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米餘長的白玉大道漸漸的就到了盡頭,這座宮殿也隨着莫南柯和沈淮安的步步接近而散發出了光輝。
莫南柯在距離宮殿只有一步之遙的地方停下了腳步。心裡忽然萌生出一種異樣的感覺。那種感覺應當並不是不安,也只是隱隱約約的在心頭升起,讓他感覺得並不真切。
“淮安。”莫南柯拉住了沈淮安想要繼續前進的腳步。沈淮安只覺得自己的右手一涼,莫南柯重生而來,體溫本就偏低,而此刻更是冰涼了幾分。
沉默的把莫南柯冰涼的手握進自己的手裡,沈淮安低頭問道:“怎麼了師父?不舒服麼?”沈淮安本就生的高大,此刻的低頭絮語就噴灑在莫南柯的耳邊,低而醇的男聲在莫南柯的耳畔炸開,明明是很淺很淺的聲音,在莫南柯聽來卻彷彿是轟鳴一般。
#臥槽!勞紙不是小弱受,娘炮受,小白平胸受!!!!#
心裡反覆的刷着屏,可是莫南柯只是蒼白了脣色,動了動脣,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這座宮殿召喚他來到這裡,可是卻排斥着他,讓他走過的每一步都感覺十分艱難。
順着拉住沈淮安的手的力道癱進沈淮安的胸膛,莫南柯緩緩的閉上了眼睛,拼命的做着深呼吸,掠奪着並不稀薄的空氣。
修士的皮膚都可以呼吸,理應在任何地方都不覺得窒息。可是在這裡,莫南柯卻總覺得越往前走呼吸越加的艱難。空氣彷彿越來越少,莫南柯只覺得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
沈淮安感覺到莫南柯的異樣,慌忙的想要查看莫南柯的身體情況的時候,莫南柯卻癱軟進了他的懷裡。沈淮安倏忽一驚,一邊一手將人固定在自己的胸膛,一邊盤腿坐了下去。
將神識探入了莫南柯的筋脈,沈淮安小心而仔細的檢查着莫南柯身體裡的每一寸。莫南柯的身體並沒有什麼異樣,可是整個人的狀態卻堪稱糟糕。沈淮安從小到大他的師父從來都是高高在上,端坐雲端的樣子,又哪裡曾有過這樣虛弱的時刻?
心下惶急,沈淮安病急亂投醫一般的將自己的魔氣輸送到莫南柯的內府之中。
——沈淮安覺得,師父是因爲吸收了蒼山結界的魔氣而恢復修爲的,那麼,直接吸收他的魔氣,應該會更好一些吧?
雖然是病急亂投醫,可是事關莫南柯,他又怎麼可能不謹慎。小心的將自己的神識探入莫南柯的內府,沈淮安一邊觀察着莫南柯內府之中的境況,一邊爲他輸送着魔氣。
曾經的莫南柯曾經進入過許多次沈淮安的內府,可是莫南柯的內府,沈淮安卻一次也沒有進入過。
沈淮安的神識異常小心的探入了莫南柯的內府。或許是因爲沈淮安的氣息莫南柯太過熟悉,所以即使如今莫南柯整個人都是昏迷,但是沈淮安卻也並沒有收到太多的阻礙。
在莫南柯的內府之後,沈淮安最先看見的是一片空茫。一層有些灰色的霧氣籠罩在莫南柯的內府之中,遮蔽了裡面全部的景象。沈淮安的神識在灰霧旁邊遊離了幾下,然後那些灰霧就彷彿得到了指示,緩緩的裂開了一條一指寬的縫隙。
雖然縫隙只有一指,但是對於神識來說,也盡然是夠了。沿着那一條縫隙,沈淮安的神識進入到了沈淮安的內府之中。
莫南柯的這具身體是被沈淮安重塑的,而且並沒有靈根,所以莫南柯的內府和尋常修士的內府並不相同。
他的內府之中沒有糾結纏繞的靈根,有的只是一潭寧靜的湖水。而在湖水的正上方懸着一個透明的氣泡,氣泡裡包裹着的玲瓏小人赫然就是他家師父的模樣。
