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暖陽初升,落霞軒內的兩人用過早膳後大搖大擺的從王府大門出去。
看着手挽着手的兩人,段洛蘇軟軟的倚在門邊,眼底滿是羨慕與傷心。
何時,她才能像喬凝心這樣開心的挽着雲絕哥哥,同進同出。
段如風今日特意告了假,連早朝都沒上,理由是爲了留在家中安撫段洛蘇。段峭自知理虧,也不追究,特許他在家休息三天,可他卻不知段如風並不是要陪段洛蘇散心,而是有更爲重要的事情要辦。
他與莫離前腳出門,水戎纓隨後就從側門跟了出去。一行人分三撥離開王府,直奔昨日經過的市集。
市集旁的小茶樓裡,弦月一身灰色長衫坐在人羣中。爲避人耳目,他連隨身的長劍都沒有帶,故意將自己打扮得像個普通百姓似的,安靜的坐在茶樓裡,一邊等人,一邊凝聽着周圍這些人聊天。
喬凝心與楚雲絕一路走走玩玩,故意讓那些人放鬆警惕,直至巳時才走到茶樓外,兩人相視一眼,正準備進去,眼尖的喬凝心卻瞥見了跟在暗處的幾人。
她朝楚雲絕擠擠眼,輕聲說到,“後邊有人。”
“那我們再走一圈,將他們甩開。”若是弦月被他們發現了,他們很容易就會暴露。
“不,再逛就沒什麼時間了,我去纏住他們,你進去找弦月,按原計劃行事。”
“不行。”他毫不遲疑的反對,“你進去,我來纏住他們好了。”
“現在不是爭這個的時候,再站在這門口,很快就會讓他們懷疑了,我辦事你還不放心嗎?我定會萬分小心的,再說他們也不敢怎樣。”側頭看了看那偷偷摸摸的幾人,她繼續說到.“你趕緊進去,速速解決好一切事情,半個時辰後我們市集門口見。”
楚雲絕本想阻止,可再看那偷窺的幾人,不由得輕嘆一聲,咬咬牙,“你要小心。”誠如喬凝心所說,就算是撞上了,那些人暫時也不會把他們怎樣。
“知道了。”點頭,喬凝心轉身朝着那幾人藏身的地方走過去,看着他們慌忙的遮掩,她不禁冷笑。這些人武功再好,在這人羣中也不敢怎樣,再說她也不是隨便能動的人,所以她不必忌憚什麼。
幾人見她走來,不由得假裝逛街,朝着來的方向退了回去。他們退,喬凝心就追,他們退到哪裡,喬凝心就跟到哪裡。如今這局面可好玩了,被逮的人反咬一口,反倒追起逮他們的人來。
一番糾纏下來,那幾人不由得面面相覷,慌忙的退出集市,見喬凝心還不罷休,他們全都奔着北城門外的樹林裡去。喬凝心假意追趕.跟了一段路後,準備折返,沒想到那幾人竟然迅速隱入樹林中,不見了人影。
喬凝心疑惑不已,仔細的將這樹林打量了一番,一時間竟找不出他們的藏身之地來。微微皺眉,她小心翼翼的進入林中,全神戒備。
這些人是來跟蹤她的,怎麼會那麼輕易就離開,莫非這其中有詐?
謹慎的在林中走了一圈,一點蹤跡都沒發現,她更是不解。沉思片刻,她轉而想到,既然他們離開了,那她就不必去深究,一切小心爲好,還是先回找到楚雲絕再說。
順着來時的路離開,她走走停停,時不時側頭看身後,總覺得有人在跟蹤她,可她卻不能準確的找出那人的位置。走了不過兩百步,那股詭異的氣息越來越近,她不自覺的握緊拳頭,加快腳步,直到感覺那人已經近身,她才倏地擡腿,看也不看來人,狠狠的踹出一腳。
水戎纓驚得後退兩步,險險的躲開了她這一腳,隨即冷冷一笑,“楚夫人好功夫啊!”
“是你!”驚得輕呼一聲,她沒想到竟然會是水戎纓,這麼多日她一直是跟在楚雲裳身後的,怎麼此時竟隨她到了這裡?她看了看一身戎裝的水戎纓,嘴角微微勾起,笑得陰沉,“你我本是一家人,何必那麼客氣呢!平日裡你可都是叫我大嫂的,今日竟然這般生疏,我還真有些不習慣。這裡又沒有外人,我就叫你如煙好了。”
“呵呵!”化作水戎纓的柳如煙輕笑兩聲,並不是很驚訝,“如此甚好.你們妯娌二人也好敘敘舊。”
挑眉,喬凝心冷聲說到,“你我之間有何舊可敘?”
