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修士不過是築基修爲,混在這個隊伍裡也有一段時日了。前些日子他很是低調,但是總是想撿個機會一舉成名。而看似毫無靈力的莫南柯就儼然成了他最佳的目標。
這一雙流星錘是他的本命法器,玄鐵鑄造,足有千斤。他本就是體修,生來力大無窮。雖然只是三靈根的普通資質,但是在短兵相接的近戰之中對對手的壓制卻是很明顯的。
莫南柯知道自己的內府之中並沒有靈力,但是他的內府卻也不是空蕩。就在昨夜的……咳咳,和他家徒弟的那個啥之後,他已經能夠再一次的感覺到了自己內府之中熟悉的沉甸甸的感覺。
那種感覺和他未渡天劫的時候相似,卻又有一些不同。對於修士來說,內府的沉重感無疑代表着修爲的高深。這一次,莫南柯相當於砍號重來,雖然暫時失去修爲會帶來一些不便,但是卻也不是全無益處。
曾經丹田之中的異樣和違和隨着前身的灰飛煙滅而消弭,莫南柯微微閉上雙目,感覺着迅速沖刷着自己的筋脈的真氣,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覺到——這是屬於我的力量,不是憑空得來,不是誰爲他開的金手指。
而是真的,完全屬於他自己的力量。
那個築基修士的攻勢很是迅猛,隨着一聲大喝,沉重的大錘就向着莫南柯的面目而來。莫南柯的鼻尖甚至能夠感覺到一點斑駁的靈力。金,火,土。稀薄而駁雜的靈力讓他覺得有些煩躁,已經習慣了自己純淨的冰屬性靈力和自家徒弟渾然一體的五靈根靈力之後,這些纏繞的靈力只會讓他覺得難受。
就像是,經年喝藍山咖啡的人是沒有辦法再去喝速溶的。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莫南柯靜靜的轉身回望了一眼。他知道莫怨天就在他的身後。兩個人的目光短暫的相碰,然後迅速的分開,卻交換了一個相同的訊息。
莫南柯不讓莫怨天出手。莫怨天亦剋制住了自己將要揮出招式的雙手。
身體中未知的真氣和靈力不同,但是使用方法卻彷彿大致相同。莫南柯心念一動,人就已經在三步之外。
莫南柯微微後仰,這樣的場景落在衆人的眼中就是那個修士的大錘狀似擦着他的鼻尖而過。這樣的場景讓那些面色灰白的修士眼前一亮,似乎找到了莫南柯“冒充”青霄老祖的佐證。
不理會人羣之中傳來的嗤笑之聲,莫南柯和莫怨天的嘴角不約而同的蕩起一個旁人不可見的笑意。
只有他們兩個人懂得那個微笑的含義。那代表着莫南柯並非無法修煉,而且今日一戰,他們總算是已經找到了能夠讓莫南柯修煉的法門。
驗證了真氣的使用方法,莫南柯並不急着解決這個對他放肆的男人。他尚且需要驗證許多東西,譬如體內真氣的使用額度,又譬如它的威力如何,是否有不良後果。
一擊不成,那個男人舉錘再次向莫南柯襲來。而面對這樣剛猛的攻勢,莫南柯只是微微擡眼看了一眼他,而後便不疾不徐的在指尖掐了一個法訣,手指輕輕一點,那道法訣就向那個男人飛去。
一朵蓮花緩緩從莫南柯的指尖綻開,然後徐徐向那個那人飄去,待到這多蓮花完全綻放的時候就化成細碎的光點。那些光點細密而又瑣碎,但是定睛細視,每一個光點竟然是一朵更爲玲瓏精緻的小蓮花。
築基的修士自然是看不清那細小的光點的,他只當是莫南柯的靈力不濟,招式還沒有到他身邊就潰散開來。張狂的大笑出聲:“哈哈,娘們兒的……”招式。
嘲諷的話還蘊藏在脣齒,只是,那個修士再也沒有說出來的機會了。這些光點看似不經意卻讓他避無可避的向他圍攏過來,他還來不及說完這句話,便被那些光點團團圍住。
衆人驚詫了片刻的眨了一下眼睛,真的就只是眨了一下眼睛的光景,那些光點便迅速的合攏又散去。待到光點散去的時候,圍觀的衆人才發現,那個修士站着的地方一絲靈魂波動也無。竟是……魂飛魄散。
這樣狠辣的手段,這樣決絕的手法,世上除了青霄老祖,又能有誰呢?
