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一道白影翩然而至。在疊翠的青山之間,一個白衣男子騰雲而來。騰雲的速度很快,但是他給人的感覺卻並不倉惶。
沈淮安曾經說過,比起駕雲,他家師父更適合御劍。這些年青霄老祖很少出山,幾乎讓人忘了他是以殺入道的了。而沈淮安並沒有見過莫南柯於瞬息之間取人『性』命的時刻,若是他見過,定然會覺得那樣的師父已然絕美。
莫南柯對外釋放了威壓,渡劫老祖的威壓讓在場的每一位都有一些喘不上氣來。莫南柯個人並不喜歡仗“勢”欺人,但是如今人多嘈雜,這是最直接的威懾,也是無上宗舉行的仙門大比最好的保障。
畢竟,誰又敢在青霄老祖面前造次呢?
最先感覺到了莫南柯的氣息,沈淮安一撩衣襬,緩緩的跪在了地上。他的動作彷彿打開了一個開關,周圍的人也紛紛跪下,口中齊聲說道“恭迎老祖。”
千名修士齊聲而拜的聲音在無上宗久久不絕。莫南柯看見沈淮安跪下的時候,下意識的就想下落扶他,但是也明白他的動作的含義,師徒二人沉默的對視了一眼,莫南柯最終從沈淮安頭頂掠過,登上了高處的看臺,並且坐在了主位上。
莫南柯是知道的,在未來的某一天,他的徒弟會修爲越來越高,成爲修仙界的領袖,被很多人仰望,然後……踏破仙途。
就像是今天的他一樣。作爲師父,莫南柯並不知道自己在沈淮安的修仙道路中能夠給他提供怎樣的幫助。但是至少,在他還沒完全成長起來之前,他要幫他坐穩這個位置。只有莫南柯一直在修仙界的最高峰,他的徒弟才能夠有足夠長的時間從容的成長。
#保護男主,師父有責#
心裡忽然涌起一種柔軟和酸澀的情感,莫南柯極爲清淺的笑了笑,只是眉眼微彎而已,卻映在了沈淮安的眼底。
以後,努力讓師父總這樣笑吧,沈淮安在心裡暗暗做了這個決定。
陳洵上前一步,代表青霄老祖宣佈仙門大比開始。這些年沈淮安的風頭正盛,但是也壓不過陳洵的風頭。特別是在莫南柯隱隱透『露』出把無上宗託付給他的勢頭的時候,整個修仙界都不敢小視了這位無上宗的長老。
所謂仙門大比,說白了就是將整個修仙界的小輩們都拉出來比一比。規則也是帶着無上宗風格的簡單粗暴——一對一,輸了就下場,贏了就繼續。就是這樣簡單粗暴的比賽卻能讓修仙界的各個門派趨之若鶩的原因不僅僅是無上宗的地位超然,更重要的是贏了比賽的彩頭實在是誘人。
在仙門大比之中奪魁的人可以入無上宗的藏寶閣,閣中寶物任君挑選。無上宗累世幾年的寶物,幾乎雲集了此間全部的天材地寶,也怪不得那些門派對這場比賽重視若斯,紛紛派出了門派中最爲精銳的子弟。
無上宗也並不吝嗇那些寶物,除了第一名可以入藏寶閣之外,凡是撐過了三場的人都可以獲得法器一件。
隨着陳洵的話音一落,仙門大比很快就開始了。最先上臺的是無上宗的小弟子,他是如今無上宗最小的“行”字輩的最小的弟子,只有十歲,修爲也纔是練氣三級。水木火三靈根算不上好,但是也不算壞。入道五年能夠達到練氣三級的水平不算高也不算低。
他是自請出戰,倒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無上宗舉辦仙門大比本就是爲了鍛鍊弟子,他上去一試倒也無妨。