“誠如大嫂所說,我們好歹也是一家人,敘舊理所應當啊!”迎上喬凝心犀利的眼神,她毫不畏懼,雖說臉不再那般豔麗,可那眼神卻一點也沒變,兩人似是又回到了在楚家掐架的那個場景,誰看誰也不順眼。
喬凝心冷笑兩聲,“那你倒是說說,你想如何敘舊?”
“大嫂與大哥那麼着急出門,想必是爲了什麼重要的事吧!”
“身在南楚,再重要的事都變得不重要了,出門逛個街還要被跟蹤,哪有機會做什麼事?”頓了頓,她繼而說到,“弟妹都那麼熱情的跟在我身後,不知所謂何事呢?”
“不過趕巧而已,我出門辦事,恰巧遇到大嫂一個人在這裡瞎逛,所以特意前來問問。”
“是嗎?”喬凝心挑眉,輕笑着說到,“弟妹有這個功夫,不如回去陪陪你該陪之人。雲裳今日不知道在忙什麼,皇城那麼多漂亮的女子,難道弟妹就不怕他被別人拐了去嗎?”
“不勞大嫂多費心,如煙自有分寸。”若說要防着女人,那麼喬凝心就是第一個該防之人。只不過,她沒有任何資格那樣做,現在的她不過是個暗衛罷了,不再是什麼楚家二少奶奶,試問她憑什麼去管楚雲裳的事情!
撇撇嘴,喬凝心故作懶散的說到,“也對,你現在與他毫無瓜葛,就算他在皇城弄個十個八個的女人回去,你也沒資格過問,看來是我想得太多了。
緊了緊拳頭,柳如煙笑得更冷,“十個八個的女人無所謂,她們都沒有什麼身份,若是我想要除掉她們,輕而易舉。不過,若是大哥把九公主帶了回去,大嫂就不知道該如何與她相處了。按理說大嫂是正室,理當做大,可人家可是堂堂公主,南楚皇帝的親生女兒,怎肯屈身做小,到時候相持不下,可真是件讓人頭痛的事情。”看到喬凝心的臉色有變,她的笑意更深,“大嫂也是京城首富之女,若是委曲求全,做了小的,不但丟了喬家的臉面,以後還得管一個十三歲的小女孩叫姐姐,天天看着別的女人與大哥親親我我,甜甜蜜蜜,不知該有多傷心!”
“弟妹真會杞人憂天,自己的事情都顧不過來,還有心思惦記着我與你大哥,看來我該好好謝謝你纔是。不過~”她話鋒一轉,冷笑着說到,“我有十成的把握不讓那姓段的插足我們中間半分,而你呢?恐怕一絲希望都沒有吧!最近我看雲裳對你可是不理不踩的,就算他知道你是他的結髮妻子,他也不曾說過要帶你離開或是別的什麼,反而把心思用在了別的地方,真是有些過分哦!對了,昨日他送我的東西我都放在櫃子裡,不如我轉贈與你好了!”最後這句話,她一字一句的說得真切,故意朝着她的痛處使勁戳,她就不信這該死的女人會不生氣。
果然,柳如煙有些按捺不住了,“大嫂未免有些過分了!”
“過分嗎?”擡眼,她裝作一副無辜的模樣,“我怎麼一點也不覺得,我都是實話實說啊!”
“哼!”柳如煙冷哼一聲,“你這實話還是留着自己用,到時候皇上硬要楚雲絕娶九公主,我看你還怎麼橫!”
“姑奶奶不同意.誰也別想強迫我們做任何事情!”那該死的老烏賊.
她早就恨死了,要不是迫於家中還有親人,她說不定會抹黑溜入皇宮,解決了那個老東西。
柳如煙冷冷一笑,“你好大的口氣,連堂堂南楚皇帝都敢叫板,這話若是傳到皇上的耳朵裡,你們恐怕這一輩子也別想走出皇城了。”
“是嗎?”向前走了兩步,喬凝心凝視着她,沉聲說到,“若真如你說的這般,我們早就無法完整的站在這裡了。倒是弟妹你,揹着這麼大的一個包袱,此生都不可能自由,除了聽命於人就是爲人賣命,就像一條……”說到這裡,她已無需再繼續。
“你!”怒目一瞪,柳如煙不由得也向前走了兩步,“你未免太過張狂,你可知道,我在這裡將你捏死,也沒有人會知道,更不會有人來幫你。”
對喬凝心,她早就忍無可忍了。
“我的張狂難道你今日才領教到嗎?看來你是很不長記性啊!”一臉戲謔的笑容,她絲毫不畏懼柳如煙的威脅,欺身上來,“你不是說要將我捏死在此處嗎?爲何不動手?”
