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停車場裡燈光昏暗,佈置得就像是一個小型迷宮,張順打開車燈尾隨在帕薩特的身後。
由於於小瑤還坐在車裡,兩輛車沒有發生任何碰撞,帕薩特開得有多慢張順就跟得有多慢,他很有節奏的閃着大燈,像是在挑釁。
開了好一陣之後,帕薩特終於在地下停車場的深處,一個比較寬敞的地方停了下來,車門打開,最先下來的是於小瑤。
於小瑤下車後並沒有走向張順,就在車旁站着,像是在等待張順過去。張順把車停得遠遠的,和磐石子一同下車來,向帕薩特走去,在下車之前他特地叮囑過磐石子,對方有極大的可能是異能者,爲了避免於小瑤受傷,儘量不要輕舉妄動,至於見機行事四個字他就沒有說了,磐石子顯然不擅長“見機”。
於小瑤那詭異的笑容已經不見了,她雙眼無視、面色平靜,低着頭一動不動,像是一尊蠟像。
帕薩特駕駛座的門也開了,從裡面走出來一個三十來歲的精瘦漢子,有些駝背,穿得普普通通,戴着一副黑框眼鏡,樣子看起來就像是個小公司的會計,他擡着左手,用掌心對着於小瑤。
站好之後,這人很懂規矩的看着磐石子自我介紹道:“‘傀儡師’杜成,你就是張順吧?”
磐石子才“呃”了一聲,身邊的張順看着他大聲說道:“喲唉,大哥,你還挺有名啊?”
磐石子又“呃”了一聲,張順已經轉過頭對杜成說道:“你快把那女的放了,我大哥的女人你也敢搶,還要不要命了?小心我給你白刀子進去黃刀子出來。”
磐石子大感興趣,問道:“不是紅刀子出來嗎?”
張順對他點了點頭:“捅腸子上就是黃刀子出來了。”說着又轉頭向杜成喊道:“快放快放!你擡着個手幹什麼?上學沒上夠?想要回答問題啊?”
一邊胡說八道,張順一邊努力的想着解救於小瑤的辦法,他着急了、他後悔了,他犯了兩個很致命的錯誤:不該帶槍、不該帶磐石子。
傀儡師這個異能名實在太好理解了,就是能夠控制人。這就解釋了爲什麼小伍會連槍都沒能拔出來就被撞暈,也解釋了於小瑤爲什麼會笑得那麼詭異——杜成怕於小瑤坐在車裡哭喪着臉被別人看出問題來,控制着她笑的。
帶着槍一旦被控制了,別的不說,讓張順舉槍自盡是絕對不成問題的;而把磐石子帶來也是一種極大的危險,他要是被控制住,張順又只有捱打的份了。
控制人這個能力本身沒有任何殺傷力,這也是“控”類異能的普遍特點,但“傀儡師”卻能夠使杜成無懼於任何強者,只要對方是人類就行。
看到張順大聲叫囂,杜成微微一笑,擡起右手將掌心對準張順,張順立即就安靜了下來。
除了還能看、還能聽、還會有感覺外,他的身體已經不是自己的了,而杜成讓他住了口還不算完,又控制着他打向了磐石子。
磐石子被突如其來的一拳打在臉上,嚇得“啊喲”一聲大叫起來,他被嚇到還能叫喚,張順卻是連哭都哭不出來。
手疼!打牆都比打磐石子要舒服些,不過張順擔心的並不是指骨骨折,而是磐石子會還手——這位擁有着鋼鐵之軀的道士反應可不怎麼快,張順能明白“傀儡師”的意思,他卻不一定明白得過來。
幸好磐石子並不打算還手,呆有呆的好處,他剛纔既然已經和張順結了盟,那麼就算心裡再奇怪,也不打算向盟友出手。
一邊躲閃着張順有些僵硬的攻擊,磐石子一邊大喊着:“是我!唉,別打啊!是我!”
