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我們旅遊吧(一)。
留仙鎮是青霄宗下面的小鎮,這裡處於俗世和仙門弟子的交界處,裡面的孩童從小對修仙的故事耳濡目染,也有不少孩子佔據了天時地利,直接被青霄宗之中的宗門中人看中收爲弟子,直接踏上了修仙問道的道路。
鎮口有一棵巨大的銀杏樹,鎮子裡的孩子都喜歡在樹下三三兩兩的玩耍。
這是留仙鎮再尋常不過的一天,銀杏樹下聚集着三三兩兩的孩童。他們大多四五歲的樣子,零星幾個七八歲的孩子在帶着他們玩耍。
今天孩子們要玩的項目是過家家。一個扎着包包頭的小姑娘是這一夥兒人中唯一的女孩子,所以自然由她來扮演最和善尊貴的女仙——溪娘娘。
小姑娘家在鎮子裡算是富裕,所以她身上穿的和周圍的孩子有些許的不同,布料要稍微好上一點。留仙鎮特產的絲綿被細細的紡織成綢緞,竟然有了幾分絲綢的質感。小姑娘身上還帶着一條白色的纏臂,半長不短的白色布料繞在她的手臂上,倒真是有幾分仙氣。
溪娘娘是這附近的仙門出身,如今執掌天界,福澤百姓,四海都有供奉她的廟宇,甚至連皇家都專門修建了溪聖母廟。而留仙鎮對溪娘娘的崇拜更是達到了頂峰,因爲在留仙鎮,是經常有人看見溪娘娘下凡的。
——這倒也是了,云溪如今雖然執掌天界,但是卻時常回到青霄宗拜訪一下老祖,順便“拜託”他一些事情的。
譬如西海異獸,譬如淮南水患,甚至譬如北地蝗災,中南大旱之類的事情也要勞煩老祖去解決一下。誰讓他當初隨隨便便就覆滅了六道,創建了三界,卻在之後做起了甩手掌櫃,對這由他一手創立起來的三界不聞不問了呢。
既然大事您老人家不想操心,那就隨手解決幾個小事吧╭(╯^╰)╮反正這三界有我們幾個管着,它就從來都不會有什麼大、事、哼~
莫南柯一來心虛,二來……他又不是鐵打的菊花,總跟沈淮安那個臭小子宅在青霄宗的後山神馬的,本君真的做不到啊。所以每次云溪來有事囑託他的時候,莫南柯總是愉快的答應了。
正在玩耍的孩童忽然發覺,他們身後站着一個一身青衣的女子。她身上的青衣不是那種淺淡的顏色,而是更接近於青竹的那種色彩。不是青衣加身的不然凡塵,而是一種塵世歷盡之後的從容莊重。
那個女子看着他們玩耍,輕輕的笑了一下,走到那個裝扮溪娘娘的小女孩面前蹲下。她伸手摸了摸那個孩子覆蓋着一層冷汗的額頭,有些憐惜的看着那孩子蒼白的面色,爲她攏了攏有些散亂的頭髮,之後才說道:“好好玩吧,以後多出來走一走,病很快就會好的。”
在這些孩子呆愣的剎那,這個女子又消失了,彷彿從來沒有出現過。
“阿瑾,你臉色好多了哎!”一直小心的守在小女孩身邊的他的哥哥驚訝的叫嚷起來。的確,方纔那個小姑娘臉上蒼白的厲害,沒有一絲血色,只是跟小夥伴們玩了一會兒額頭便是一層冷汗。而如今這個小女孩臉上開始有一絲絲的紅潤,雖然還是很淺淡,身體看着也有幾分羸弱,但是確實好了許多。
孩子們還小,雖然驚奇不已,但是也很快就忘了。只是在一旁照看他們的老僕驚訝的瞪大了眼睛,半響說不出話來。方纔他就想大喊一聲“溪娘娘”,卻被那個女子用眼神制止了。
只是,溪娘娘下凡的傳說,又在留仙鎮流傳了許久。
云溪此刻不知道自己的一個小小善舉會造成那麼大的影響,她只是緊緊的扣住掌心,直到跨過青霄宗的宗門大陣,穿過老祖門前由天魔親自設下的結界,到達了莫南柯面前的時候才鬆開了掌心。
她掌心的一團黑氣沒有她的威壓鎮壓,瞬間就活躍了起來,向着閒坐着用小酒碟飲酒的莫南柯竄去。
莫南柯對云溪是沒有防備的,下意識的伸手一接,然後……悲劇了。
手中的黑氣因爲沒有辦法竄入莫南柯的體內而不斷掙扎着,莫南柯一手託着酒碟,一手隨意一捏。那個東西發出了一聲像是幼貓一樣淒厲的慘叫,讓莫南柯覺得雞皮疙瘩都竄起來了。
手上的力道驟然加大,他只覺得手中一溼,面前的矮几上的那幾盤生魚片和刺身無一倖免,全部被均勻的覆蓋上了一層黑色的粘稠汁液,並且還散發着惡臭。
