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歲城是城中之人自己對自己所在的城池的稱呼。而通常來講,修仙界的人將之稱呼爲……鬼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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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物志》中曾這樣寫到“每至晴初霜旦,此陽氣下行陰氣極盛之時,城中隱有鬼影,城周百里之地,有鬼哭。蓋封魔於蒼山之前,魔族居所也。魔族既沒,城中鮮少人影。天工十九年,城中出一人,自曰此城喚天歲,以此爲道場,收門徒。然終少於外人往也。”
天歲城中的人很少出世,但是出世之人大多本領不俗,可惜天歲城的人彷彿天生反骨,凡是出城之人更是如此。他們之中大多是邪獰之輩,在修真界犯下過許多禍事,有人說天歲城的人的身上混着魔族的殘血,在魔族的封印鬆動的時候,忽然冒出一個天歲城的人,就彷彿在在場的每一個人心頭都蒙上了一層陰霾。
沈轅站在臺上,眯着眼睛看着他面前站着的這個男子。這個人全身都被黑『色』籠罩,就連發絲都被嚴嚴實實的包裹。但是『露』出來的那雙眼睛卻是隱隱往外突出的,有一種說不出的猙獰。
那個人也回視着他,眼眸裡盛滿了不加掩飾的惡意。然後,那個叫昔照的男人從虛空一握,憑空就出現了一根鋼鞭。和尋常的鋼鞭不同,他的鞭子不是握在他的手中的,而是在手臂和手腕出有兩個相連的鋼環,那條鋼鞭從他手臂上的鋼環開始纏繞,一直延伸到他的手上。隨着他手腕和手臂的輕輕擺動,那條鋼鞭就會囂張的鞭在地上,在地上劃出道道白痕。
沈轅方纔和人比鬥,甚至都沒有祭出兵器。而這一回,他也不得不小心應對,召出了一直溫養在丹田之中的本命法器。自從留仙鎮歸來之後,沈轅就不再用劍了。他的本命法器是一柄長槍,莫南柯特地從自己的私庫中爲他選了萬年才能孕育出一小塊的珉山雲鐵。珉山雲鐵最爲堅硬,又被精煉成鋼,所以就是不加以靈氣也能抵抗住元嬰修士的全力一擊。而更可貴的是,此鐵又兼具柔韌的特點,槍身可以自由彎折。
長槍一出,就連臺下的人都能夠感覺得到臺上兩個人之間的劍拔弩張。若只是尋常的切磋比試,是沒有必要這樣嚴陣以待的。可是如今這幅光景,臺上的兩個人分明就是以命相搏。
何以至此?許或是來自鬼城的毫不掩飾的惡意觸動了在場的每一個人的神經,竟然沒有人覺得沈轅和昔照兩個人不對勁。修真界慣來如此,正邪不能兩立,一旦對上,就從來都是不死不休。
昔照的長鞭轉瞬即至!沈轅握緊了手上的長槍,長槍橫掃,鞭尾纏住了沈轅的長槍的槍頭。沈轅用力一扯,而昔照也不甘示弱。
沈轅整個人的身體化成了最柔軟的水,他順着昔照拉扯長鞭的力道騰空而起。卻在到達昔照頭頂的時候單手握住長槍,另一隻手飛速掐出法訣。和沈淮安多年比試的經驗使沈轅並不需要繁複的手勢就能夠催動靈力。一條水龍從昔照的背後襲來,而沈轅的長槍用力一轉,已經直取昔照的胸口。
這一招看似避無可避,但是昔照並沒有絲毫擔心的樣子。他矮身一蹲,竟然直接用肩膀接住了沈轅的長槍。血腥味瞬間瀰漫了開來,鮮血滴落在臺上,暈開了一朵朵的血花。
沈轅大概從來沒有見過對自己這麼狠的人,驟然一驚的想要拔出自己的長槍。
昔照卻浮現出了一個詭異的微笑,微微的活動了一下自己的肩膀,不顧因爲他的動作而更加撕裂的傷口,轉而用自己的肩胛骨死死的卡住了沈轅的槍。
“你瘋了?”沈轅不由低呵出聲。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瘋狂的人,況且,他實在想不出,這樣幾乎拼着廢掉一條胳膊的卡住他的法器,對方到底想要做什麼?