沈淮安的神識毫不猶豫的直奔莫南柯內府之中的小人而去。和莫南柯乳白色的神識不同,大概是入了魔的原因,莫南柯的神識是黑色的。黑色的神識絲縈繞在懸在湖水正上方的小球繞了兩圈,卻始終找不到進入的方法。
這個時候,裡面的……姑且稱作是小元嬰吧,方纔一直在閉眼沉睡的小元嬰彷彿感受到了沈淮安的神識的到來,忽然做起來抻了個懶腰,打了一個小小的呵欠,然後睜開了眼睛。
有些肉肉的小手穿過了透明的氣泡結界,將黑色的神識攥入手中,拉着他進入了結界之中。方纔沈淮安輸入了不少的魔氣,被莫南柯的小元嬰全部吸收,此刻他的小臉還帶着幾分飽餐之後纔有的紅潤。
神識相當於沈淮安的外放神經,此刻被一隻肉嘟嘟而帶着一點點溼氣的小手握住,沈淮安簡直覺得渾身一顫。有些不捨的從那隻小手裡掙脫出來,沈淮安圍繞在小元嬰身邊,直到確定他沒有任何事,才漸漸的鎮定了起來。
並不知道沈淮安的焦灼,莫南柯只覺得自己身處在一種玄妙的境界之中。世界對於他只是一片黑暗,只有眼前的一點空茫指引着他前行。莫南柯不知道那一點空茫會將自己帶到何方,卻只能跟着那他的世界之中的唯一亮光向前走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竟然絲毫不覺得疲憊。這片彷彿看不見底的黑暗也終於到達了盡頭,在道路的盡頭,他看見了一個一身白衣的男子。
那個男子並不是很雄偉的身材,勻稱修長,甚至有幾分纖細。他的白衣上有着繁複而精細的雲紋,周身散發着溫暖的光暈。他周身的氣息凌然又有幾分慈悲,一時之間竟然讓人分不清他是有情還是無情。
世人都道青霄老祖的一劍之威凜然不侵,燁然若神人。卻不知道,這世上竟然真的有神人,不是相似,而是那人本來就應當如此。
莫南柯就這樣望着他,眼眸之中無悲無喜。他這樣的看着那個男人,卻並沒有凡人初見神邸的膜拜之情。他和那個人互相望着,然後任由刻入骨髓之中的熟悉將自己淹沒。
那個人看了莫南柯一眼,終於笑了。
那個微笑竟然有些慘烈的味道,釋然之中夾雜着許多東西,一時之間竟然有些虛弱。莫南柯眯了眯眼睛,他總覺得眼前這個人彷彿隨時可能要散若煙塵了一般。
“你來了。”那人低聲的咳嗽了一下,衝着莫南柯伸出了手。
莫南柯並沒有伸手去握,只是站在原地這樣看着他。那人也並不勉強,將手收回撫在胸口,繼續說道:“你已經和他在一起了?”
這話說的沒頭沒腦,莫南柯本來是應當覺得莫名的,可是很奇怪,他竟然明白了這個男人的所指。對於自己幹掉了若干女主,最終拿下男主這件事,雖然莫南柯仍舊是暈乎乎的,可是卻也沒有什麼不好承認的。
衝着那男人點了點頭,莫南柯承認:“恩。”
聞言,那個男人平淡的臉上出現了一種堪稱欣慰的神情。可是莫南柯看着他的欣慰,卻覺得比他在哭還讓人難受。
“我是仙帝。”那個男人對莫南柯說着。
仙帝麼?有些已經淡忘了的記憶翻騰而起,莫南柯恍然記起,在他曾經看到的洪荒舊景裡,真的有這麼一位人物。只是,對比如今眼前這個平靜的男子,那個時候的仙帝周身浴血,四周蒸騰着殺伐之氣,倒真的有幾分不同。
或許是因爲莫南柯的神情太過可有可無,所以仙帝不疾不徐的拋下另一個炸彈。
“我就是你。或者說,我是你的前世。”仙帝撫着胸口,凝望着莫南柯。莫南柯注意到,仙帝的身體已經在緩緩的化成光點了。
化作光點的速度很慢,可是很慢卻不代表不存在。
#感覺到了來自大宇宙的森森惡意腫麼破?#
#劇情君請你去死一死好麼?不要動不動就脫肛再不就撒!狗!血!#
仙帝既然自稱是莫南柯的前世,就真的彷彿知道他心裡所想一樣。對莫南柯笑了笑,他似嗔似嘲的說道:“有什麼好驚奇的,誰還沒有幾個前世呢?”