“……”
莫南柯端着酒碟的手抖了抖,最後一小點兒沒有被黑汁污染的清酒宣告報廢。就連他捏着那玩意的左手也不能倖免,還有幾滴粘稠的汁液順着他修長的手指垂入地面,將莫南柯身前的青磚灼燒出一片焦黑的痕跡。
云溪眯着眼睛笑了笑,絲毫無視一旁的沈淮安的想要滅了她的目光。用自己的手帕親自將莫南柯的手擦乾淨,云溪將髒了的手帕丟在一旁,笑容溫暖的對莫南柯說道:“明知道老祖在青霄宗,這些夏時瘟還出來作亂,云溪此次前來,正是想要懇請老祖下山捉瘟的。”
#尼瑪啊,一定是勞紙養成的方式不對啊。養個徒弟成了那德行了,勞紙的眼淚都是一坨坨的啊。好不容易半道撿到一個又乖又聽話還不粘人的小姑娘,你妹的這些年她都變成了什麼樣子了?!!雲小溪你這是腹黑吧?妥妥的腹黑吧?!!!#
莫南柯已經在心裡咆哮了。
夏時瘟倒不算是什麼兇險的玩意,它是生於春末夏初的一種瘟氣,只是一旦在人間肆虐,就會感染生靈,民不聊生。
青霄宗一向氣息清正,按說不應該有瘟疫蔓延。只是莫南柯曾在此劈開地表,直通鬼界,難免就殘存了鬼界陰氣。加上雖然他逆轉生死,復活了仙魔大戰之中隕落的仙人,但是那些人身上沾染了太多邪氣,已經無法再位列仙班,只得在青霄宗修煉,這也一定意義上的助長了夏時瘟的生長。
夏時瘟是瘟氣所生,但是有一些已經開啓了靈智,能夠自主挑選宿主。所以,這已經算是妖魔之屬了。青霄宗以降妖除魔,渡厄清靈爲己任,況且夏時瘟如今活躍的地點又是青霄宗附近,所以這件事情交給莫南柯最是恰當不過。
只是……
莫南柯嫌惡的撇了撇頭,又反覆往自己的手上施加了許多去穢訣。只是夏時瘟這玩應不怕火燒,不懼水淹。本身又是氣體,根本不懼怕斧砍刀劈。唯一能夠消滅它的方法就是用靈力禁錮他,而後以靈力碎其體魄。
通俗來講,就是——捏爆它,就像是方纔莫南柯做的那樣。
#道理叔都懂,但是那玩意也太埋汰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看見莫南柯平靜的面容下的扭曲,云溪偷偷笑了笑,起身對莫南柯福了福身,輕聲拜道:“如此,此界安危就拜託老祖了,云溪告退。”說完,她生怕莫南柯反悔似的轉身離開,也不多在莫府逗留,身形青煙似的散開,再也不見了蹤影。
既然下界了,云溪就少不得迴流雲女派看一看。流雲女派名義上是青霄宗之中的流雲峰,可實際上卻仍舊居住在與青霄宗毗鄰的流雲羣峰之中。
當日云溪的祖父祖母隕落,只留下她爹爹和一個襁褓之中的姑姑雲傾。姑姑年幼,云溪的父親無奈以男子之身執掌女派,後來又有了云溪,本就不願繼任掌門的雲傾就更有了藉口,乾脆出門遊歷去了,直到後來的仙門大比才回來。她爹無奈只得培養云溪,未曾想云溪卻坐地飛昇。於是她爹在她飛昇後的一年便壓着她姑姑出任了掌門,自己閉關去了。
如今的流雲女派,掌門自然是雲傾。
流雲派的一草一木云溪都再熟悉不過,她沒有驚擾正在修行的小弟子們,而是徑自走到了掌門的禪房。
——流雲女派爲了怕弟子受到鼎爐之苦,修習的功法最是清淨無慾,絕似禪宗。而云傾醉心修煉,當上掌門之後也是棄華服守樸素,所以連平素坐臥的地方也是很清淨的禪房。
禪房之中依稀傳來嬰兒的啼哭聲,云溪愣了愣,猶豫了半響才叩了叩門。
“進來。”房中傳來一道女聲,房門也應聲而開。
云溪差不多有半年沒見到過她姑姑了。修仙之人不重時間,幾百年不見也是正常的,更何況是云溪這種意境飛昇並且在人間享有廟宇供奉的仙人,本就不應該是經常能夠見到。
雲傾正忙着用小木勺喂那個女嬰獸奶,隨意對云溪示意了一下讓她先坐,然後繼續自己手裡的活計。
那孩子真是個精力旺盛的,一邊喝奶還能倒出嘴來大聲嚎哭,雲傾皺着眉頭喂着她,眼中卻沒有絲毫的不耐。折騰了好一會兒,那個女嬰終於喝完了一大碗獸奶,被雲傾抱起來打了幾個奶嗝,才終於哭累了似的睡了過去。
云溪在那孩子周圍設了一個隔聲結界,方纔問道:“姑姑,這是?”