杜成被逗得尖聲大笑起來,那聲音聽起來讓人牙酸。
張順滿嘴苦澀,後悔自己顧慮太多,沒有一下車就直接把杜成給崩了;也後悔在聽到了杜成的異能後,被自己從小伍那裡“借”來的手槍給嚇傻了,胡說八道這麼半天也沒想起來提醒磐石子一聲……
不過他們也不是完全沒有勝算,杜成每隻手能控制一個人,而在場的除了他外一共有三個人,也就是說總有一個人會輪空,遺憾的是第一個輪空的是磐石子,而他被打了半天仍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磐石子“啊喲啊喲”的躲,叫得有趣、躲得敏捷,張順始終都打不到他,看了一會,杜成也沒了興趣,他正準備控制着這倆人去撞牆,突然看到有東西從張順的腰間落下,“趴”的摔在地上,杜成定睛一看,大吃一驚。
杜成嚇一跳,張順卻是魂飛魄散,雖然沒能看見,但一聽聲音就知道是別在腰後的五四式手槍掉出來了,他下車前才檢查過的,誰能想到下車沒多久就做起了激烈的“打石頭”運動,槍就這麼滑出來了。
杜成控制着張順撲到了手槍上,把張順摔得七葷八素,磐石子見張順突然倒地,急急忙忙跑過來要扶他,卻沒想到張順轉過來躺在地上就對他連開了四槍。
磐石子的身體劇烈的顫動了四下,退了兩步,直挺挺的往後倒了下去,張順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於小瑤雖然低着頭看不到前面發生的事情,但槍響之後她依舊不能動彈,又聽到了有人倒地的聲音,大概猜到發生了什麼事。
淚水一下子就填滿了她的雙眼,一滴滴的落到了地上,槍響還回蕩在空曠的地下停車場,但在於小瑤的耳中轟鳴着的卻是那微弱得幾乎聽不見的倒地聲。她剛纔就聽出了磐石子的聲音,心中還在好奇他爲什麼會和張順走在一起,忽然就有人倒地了,無論是張順還是磐石子,她都不希望他們倒下。
張順坐在地上,眼睛也有些溼潤,喉嚨裡像是被什麼東西塞住了一樣,兩次接觸,其中一次還是性命攸關的打鬥,但在他的心中,磐石子已經是個可靠的同伴了,而同伴對於張順來說是有着特殊意義的。
槍口慢慢調轉,指向了自己的額頭,張順就連閉上眼睛都做不到,他看到了漆黑的槍管和裡面正在往外涌的白煙。
突然,磐石子像殭屍一般從地上直挺挺的坐了起來,捂着胸口大喝一聲:“啊喲好疼!”
張順和於小瑤的心裡頓時就樂開了花,只是沒辦法表現出來,他們樂了,杜成卻是嚇得渾身一哆嗦,他哆嗦還不要緊,被他控制的於小瑤和張順也跟着全身一抖。
張順的鼻尖和額頭上同時冒出了汗珠——他的手指可是放在扳機上的,這一抖就差點扣了下去。
磐石子揉着胸口向張順問道:“這就是槍?好厲害!你打我幹什麼?”
張順沒辦法答話,手一轉槍口再次對準了磐石子,槍聲再起。同樣是四槍,四顆子彈全部命中磐石子,這一次張順看得很清楚,有一顆子彈擊中了磐石子的臉頰,子彈被撞成了碎片四下飛散,而磐石子的臉上的肉只是被撞得凹下去一小塊,等子彈一碎又立即彈了出來,只留下了一個淺淺的紅印,就像有人用指頭摁了一下似的。
杜成的內心恐懼到了極點,這從張順的行動上就能夠看出來——子彈打光了,他卻仍在一下一下的扣動着扳機,撞針發出了“叭叭”的輕響,像是在嘲笑杜成的智商。
“情報有誤,張順根本不是普通人!”這是杜成現在唯一的想法,他到現在還在把磐石子當成張順。
面對一個連子彈都不怕的人,杜成該怎麼辦?控制着他去撞牆?那隻會是牆遭殃;控制着他自己毆打自己?那耗費的只是寶貴的時間和他擡手的力氣;控制着……對啊,他會控制!
張順突然覺得身子一重,又能活動了,然而還沒等他適應自己的體重,磐石子突然撲了過來。
磐石子眼中滿是驚惶的神色,大概還是沒能明白過來是什麼事,但這並不妨礙他的行動,撲到張順身邊後,他狠狠一拳打在了張順的臉上。
於小瑤又落淚了,她趁剛纔杜成的那一抖把頭擡了起來,卻看到了這驚心動魄的一幕,以磐石子的拳頭硬度,哪怕力量不大,張順也很可能會被打落半口牙、打碎半張臉。
張順大叫的慘嚎起來,雙手抱着、身體蜷縮,磐石子仍不停手,對着張順拳打腳踢。
杜成終於忍不住大笑起來,這個鐵人真是太好用了,要不是怕睡覺的時候控制不了鐵人,他還真想把這傢伙帶回去養着,以後就當武器使用。
磐石子打得“興起”,張順仍然抱着頭縮在地上慘叫,每被踢中一腳,他往旁邊滾兩圈,再踢一腳,他又滾兩圈,就這樣爲停車場擦着地板。
杜成看得有趣,就讓磐石子踢皮球玩,絲毫沒有意識到在來回滾了幾次後,張順離他的距離已經很近了。
又是一腳,張順終於滾到了杜成身前兩米,只見他突然一揮手,向杜成扔過來一個紅色的小紙團,口中大喊了一聲:“破!”
什麼事也沒有發生,杜成被嚇得楞住了,而紙團輕輕擊的中了他的腦門,彈了一下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