這個時候,人羣之中有人哆嗦着軟到在地上。一個看似中年的男人對着莫南柯匆忙的跪下,胡亂的磕着頭,嘴裡胡亂的唸叨着什麼。
那個中年人儼然是被嚇破了膽子的模樣,但是在場的人修爲最低也是築基期,所以還是將他的亂語聽得真切。
“真的是老祖,他真的是老祖啊。”
“師父聽無上宗的長老說過,老祖渡劫的時候就是用一朵蓮花擋下四道天雷的。”
“老祖……老祖饒命,老祖饒命……”
修士們的臉齊齊的白了。
這個中年人的修爲不低,他的師父更是青霄老祖隕落之後如今修仙界所剩不多的老祖之一。看他惶然的神情再加上他師父說的話……應當是錯不了的。
青霄老祖隕落之後反而在修仙界聲名更盛。一個資質過人才過萬歲就觸摸到飛昇邊緣的修士,一個以一人之力承受了兩陣雷劫的人,雖然最終身死道消,但是在後生心裡,他的名字就已經是傳奇。
越加多的關於青霄老祖生平的瑣事被翻了出來,這個時候修仙的人才發現,最初的時候,青霄老祖是以殺入道的。
“青霄,俗姓莫。年十六,屠父離家,戮姨娘三人,庶弟庶妹五人,報母仇後遂不見。投軍,國破之日滅城池三座,以殺止殺而入道也。”
曾經的掩藏在他淡然的外表之下的血腥被重新提起,而今渡劫之後死而復生的人越發的清冷,彈指之間取人性命。而且,這種外表絲毫不顯卻能夠滅人神魂的招式,就連看淡生死的修士都覺得膽寒。
畢竟,修士法門衆多,起死回生雖然艱難,但是也不是不可能。但是一旦神魂具散,就真的連一線生機都沒有了。而他施展這樣恐怖的手法的時候,竟然只是一個隨意的法訣而已。
於是衆人不由揣度——這人若是全力施爲,又該有多可怕?
#腦補是一種病,媽媽叫你回家吃藥。#
多虧了一張常年面癱,就是換了個殼子也沒有改進的高冷臉,莫南柯才堪堪掩飾住了自己眼底的驚詫。
天!地!良!心!
他只是隨意掐了一個法訣投石問路而已啊,他也沒想到會是這麼兇殘啊。忽然變成人形殺器神馬的,感覺還真特麼的微妙。
緊緊的抿了抿嘴角,莫南柯調整了三秒鐘,然後果斷放開了對炮灰了築基同學的愧疚。輕輕抖了抖手指,彷彿彈去了上面的微塵,莫南柯淡淡的掃視了周遭的人一眼,而後將目光落在莫誅南身上。
“頗有……淵源?”莫南柯的聲音有些用慵懶,更多的卻是一種嘲諷。嘲諷掩藏在清冷的語調之下,不知道怎的,竟然讓莫誅南心頭一顫。
莫誅南嘴角的笑意不變,只是手指重重的摩挲了一下手中的摺扇。他做事向來周到,在衆多修士之間也頗有地位,如今事情到了這一步倒是沒有人懷疑他,只是衆人心頭還是多了一層疑惑。
將玉扇從左手換到了右手,莫誅南在這個瞬間做下了一個決定。
他走到了莫南柯身前,在距離他三步之遙的地方停住,然後撩開衣襬,衝着莫南柯跪了下來。
三叩九拜,他衝着莫南柯行了一個修仙界最爲隆重的禮節。
莫南柯挑了挑眉,並沒有說話。
而莫誅南也渾不在意他的態度,反而膝行到莫南柯面前,雙手呈上一塊玉闕。玉闕之上是繁複的蟲鳥篆,莫南柯卻一眼看了出來,那是一個“莫”字。
“莫家一脈,如今僅剩老祖與誅南兩人。同根同族,血脈相關,淵源自然頗深。”莫誅南的聲音不大,也並沒有直盯着莫南柯看,他只是垂下了眼眸,默默注視着莫南柯的鞋尖。可是,他說的話無論是在衆人耳中還是在莫南柯的心中都像是有什麼東西炸開了一樣。
在結界另一端的莫怨天驟然睜大了眼睛。
沒有人比他更加了解自己師父的護短。那種護短被掩藏在莫南柯的血脈之中,卻是真實的存在的。莫怨天就曾經親自體驗過的,那個時候,他只能算是師父隨手撿來的孩子,可是師父對他的好就已經到了寵溺的地步。
而如今呢,忽然冒出來一個真的和師父血脈相連的人,師父會不會……也護短如斯,甚至,會更甚?
方纔找到提升莫南柯修爲的方法的喜悅被迅速的沖淡,莫怨天的臉上神情幾遍,心下也是千迴百轉。
或許……他該讓師父一輩子都沒有修爲,這樣師父就一輩子只能在他身邊了。反正,只要他足夠強,就總能保護得了師父的。
用力的咬了一下脣,莫怨天品嚐着嘴裡屬於自己的血腥,強壓下心頭的煩躁,莫怨天將目光全部集中在莫南柯身上。
#!#¥%%……#
被這神轉折的劇情驚呆了,莫南柯的心裡曾經吐槽愉快的小劇場忽然不知道該怎麼吐槽這飛奔的劇情了。
他只能表示,天雷神馬的,叔已經習慣了。
可是……尼瑪說好的親手屠戮了自己全家啊!!!那是全家啊!!!怎麼還會有小輩的存在?!