很快,另一個十一二歲的孩子也上了臺,兩個人互相行禮之後便打了起來。
臺下打得熱鬧,莫南柯看了幾眼就闔上了眼簾。莫南柯認識的小輩不多,如今這幅光景,不要說他家小徒弟上場,就是距離沈轅那小子上場也還有些時間。他隨意看了幾眼就覺得無聊,索『性』打起坐來。如今到了莫南柯這個境界,打坐之類的事情並不拘泥姿勢,所以他就果斷選擇了最舒適的一個。
沈淮安在衆人的視線都在臺上的時候悄悄移到了莫南柯的身後,果不其然的發現自家師父沒有看比賽。抿了抿偷笑的嘴角,沈淮安動了動身子,爲莫南柯擋住了一縷刺眼的陽光。雪後的陽光最爲刺目,莫南柯雖然不懼,但是到底難受。在沈淮安爲他擋住了之後,他漸漸的舒展了眉間的糾結。
#我家小徒弟自帶暖男屬『性』啊啊啊啊啊啊#
莫南柯沒有睜開眼睛,只是擡了擡手。已經長得比莫南柯還高一頭的青年彎下了腰,任由那個白衣男子『揉』了『揉』自己頭頂的軟發。一如當年。
而這一幕恰然落入了不遠處端坐的陳洵眼中。他移開了眼神,將目光落在了臺上。臺上的比賽已經進行過了許多輪,此刻,在臺上的是一名綠衣少女。說起來,這個少女和沈淮安已經沈轅都算是有過一面之緣。
站在臺上正是云溪。五年之中,她的修爲從初見時候的築基期更進一步,變成了如今的融期。倒也算是不疾不徐,安穩沉實。水木雙靈根的資質倒是很好,但是要到達她如今的這一步,少不得多年苦修。
用木藤纏住了對面男修的雙腿,云溪雙手又飛速的結印,引水爲繩,同樣纏住了那個男修的雙手。這樣的招式本是平平,沒有什麼出奇。但是妙就妙在她對時機的掌控,用自己的水靈力打斷對方的結印,使得那人無法掙脫。修士結印本就在瞬息之間,想要打斷實屬不易,但是云溪卻偏偏做到了。
對於一個年輕的女修來說,這一手也算是驚豔了。仙門大比自然不能如同市井雜耍一般拍手叫好,但是此招一出,臺下的衆人之中還是響起了輕微的喝彩之聲。
那個男修被縛住了手腳,雖然有一絲不甘,但是到底還是維持了修仙之人應有的風度,道一聲“甘拜下風”也就下去了。
臺上只剩下了一個俏生生的小姑娘。
流雲女派本身實力只在中流,但是卻和許多門派都有姻親,在修仙界的地位一時也難以撼動。如今臺上站着的是流雲女派的掌門千金,作爲獨女,云溪的身上簡直明晃晃的打着“掌門預備役”的標籤,是以那些原本躍躍欲試的修士也都猶豫了起來。
——就算不怕打一輩子光棍,家裡的祖母啊,嬸嬸啊什麼的也不會放任自己去欺負她們流雲派的小掌門的吧?
一時之間,方纔還熱鬧得很的擂臺漸漸沉寂了下來,衆人面面相覷,卻沒有一個人上臺。
陳洵輕笑了出來,似笑非笑的闞了一眼沈淮安,忽然說道“師弟,這小姑娘一個人站在上面也怪可憐的,不弱你下場一試?”
莫南柯對臺下的情況並不在意,但是忽然聽見大徒弟讓小徒弟下場一試,便也往臺下瞄了一眼。臺上的那個小姑娘身量還算高挑,一身立領的綠裙倒也爽利輕便。再細看她的眉眼,就覺得這姑娘長得實在有福氣,尖尖的下巴,帶着幾許紅暈的臉頰卻有一種帶着小肉肉的感覺,分明就是一張誰都愛掐的蘋果臉。
莫南柯掃了一眼那個小姑娘,心裡倒是生出了幾分熟悉,便隨口問道“這是誰家的弟子?”
