回家的道路。卻沒有人知道,有一個今天早朝上應該進入風頭浪尖的人物,如今正在後宮裡,面對李皇后低聲說話。
李皇后冷冷地看着,這個自己一手選中的人——史定波,三十來歲的年紀,很修長,容貌淡雅,看起來像是一個白面書生。但是之前他在監查御史這個職位上,也扳倒過不少官員。那張和藹的面孔下,掩蓋的是他心狠手辣的手段。
李皇后淡淡地問道:“你應該知道,爲什麼我會把皇城司交給你。”
史定波知道現在不是隱瞞的時候,輕聲說道:“皇后娘娘,微臣明白,韓風和他的細作司咄咄逼人,這樣的逆臣一定要有人對付才行。微臣不才,願爲皇后娘娘效力。”
“你明白就好,但是我也想知道,你有什麼樣的辦法可
以對付韓風。”李皇后淡淡地嘆了口氣,“就邊朱熹這樣的老江湖都被韓風扳倒,有時候想想,我還真的很害怕你不是韓風的對手。”
史定波輕鬆的笑了笑:“韓風不是一般的人,要對付韓風,也不能用一般的方法。”李皇后頓時來了興致。如今兩人只是在後花園的一座小亭子裡,離他們最近的宮女和太監都站在百步之外,雖然天氣寒冷,但是裹着厚厚狐皮大氅的李皇后卻一點不覺得寒冷。
石桌下放着一個燒得紅紅的暖爐。李皇后親切地說道:“史卿家,這麼冷就不如坐在石桌這邊吧。”她指了指暖爐旁邊的石凳,史定波千恩萬謝的坐了下來,這才說道:“皇后娘娘,韓風這個人,自從出道以來,一直很順。從他進入教閱房擔任從八品主事開始,無往而不利,就算遇到了什麼麻煩也總是能夠逢凶化吉,所以韓風這個人十分自負,要想打擊他,就先要打擊他的自信心,只要他心中一亂,我們就有機可乘。”
李皇后笑了笑,“那你打算,怎麼打擊韓風的自信心呢?”
史定波遲疑了一下,擡頭看了看李皇后,輕聲說道:“臣不敢說。”
李皇后笑了笑:“無妨,只管說出來,這裡並沒有第三個人。”
史定波壯了壯膽子,這才低聲說道:“皇后娘娘,臣以爲,要想打擊韓風先要從他身邊的女人入手。”史定波緩緩地說道:“臣也看過韓風的卷宗,知道他身邊有幾個女人對他十分重要,第一,就是和他有婚約的酈君瑾,不過酈君瑾這個女孩子,沒有多大的用處,而且他的父親是戶部酈尚書,我皇城司沒有必要得罪這樣的人物,況且戶部掌管天下錢財,官家登基之後也不想得罪戶部,哪怕想要換人,一時半會也不可能找到人接酈尚書的班,所以酈君瑾應該被排除在外,除了酈君瑾以外,還有三個女人是和韓風一起從教閱房出來的,可以說得上是出生入死。臣也看得出來,這三個女人都對韓風有意,最難對付的,當數林珍,林珍這個女人經歷的實再太多,見過的人也實再是太多,一般的手段林珍根本不會上勾,況且像林珍這樣受盡了創傷的女人,他對韓風應該是一條心,若是從林珍的身上入手,微臣只怕是弄巧成拙,所以林珍也得放棄。第二個就是秦燕,秦燕武功高強,對韓風也是忠心耿耿,但是難就難在,這個女人除了騎馬射箭之外,並沒有其它的嗜好,想要接近她,談何容易。再說她的武夫實再太強,一個不小心,我怕皇城司賠了夫人又折兵。”
李皇后淡淡地說道:“那就只剩下最後一個人選。”
史定波輕笑道:“皇后娘娘說得對,最後一個人選就是小舞,小舞這個女人論頭腦不如林珍,論身手不如秦燕,她年紀最小,涉世不深,在教閱房裡一直受到林珍的保護。換句話說她經歷過的磨難並不算太多,而且之前在建康府包圍劉守司這麼大膽的舉動都能做得出來,也說明這個女人不但是對韓風一條心,而且她從來沒有考慮過事情的嚴重性和後果,對於她來說,想做就去做,至於後果是交給別人來承擔的,說得難聽點,在小舞的心中,除了韓風是不能死的,其他所有人就算都死在她的面前,也不會皺半下眉頭。”
李皇后悠然地看着石桌上那一壺冒着嫋嫋白霧的茶,自己伸手拿過一節香炭添在火爐裡,輕聲說道,“既然你對小舞分析的這麼透徹,爲何還想從她身上入手呢?”
“很簡單,小舞在教閱房的時候根本就沒有機會見到其它男人,她對於韓風應該是那種對於英雄似的崇拜。這種崇拜是很容易被打破的。必竟一個女人需要的是男人的關心,而且英雄就是英雄,偶像就是偶像,當你真正走進了自己英雄身邊的時候,你會發現,他們有很多事情是你不知道的。而當你真的瞭解他們之後,纔會發覺,夢想的生活只是夢想,並不真實。”
“那好,說說你的計劃。”李皇后淡淡地說道。
史定波笑了笑,“臣有個弟弟叫史定安,今年不過十八歲,還沒有婚約。這一次因爲朱熹和皇城司的案子,小舞也算立下了功勞,如今官家已經登基,皇后娘娘母儀天下,大可下一道詔書,就說是爲了獎勵小舞,准許她在滿朝文武當中,挑選一位還沒有婚約的子弟結爲夫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