身爲真·漏網之魚的這貨如果不是他兒子,那百分之百是他的仇人啊我去的!!!別管是殺第多少代爺爺的仇人,那也妥妥的是仇人啊。
而是他兒子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啊喂,老祖高冷的人設是不被允許崩壞的,師父必須是狂霸拽加性|冷淡的,冒出個兒子那根本就不科學╭(╯^╰)╮不科學啊你懂不懂!!!
這一瞬間,莫南柯再回味了一下莫誅南的這個名字,誅南誅南,誅殺莫南柯?少年你這種昭然若揭的惡意真的好麼?叔真的神馬也沒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莫怨天的眼睛一瞬也不曾離開過莫南柯,他仔細的品度着莫南柯的心情,驚訝有之,慌亂有之,卻唯獨沒有血脈相親之人的天然的親近之情。心裡的狂亂被莫南柯的態度平復了許多,莫怨天撫了撫衣袖,舉步走了出去。
——知道了師父的態度就已經足夠,其餘的麻煩就交由他解決便是了。
被這年度的狗血大戲激起了昂揚的鬥(八卦)志(欲)的修士們正在眼也不眨的盯着莫南柯和莫誅南的動向,而就在這個時候,一陣濃稠得近乎讓人喘不上氣來的威壓從蒼山的結界之中溢出,衆人慌忙的扭頭回看。
蒼顏白髮,黑衣加身。
衆人久攻不破的結界如同水一樣的被破開,隨着那個男人的走出,衆人方纔能夠一窺蒼山之北的境況。蒼山之北終年積雪,但是松柏青蔥,和衆人想象之中的人間煉獄截然不同。
莫怨天身上傾瀉而出的威壓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不舒服,修爲再高的修士在這樣絕對的實力面前也會顯得喘息艱難。
唯有莫南柯不同。
不理會仍跪在他的膝前的莫誅南,莫南柯輕輕對莫怨天招了招手,他說:“淮安,過來。”
淮安。沈淮安。
這個名字在青霄老祖隕落之前在各個門派的小輩之中都是屬於典型的“別人家的孩子”,而在青霄老祖隕落之後,這個名字在修士之間就顯得諱莫如深起來。
而如今,他就這樣大搖大擺的破開蒼山的封魔結界,從中走了出來。而方纔展現出恐怖的實力的青霄老祖也不再是曾經修仙界抵抗魔族的領袖。如今這副光景,兩個人毫不掩飾的站在了魔族的一方。
沈淮安。青霄老祖。青霄宗。
這一條線路牽連太廣,沒有任何人敢輕舉妄動。衆人小心翼翼的盯着從結界之中走出的沈淮安,在場的氣氛又重新凝重了起來。
而這些,沈淮安並不在意,他的心裡寫滿一個人的名字,而他的眼裡只有一人。那個人就是——莫南柯。
不動聲色的對莫南柯彎了彎眼睛,沈淮安已經領悟到了師父的意思。這是多不喜歡他的心名字啊,竟然用這種行動告訴衆人,他叫沈淮安,纔不是什麼莫怨天。
天不足怨。有師父足矣。
輕笑着搖了搖頭,沈淮安和當年因爲一個人而取這個名字一樣,如今也因爲一個人拋棄了這個名字。從此之後,他是沈淮安,只屬於師父的沈淮安。
沈淮安很想把師父抱在懷裡,和他呼吸相纏,肌膚相貼。可是如今卻還有些麻煩沒有解決。
幾步走到了莫南柯的身前,在衆人看不見的角度捏住了莫南柯的手指,沈淮安衝着跪在地上的莫誅南挑了挑下巴,冷哼一聲:“方纔你讓我師父證明他是青霄老祖,如今,你又怎麼證明你和我家師父有血緣關係?”
看見了從封魔結界之中走出的沈淮安,莫誅南低下了頭,掩去了眼底一閃而過的流光。將手中的玉闕呈上,莫誅南站了起來。
握着玉扇的手一寸寸的收緊,莫誅南對着沈淮安亦露出和平常沒有什麼兩樣的微笑,頗有幾分自信的輕聲說道:“滴血認親?”
他說的滴血認親是修仙之人的手段,和凡俗之中極易弄虛作假的不同。
“好。”
出人意料,沈淮安居然答應了。
扔出一道法訣,沈淮安冷聲吩咐道:“薛薄紅,準備滴血認親。”
“是。”一道輕柔的女聲從結界的另一端傳來,沈淮安伸出指尖一點,蒼山結界便破開一道容一人通過的口子,而一個女子娉娉婷婷的從那個通道之中走出。
她叫,薛薄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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