沈淮安對云溪沒什麼興趣,但是對於流雲女派,他倒是存了幾分心思。他可是記得,在時空的裂縫之中,他所見的小道士的一生之中,流雲女派鎮山的流雲珠可是對小道士的修仙之路有着巨大的幫助。
聽見莫南柯的詢問,陳洵連忙站起,回答道“這位是流雲女派的少掌門。”女流之名不可宣之於口,但是修仙之人倒是沒有這麼多的忌諱,陳洵回答着莫南柯的問話,卻對着沈淮安繼續說道“名喚云溪。”
瞥了一眼還在神遊的沈轅,陳洵笑了笑,接着對莫南柯說道“啓稟師尊,說來也巧,這位云溪道友似乎和師弟以及我那徒弟有幾分淵源。”
聽見陳洵提及自己,沈轅恍然回過神來,嗤笑了一下,連連擺手“老祖您莫聽師尊他胡說,我……和師叔不過是五年前在留仙鎮和這位女道友有過一面之緣罷了。”沈淮安方的那一眼極爲嚴肅,雖然看起來還是眉眼彎彎的樣子,但是沈轅還是莫名感覺到了一絲寒意。生生的在自己後面加上了沈淮安,沈轅連忙對莫南柯解釋。
心裡莫名的覺得奇怪,沈轅覺得老祖雖然可怕,但是也不是那種太過約束弟子的師父啊,無上宗就從來都沒有什麼不許早戀的校規,他那弟弟何必這麼緊張?就好像被人捉『奸』在牀似的。
將心裡的怪異甩了出去,沈轅也覺得一個小姑娘孤零零的站在臺上挺可憐的,就有幾分躍躍欲試。雖然把一個小姑娘打下去有點勝之不武,但是不代表着後面上來的人實力不強啊~一想到這裡,沈轅就有幾分按捺不住。
注意到沈轅往臺上移動的腳步,陳洵呵斥出聲“胡鬧!我無上宗和流雲派毗鄰千年,那少掌門雖然年紀尚小,但是你上去豈不是『亂』了輩分。”
陳洵這話說的不算沒有道理,他們心裡都清楚若是此刻上臺,無論是誰都能夠輕易將云溪打敗,但是究竟要誰上臺卻又有許多講究。沈轅算是云溪的晚輩,由他上臺難免有打流雲派的臉的嫌疑。
掃視一圈,在場唯一和云溪輩分相當的,竟然只剩下了陳洵和沈淮安。
陳洵自然是不合適的,他已經是合體期的修爲,又是無上宗的長老,若真上了臺,太有失體統。倒是沈淮安身爲青霄老祖的關門弟子,年歲並不比云溪大上許多,元嬰的修爲雖然也算很高了,但是由他將云溪打落,也算是全了流雲派的顏面。
莫南柯正在心裡捉『摸』着這小姑娘的身份,一時之間也沒有注意到陳洵這面的小『插』曲。沈淮安看着莫南柯一直注視着云溪的目光,眼中驟然閃過了一絲不悅。
將手中的扇子緩緩的折起,輕輕的放在了莫南柯手邊的桌子上。沈淮安對莫南柯一拱手,低聲說道“徒兒去去便回。”
莫南柯這才收回了目光,垂眼有些無語的看了看四周累累的積雪,又看了看沈淮安放下的摺扇。抹去心頭刷屏的#我家徒弟會裝『逼』啊會裝『逼』#,莫南柯對沈淮安輕輕頷首,示意他自去。
云溪站在臺上,有些長久的寂靜並沒有讓她慌『亂』。雖然只是小小的少女,但是從來都是冷肅的面容。她的目光始終都落在自己腰間的軟劍之上,無人上臺這件事情並沒有讓她覺得自傲,也並沒有讓她覺得尷尬。
這樣的心『性』。在場的每一個修士都不由得承認,這樣的心『性』實在是難得。
這個時候,一個身着白衣的青年從高臺之上緩緩落在。他的衣衫是雪一樣的白,周身唯一的豔『色』就是腰間長劍的劍穗的鮮紅。他站在了擂臺的一方,嘴角的微笑弧度溫暖卻標準,彷彿已經練習了千百遍。
他對臺子另一端的少女微微拱手,自報家門“無上宗,沈淮安。”他的語調平緩,言語從容,讓云溪都有一些愣神。
然而,云溪也只是些微愣神而已。用力的嚥了一口唾沫,滋潤了有些幹癢的喉嚨。云溪壓下手掌的顫抖,抽出腰間的軟劍,朗聲回到“請賜教。”
一戰,在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