這個疑問很快就得到了解答。昔照彷彿根本就感覺不到疼痛一樣,用肩胛骨卡住了沈轅的槍頭,然後身體後仰,將他生生拽到了自己方纔站着的位置。沈轅用靈力化出的水龍已經倏忽而至,這個時候衝着他的胸膛迅速的俯衝而來。
長槍足有七尺。可惜只有七尺。
那一柄長槍是沈轅的本命法器,他根本就不可能鬆手將自己的本命法器送到外敵手中。而如果他放任水龍從自己的胸膛穿過,雖然那靈力和他同根同源,並不會致命,但是也無疑會將他的胸膛穿一個大洞。
沈轅若是真的那麼做了,那麼水龍會在昔照肩膀受傷且毫無防備的情況下直接擊中他,那麼昔照就『性』命堪憂。
瞬息之間,兩個人都在賭。
比鬥而已,即使昔照出身鬼城,沈轅也沒有置他於必死之地的意思。猶豫了一瞬,沈轅輕聲的嘆了一口氣,然後一手掐訣。當那條水龍已經接觸他他的衣襟的時候,便倏忽潰散成了漫天水霧。
『迷』蒙的水霧之中,昔照的眼中卻附上了一層兇光。他的長鞭飛速的纏上了沈轅的腳踝,在沈轅還專注於應對水龍的時候,一柄寒涼的匕首轉瞬欺上沈轅的脖頸。這個時候,他的肩胛骨仍舊卡着沈轅的長槍,隨着他飛速的動作,那柄長槍已經將他的肩膀貫穿了。
沈轅的反應也是迅速,雖然手腳被縛,但是他迅速的在左手上凝結了一層透明的水膜,竟然是打算徒手接住向他『逼』近的匕首。
臺上已經兇險至此。但是看見沈轅的手中凝結出來的水膜的時候,卻有許多人都鬆了一口氣。
沈轅的修爲有目共睹,而昔照出身天歲城,修行方法和修真界並不相同,在場衆人也很少能有看穿他的修爲的。但是方纔一戰,雙方分明就是各有輸贏,甚至從某一種方面來說,沈轅比昔照要略勝一籌。所以當沈轅的手上覆上了一層水膜的時候,大多數人都覺得這個用來對付昔照的匕首足矣了。
——包括沈轅自己。
如非對自己有着足夠的自信,他也是不敢徒手接白刃的。畢竟昔照的匕首也絕不可能是普通的匕首,很有可能是他的法器,甚至是本命法器。
唯有一直觀戰的莫南柯隱約覺出不妥。在沈轅的手還沒有觸碰到昔照的匕首之前,莫南柯提前掐出了一道法訣,將那柄匕首生生擊飛。
匕首“格楞”一聲掉到了地上,接觸到臺上的厚厚的毯子,毯子登時被灼燒出一個黑洞。
莫南柯眸『色』一冷,“哼”了一聲,呵斥道“宵小行徑。”
莫南柯在看臺之上長袖一拂,翻卷的氣浪將昔照用來卡住沈轅的長槍的肩胛骨擊碎。沈轅順勢抽出了自己的長槍,皺着眉頭看着地上的一大塊黑痕。
渡劫老祖的隨手一擊也並不是昔照能夠承受的。肩膀的傷口仍在流血,但是那樣的出血量並不會讓他面『色』慘白,真正讓他臉上血『色』褪盡的是肺腑的震『蕩』。
方纔翻卷的氣浪掀開了他罩在臉上的黑紗,黑紗下面的臉幾乎可以稱之爲可怖。突出的眼珠已經染上了猩紅,他的半邊臉被黑斑蓋住,嘴也是像是猿人一樣的突出。而另半邊臉上,竟然是密密麻麻的一層鱗片。
黑紗落地的瞬間,他發出了一聲像是獸類一樣的嘶吼。綠『色』的涎水從他突出的脣齒落下,滴落在毯子上,發出了嘶嘶啦啦的灼燒之聲。