隨着她的前進,柳如煙反倒後退幾步,稍稍遲疑後,她冷冷一笑,“既然你喜歡找死,那我記成全你。”說罷,她倏地一抽長劍,卻被喬凝心一腳將劍踹飛。
早在靠近的時候,喬凝心就已經算準了力道和距離,一擊得中,她迅速出手,朝着柳如煙面目狠狠的按了過去。既然已經挑明瞭,她就沒必要顧及什麼了,更何況現在沒有任何人會阻止她,她當然不會放棄這個反擊的機會,以雪前恥,找回那日被打的場子來。
一個不防,長劍被踢飛,柳如煙驚得後退幾步,揚手擋住喬凝心的拳頭,左手隨即摸向腰間,一根長鞭抽出,迎着喬凝心靠近的身形狠狠的就是一鞭子。
險些被打到,喬凝心猛得退後,惡狠狠的看着她手中的鞭子,暗罵該死,沒想到這女人竟然把長鞭當腰帶,她一時大意,差點被抽了個小臉開花。
恨恨的看了那暗自得意的柳如煙幾眼,她輕喝一聲衝上前去,避開了她那入靈蛇一般的鞭尾,就地一滾,撿起剛剛被她踹飛的長劍與柳如煙糾纏起來。
柳如煙的鞭子很結實,一根長鞭揮得得心應手,任由她手中的劍如何鋒利也不能佔得半分便宜,反而落了下風,顯得有些狼狽。眼珠一轉,她突然朝着柳如煙身後大聲說到,“雲裳你來得正好,趕緊來修理修理你的女人。”
柳如煙大驚,身形一頓,手中的鞭子也失去了準心,就在這一瞬,喬凝心看準了她的身形提劍一刺。眼見那劍尖就要沒入她的心臟處,她終是一咬牙,將劍斜了三分,鋒利的長劍直直的刺進她的左肩,劍尖刺破她的肌膚,直入血肉,正好停在了經脈之處,此時她若是再用力半分,柳如煙這條胳膊就該報廢了。
遲疑過後,左肩傳來的疼痛感讓她回過神來,想也不想,她揚掌揮向喬凝心,重重的一掌直接將她拍飛出去,可她的左肩也爲之一顫,經脈應聲而斷,鮮血四濺。
胸口被擊中.彷彿有千斤巨石壓來一般.頓時讓她喘不過氣來,差點窒息,長劍也掉在了地上,身形呈拋物線狀飛了出去,卻在即將落地之時跌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中,免於落地這一重擊。
後背被一個厚實的手掌撐住,一股暖流緩緩進入體中,一盞茶過後,她才緩過氣來,努力睜開眼睛,看到的卻不是那張期盼的臉。“你怎麼來了?”因爲受了傷,她連說話都沒多少力氣,聲音極小。
楚雲裳眉頭微蹙,沉聲說到,“別說話,我先帶你回去。”他真恨自己,剛纔爲何要站在暗處觀看,要是早一刻站出來,這兩人就不會搞成這副模樣。看了一眼跌坐在地面色蒼白的柳如煙,他一咬牙,將喬凝心打橫抱起,轉身就要離開。
“慢着。”喬凝心緩緩開口,“她傷得不比我輕。”那條經脈她真不是故意挑斷的,要不是柳如煙重打她一掌,她的劍斷不會挑起,柳如煙這一遭,也算是自作自受吧!或是換了別人,她倒不想多管閒事,可現在出現的是楚雲裳,是她曾經的夫君,她覺得自己有必要說清楚。
瞥見她不斷冒血的左手,楚雲絕緊皺眉頭,就在他稍有猶豫的時候,一個身影自原處奔來,穩穩落在了柳如煙身旁,一把將她抱起。
看見來人,柳如煙終是鬆開緊咬的牙關,昏死過去。舊痛新傷,她早已支撐不住,眼見她閉眼,莫離心急,抱穩她提氣一縱,看也不看身旁的兩人,幾個閃身便已消失。
殿下略施小計騙過了喬凝心二人,如今已經找到他要找之人,可跟去那幾人卻說水戎纓也跟了去,他着急的找來,卻看到這一幕。看着水戎纓白得嚇人的雙脣,他暗自咬牙,眼中滿是駭人的殺氣,腳下一步也不曾多停留,直奔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