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南柯觸碰到了莫怨天設在蒼山入口處的結界。電光火石之間,就連他自己都是心底一涼。
蒼山結界的厲害他並沒有親眼見過,但是看見那些修士束手無策的模樣就可以加以揣度。畢竟,莫南柯可不認爲一羣修爲不濟的菜鳥就敢在魔界的地界公然叫囂。
就在他準備忍受劇痛的時候,他的身體裡忽然傳來了一股暖流。這股暖流迅速的沿着他的筋脈遊走,只是一瞬間,就爲他帶來了一陣清涼。而等到他回過神的時候,整個人都已經站在了蒼山結界之外。
莫怨天的臉色瞬間蒼白了起來,他正要往莫南柯穿過結界的地方撲過去,卻猛然定住了腳步。
這是他設下的結界,沒有人比他更清楚結界的動向。方纔他家師父穿過結界的時候,他只感覺到了結界處傳來的一陣輕微的波動。那種波動到底有多輕微呢?就像是一陣清風穿過,不留一絲痕跡。
蒼山結界是莫怨天親自佈下的,那個時候他的本命血脈剛剛覺醒,運行的魔力之中自帶三分戾氣。當時是他第一次動用魔力,卻沒有任憑魔氣肆意傾瀉,而是有意識的留下了一縷神魂注入了結界之中。所以平日的時候,就連走獸無意觸碰到結界他都會有感應。
而這一次,他家師父貿然穿過結界,他的感覺卻只是微末。莫南柯碰到結界的時候,就彷彿江河入海一樣的自然。確定了師父安然無恙,莫怨天開始凝神細視他佈下的結界。當神識掃過的時候,莫怨天驚訝的發現,方纔他家師父出去的地方如今有了一個人形的窟窿,而且蒼山結界之中蘊藏着的屬於他的魔氣正在呈絲縷狀,緩緩的縈繞在莫南柯的周圍,不多時候,竟然被吸收了大半。
剩下無法吸收的部分魔力不甘心似的在莫南柯的身邊遊離了許久,才彷彿不情不願的重新注入到蒼山的結界之中。
莫怨天眯着眼睛注視着結界的異狀,忽然之間眼前一亮。
師父如今的身體雖然不老不死,但是卻沒有靈根,無法修煉,這是他一直以來的心病。可是此番狀況,卻在冥冥之中爲他提供了一種讓師父迅速修爲提升的方法。如今恰逢亂世,又一場仙魔大戰不知何時就會開始,又有強敵暗中窺伺,還是讓師父掌握更多能夠自保的東西,莫怨天才能越安心。
——不是不自信自己能夠將護師父周全,只是如今經歷了那番撕心裂肺的失去,莫怨天已經不能保證自己還能熬過第二次。
況且,莫怨天並不認爲,曾經當世無匹的青霄老祖能夠甘心一輩子做一個只能躲在旁人身後的男人。哪怕,那個人是他自己。
既然他的師父不可能原地踏步一輩子,那麼就讓他陪着他師父一路走下去。他師父前行的每一步,都要狠狠刻下屬於他的痕跡。這一次,他不會遠遠的在後面追着師父的腳步,而是要做能夠有資格和師父比肩的那人。
蒼山結界之中忽然出現了一個人,這個發現讓結界之外的所有修士都繃緊了神經,甚至已經有經驗短淺的修士迫不及待的抽出了法器,以合攏之勢將莫南柯圍在中間。
莫南柯掃視了一圈正在向他不斷靠近的人,那是很平淡的一眼,目光並不兇惡,甚至沒有任何威嚇的成分,但是青霄老祖的餘威尚在,就是他這樣平淡的一眼,竟嚇得那些修士不敢再上前一步。
只是,又不可能這樣輕易的將人放回去。在場的修士面面相覷,正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這個時候,嚴陣以待的人羣忽然裂開了一條縫隙,莫誅南從外圍緩緩走來。他臉上的帶着恰如其分的笑容,三分生疏,剩下的卻是七分滿滿的善意。這七分的善意不見得是真實的,但是卻讓人覺得無比熨帖。
莫南柯看着他一路走來,面上仍舊是不動聲色的冰冷,但是心裡卻忽然開始刷刷的刷起了小劇場。