儼然已經不能夠稱之爲人類,在場的小弟子和女修在見到昔照的臉的瞬間就不可抑制的爆發出了驚呼。
那幾聲驚呼彷彿刺激了他,昔照的眼睛變得更加血紅。他掃視了周遭,唯一能用的那一隻手的手指化爲了利爪,猛然爪向了臺下的一隊女修。看似是胡『亂』的一抓,但是他的目標卻異常的明確。在衆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抓起來流雲派的綠衣女修,之後即刻就遁走。
衆人反應過來之後立刻起身去追。在場的不乏修爲高深的宗門掌門,亦有幾位老祖級別的人物,甚至亦有渡劫期的莫南柯在此處。可是在此之前名不見經傳的昔照就是在衆人的眼皮子底下劫走了云溪。
莫南柯擡手製止了衆人,此刻他的臉上彷彿覆上了一層冰霜。
“沒有用的”莫南柯的目光凝望着昔照挾持着云溪離開的方向,他擡起手,微微閉上了眼睛。指尖尚且能夠感覺到一絲空間的波動,那波動雖然細微到不易察覺,但是對於莫南柯來說,自從五年前他家徒弟遇到了那場意外,這些空間的波動就成了他最爲熟悉的感覺。
那個昔照能夠讓空間產生波動,顯然並非五年前的那隻噬在將死之際才感悟出的既能。而是長久的練習之後達到的壓縮空間,以達到縮地成寸的效果。
和築基期間就可以使用的縮地成寸的技能不同,昔照的縮地成寸的範圍更加廣闊,遠非他們修仙之人能夠追的上的程度。甚至,就連莫南柯也不能。
既然如此,那麼昔照顯然就不能劃入人類的範疇。他本身並不是魔物,倒像是被什麼人做了生化試驗之後的失敗品。
想到這裡莫南柯整個人都不好了。劇情君繼五年前讓他發現這是自己寫的書之後,又給了他會心一擊。尼瑪這是生化危機的節奏麼?該拿什麼拯救你,這跑偏的劇情?
只是,這到底是無上宗舉行的仙門大比,在仙門大比上丟了一個人,無上宗總不能坐視不管。莫南柯捏了捏自己有些痠疼的額角,開始思索怎麼去尋人。
而臺下的人看着青霄老祖都有一些困擾的表情,登時覺出了事情的嚴重『性』。可是畢竟不敢冒犯老祖,就算流雲派的女修們再急,也沒有人敢哭嚎或者貿然去尋人。
場面一時極靜。衆人都低頭不語。
一雙溫暖的手覆上了莫南柯的眉目,沿着他的眉心輕輕『揉』動,劃過他的眉,點着莫南柯的眉峰,最終停在他的太陽『穴』處輕輕按『揉』。
熟悉的氣息就在身後,莫南柯心頭一時涌起一種疲憊,就悄悄鬆了挺直的脊背,在衆人看不見的角度放任自己靠在了身後的徒弟的身上。
感覺着指尖的一點滑膩細潤的皮膚,沈淮安的力道輕重適中,動作也是不疾不徐。他甚至放鬆了身體,想讓師父靠着更加柔軟一些。
只是,在他微微閉上的眼中,沒有人知道,他的眼底也是一閃而過的血紅。
空氣中的血腥味實在是太讓他興奮了,懷裡的人實在是太讓他興奮了。可是沈淮安知道,自己如果不想失去,那麼現在就必須冷靜。
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