雲傾嘆了口氣,撥弄了一下女嬰頭頂的一縷呆毛,半響才說道:“這是你大師姐的孩子,魔族混血。你大師姐生她的時候還在和其他人……”
似乎覺得有些難以啓齒,雲傾尷尬的頓了頓才繼續說道:“和其他人胡鬧,懷她的時候有沒有好好安胎,況且魔族的孩子哪是那麼好生的?結果生完這孩子你大師姐就血崩……去了。”
大師姐?云溪想了許久纔想起來,似乎是有一個姓洛的師姐,當初她們和沈淮安沈轅一行人在留仙鎮初會,大師姐彷彿還搭訕過沈淮安的,並且告誡過自己不許和她爭搶,最終卻碰了一鼻子灰。
後來……好像是世傳“仙魔大戰”要開始了的那幾年,這個師姐爲了巴結一個合體期的大能,主動獻身了還是怎麼的,反正最後被她父親逐出了宗門。如今這是,斯人已逝麼。
雲傾搖了搖頭,似乎有些感慨的說道:“這孩子的父親都不知道是誰,也怪可憐的。就留在咱們流雲派養着吧。”如今魔界仙界關係一派和諧——不和諧纔怪了,他們的領袖和天魔是親兄弟,沈轅是什麼血統,那些修仙的人簡直不敢想象。更何況魔尊什麼的,在他們的領袖面前不還是乖得跟孫子似的。基於此,流雲派養一個帶着魔界血統的孩子倒也不會有人說什麼。
至於樓別恨是不是在沈轅面前乖得跟孫子一樣,有待商榷,咳,有待商榷。
和姑姑聊了幾句,云溪便迴轉天界了。
沈淮安還在哭笑不得的將周遭的水靈力壓縮成水,在指間匯聚,最終澆在莫南柯的手上。師父對這玩意似乎非常抗拒的樣子啊。沈淮安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一個設想從他心中萌生。
“師父很討厭這個?”不動聲色的引誘。
“不喜歡。髒。”莫南柯總感覺相當於徒手捏爆一坨大便,太對不起他高冷(並不)的形象了。
“那交給沈轅,我們私奔吧。”沈淮安的手臂順勢纏上莫南柯的腰,低聲的誘|惑道:“去師父原來的世界看看,你答應過淮安的,嗯?”
一點纏綿的尾音像是撓在了莫南柯的心上,手指一抖,莫南柯就點了點頭。
沈淮安得意的笑了一下,兩個人轉瞬消失。
破碎虛空,這是莫南柯毀滅六道之後,他和沈淮安共同獲得的技能。
不久後的某一天,云溪派小仙童催老祖滅瘟的時候,沈轅驚悚的發現他家老祖和那個糟心的弟弟居然私奔了。
小仙童卻不緊不慢的對沈轅一拜,說道:“娘娘說,要是老祖不在,就勞煩沈仙長。”至於是沈淮安和沈轅哪個沈仙長……當然是還沒跑的那個。
沈轅直得欲哭無淚的捏着夏時瘟,還把某人從魔界拖出來做苦力,卻也是後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