#霧草!這不是真的,叔怎麼覺得這貨開啓了男主光環?#
#小徒弟啊小徒弟,讓你不好好跑劇情,尼瑪這是被人搶戲了吧?絕壁是被搶戲了!#
#不愧是我大□□的榮譽出品啊,山寨神馬的,真的大丈夫?#
且不論莫南柯心裡如何,在他端詳着莫誅南的時候,對方同樣也在觀察着他。莫誅南在看見莫南柯的那一剎那就覺得這個人不簡單。一般的人周圍都會自有氣場,修仙之人就是憑藉着這氣場判斷這個人的身份和修爲的。
就連凡人都會自帶氣場,只是凡人因爲並沒有經過修煉,所以周身的氣韻總會有些渾濁。而修仙之人則會依照修爲的高低而在周身縈繞和自己靈根相對的靈力,修爲越高,靈力就越加的精純。魔族周遭的氣場則是一片漆黑,且等級越高,那片漆黑就會越加的濃烈。到了莫怨天的地步,他周遭散發出來的“氣”簡直是一片讓人喘不過氣來的濃稠。
就連剛踏入修仙門檻的小修士都知道,任何生物都是有氣場的,哪怕是妖族,修爲再高深的妖族自身的氣場之中都會不可抑制的散發出一些腌臢之氣,修仙之人一向追求清潔,這也是妖修在修仙界地位低下的原因。
可是莫誅南仔細的感受着莫南柯周遭流動的空氣,甚至放出了神識去窺探,卻只是感到了一片清涼。那片清涼並不讓人難受,反而彷彿對他有着天然的吸引。只是,無論是修士還是魔族,都不應當是有這樣的氣場的。
逢人自帶三分笑,更何況是在對方敵友不分的情況之下。
徐徐搖動着自己的摺扇,莫誅南勾起嘴角,對莫南柯微微拱手,溫聲言道:“不知閣下高名?在下觀閣下週身氣韻潔淨,應當和那些魔族不同,只是不知閣下緣何能夠從魔族的結界之中出來?”
這番話說的滴水不漏。因爲無法猜測莫南柯和魔族的關係,所以莫誅南並沒有貿然詆譭魔族,看似只是尋常的詢問,卻已經觸及了魔族的秘密。
畢竟,蒼山結界不僅僅是約束魔族不讓他們作亂人間,更是對魔族自己安全的保障。魔族縱然是天資獨賦,但是畢竟大劫剛過,尚且需要休養生息。貿然對上修仙界並不是明智的做法。
莫南柯並不是心性單純的人,面對這種明顯別有用心的提問,他只是抿了抿脣,並無一言。
“和他廢話什麼,既然從蒼山結界裡出來的,那肯定是魔頭了!咱們人這麼多,殺了他便是!”許或是因爲他們之中已經有人看出莫南柯並無修爲,有些心急的修士已經拿出了法器,準備將莫南柯誅殺,殺雞儆猴。
——他以爲,被推出來的沒有任何修爲的莫南柯只是魔族用來投石問路的。既然如此,他們也無妨殺雞儆猴。
這句話彷彿觸動了在場的一些人的神經,殺了莫南柯的聲音喧囂直上。莫誅南微微皺了皺眉頭,向議論紛紛的人羣擡了擡手,示意他們安靜。
雲袖宗作爲近期新崛起的一個宗派,其實在修仙界的地位不高。更何況莫誅南只是雲袖宗的首席弟子而非掌門,按理說他說的話應當並沒有太重的分量,可是一路走來,衆人卻對他很是信服,如今他已經儼然是新一派的修仙弟子的領袖。
在莫誅南擺手之後,人羣剎那寂靜了下來。
莫誅南對着莫南柯安撫似的笑了笑,帶着兩份歉疚卻更多的是警告的說道:“在場的衆位都是一心降魔的仁人志士,閣下將進入蒼山的原委說清楚,我們必定是不會爲難閣下的。”
進退有度,掌控人心。
莫南柯看着眼前這個和自己徒弟容貌相似的男子,在心裡給了他這樣的評價。
#果然是一個看臉的世界。#
依舊是今天莫誅南的這副做派,若是換個面容平庸的人來做,那妥妥的是虛僞是陰險。但是若是用了他家徒弟的那張臉,哪怕只有八分相似,卻給人一種很靠譜的感覺。
只是,已經見過了原版的,莫南柯對這個山寨的自然就免疫了。更何況這個人對他家小徒弟那絕對是滿滿的惡意。
冷冷的笑了一下,莫南柯瞥了莫誅南一眼,冷聲說道:“怎麼,不是你說和青霄老祖淵源頗深麼?”