叔是親身經歷過九轉天雷的人。莫南柯暗自握了握拳,決定直面天雷滾滾的人生。誰還沒有幾個前世呢?這話不假。可是你妹的誰有機會像他一樣和自己的前世面對面的說話啊,尼瑪就是仙俠世界也不能夠這樣獵奇啊啊啊啊啊。
差評!差評!差評!
觀察了一下自己的身影正在消散的速度,仙帝果斷決定不再理會莫南柯的吐槽,開始長話短說。
“我費盡力氣把你弄到這裡來,其實也沒什麼別的,只是有一件東西想要給你罷了。”仙帝隨手一抹,周遭的黑暗彷彿被擦開了水霧的鏡子,映出了外面的情形。
在那塊被仙帝擦開的地方,莫南柯看見他家徒弟正抱着他的身體急速前行,而在他前頭的不遠處是一處塵封已久的孤墳。
“淮安區要去哪裡?”本能的不喜墳墓,莫南柯皺了皺眉,衝仙帝問道。
仙帝擺了擺手,說道:“知道你心疼他,那不是孤墳,只是劍冢罷了。”如今仙帝的大半個身子都已經化作光電了,他本就是一縷殘魂,靠着妖禁之澤的陰氣堅持到了今日,如今他不惜引衆人破開妖禁之澤,爲的只是和莫南柯一見。
他的時代已經過去,有許多遺憾和悔恨。但是他的來世卻已經甦醒,而且,還和那人有着白首的可能。
作爲前世之人,他能做的不多,可是,卻也不少。他的心裡一直有着這樣的期望,期望來世的自己能夠敵過許多東西。譬如壓在肩上的責任,譬如那些傷人的人皆誹謗,譬如那在背後無形推動的無常命運。
至少,要贏一個白首。
仙帝的聲音漸漸的虛弱了,他半帶強硬的拉過了莫南柯的手,在他耳邊做着最後的叮囑:“沒有什麼是不能違抗的,天道和世俗,倫理和綱常,只要你想,只要你能,這些東西統統頭不能束縛你。”
說這些話的時候,天帝也有些黯然。天道並不是不能違抗的,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能。即使是仙帝這樣的人物,也絕無可以憑藉一己之力逆天而行。
但是,今生已經不一樣了。是的,已經和那一世的他們完全不一樣了。
嘴角含着一抹釋然的微笑,黑暗之中的最後一抹光輝倏忽熄滅了。莫南柯還在回味着仙帝的話,卻只覺得整個人都在猛然下墜。
在他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前已經沒有了仙帝的影子,他被自家徒弟緊緊的擁在懷裡,那力道彷彿要將他攔腰勒斷。想要擡手推開沈淮安,可是當莫南柯擡起手掌的時候,卻還是呆住了。
他的掌心之中,一道金色的閃電狀的痕跡橫穿手掌。而那道閃電的形狀竟然和沈淮安手心中的那道一模一樣。
沈淮安自然看到了莫南柯手心的那道痕跡,可是他卻並沒有多問,而是將頭深深的埋在莫南柯的頸窩。“師父說過不會離開淮安的。”沈淮安的頭埋在莫南柯的頸窩裡,聲音卻清晰得像是在叩擊莫南柯的心。
“恩。”神色莫名的盯着自己的掌心半天,莫南柯伸手順着沈淮安的頭髮,一路拂過他的脖頸和腰間緊繃的肌肉線條。順毛什麼的,還有誰比莫南柯做的更順手麼?
不知道過了多久,沈淮安急促的呼吸才漸漸平復,莫南柯這才拉起了他的手,向遠處的劍冢走去。仙帝說那是送給他的東西,他來這一遭,總不能空手而歸。
而莫南柯和沈淮安沒有注意到的是,在劍冢後面翻涌的泥沼裡,靜靜的躺着一個人。那個人彷彿已經暈了過去,又彷彿是刻意埋伏在那裡。他的頭臉都是淤泥,身上上好的錦緞也和淤泥融成了一體。
可是那一張臉無論是莫南柯還是沈淮安都太過熟悉。
赫然就是莫誅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