莫誅南愣了一下,完全沒有想到對方轉移話題的功夫居然會這麼……額,簡單粗暴。
衆人也是有些莫名的看着莫南柯。只有在結界那端的莫怨天緩緩的眯起了眼睛。
——這個人若是和師父沒有關係卻混亂攀咬的話,他是不會放過他的。但是這個人若是真的和師父有什麼聯繫……他自然更是不會放過他的。這個世界上和師父存在羈絆的人,只要有他一個就夠了。
將衆人的表情收入眼底,莫南柯自然知道他們心裡想的是什麼。畢竟已經當了這麼多年的青霄老祖,他還是很不喜歡有人接着自己的名號做什麼的。微微的挑起下顎,莫南柯冷哼一聲,對莫誅南說過:“和你淵源頗深的人就站在你面前,你卻認不出來麼?”
這是一句很平靜的話,卻宛若一滴冷水滴進了熱油之中,讓衆人一時之間都被炸得有些回不過神來。
莫南柯環視了一下週圍,在人羣之中找到了幾個有些幾分眼熟的被弟子們層層環繞的身影。單手將長及腳踝的長髮一挽,莫南柯衝着那些人說道:“這樣還認不出麼?”那些人都是門派的掌門,在曾經無上宗的仙門大比之中是見過莫南柯。
他的長髮挽起的一瞬間,那幾個被他的眼神重點掃過的掌門不約而同的一抖,面色也不自覺的褪去了血色。已經無需刻意驗證了,因爲有個小門派的掌門已經癱坐在了地上,哆哆嗦嗦的呢喃着“老祖”兩字。
忽如其來的變故讓莫誅南都愣了一下,直到莫南柯問他此次前來所爲何事的時候他纔回過神來。
低頭將手中的玉扇收攏,莫誅南迅速的收斂了臉上呆愣的神色,有些意味不明的對莫南柯笑道:“青霄老祖六百年前已經身死道消,若非如此,他恐怕已經飛昇了。閣下週身沒有半點靈力,又從魔界而出,這番話實在很難讓人信服。”
衆人這個時候彷彿回過神來,人羣也漸漸的騷動了起來。
莫南柯並沒有辯駁,只是抿了抿脣,靜靜的和莫誅南對視着。
莫誅南嘴角勾起,露出一個微笑,繼續說道:“閣下既然說自己是青霄老祖,又有什麼證據能夠證明?”
“對啊,你說你是青霄老祖你就是啊,老子還說老子是呢!”方纔最先叫囂着要誅殺莫南柯的男人彷彿有了底氣,又叫囂了起來。
莫南柯他……還真是證明不了。他自然知道,只有如同舊日一樣悍然的實力才能讓這些跳樑小醜閉嘴,可是如今,他內府空蕩,修爲盡失,還真是證明不了。
場面無聲的沉默了下來。
“證明不了了吧?先吃你爺爺一錘,你個竟敢冒充青霄老祖的魔物!”那個男人受到了這種沉默的鼓舞。莫南柯的沉默讓他覺得自己猜對了,對方就是在虛張聲勢。抽出自己的法器流星錘,他大喝一聲,向莫南柯捶了過來。
在結界的另一端,隨時觀察着這邊動向的莫怨天死死的扣住了掌心,剋制住自己想要衝出去的欲|望。
這個男人不過是方纔築基修爲,卻能夠驗證許多東西。他需要看一看,自己的猜測是否是正確的。
莫南柯站在原地,看着那個男人向自己攻過來。
不!自!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