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裳妹妹,求你讓我留在他的身邊好不好?求你回宮接受冊封好不好?
你不在宮裡,可知他每日心裡眼裡掛念的人都是你,也唯有你。我有一日去御書房看望他,他累得趴在桌上睡着了,嘴裡卻在念叨着你的名字‘白兒、白兒’。
我不在乎皇后的名位,亦不在乎恩寵的稀薄。本已是殘花敗柳之身,平生餘願不過是陪伴在他左右,能不時看他兩眼而已。你若是氣惱他的悔約,那大可不必。你可知他從前對我亦是許下山盟海誓的。他說我爲他如此委屈自己,日後他若君臨天下,定不負我、定不負這片相思意。可是……”當他君臨天下後,卻告訴我,此生他註定是要負我。只因,他不願負你,不願教你傷心。這一句話,明若蘭如何也說不出口。
原來,當年的往事竟還藏着這一段隱情。難怪納蘭容鈺,這些年來始終對她念念不忘了。
擡手製止了明若蘭的話,笑容懇切,極認真地望進她眼底,“若蘭姐姐,莫要再說了。其實納蘭容鈺他……心裡一直是有你的。這個男子,正如桃花一般,最是無情,也最是多情。你以爲他心裡看重我多一些,怎知他心底就沒有你?或許,是一直都只有你呢。”最後一句,白霓裳說得很輕很輕,幾近呢喃。
見明若蘭鳳眸驀然明亮,似喜似疑,白霓裳只覺得舌頭酸澀得很,接着說道:“這是實話,我絕不唬你。我曾經問過他的,若是我和你二人中,他只能選一個,他會選誰?你猜他怎麼回答的我。”
明若蘭略感緊張地嚥了口口水,顫聲問:“他怎麼答的你?好妹妹快別賣關子了,快告訴我吧。”
白霓裳微微一笑,分辯不出此刻心底的鬱結是因了什麼,也許是薰香太濃郁迷了她的眼,她竟覺得看不清眼前的事物了,只輕緩道:“他說,憑什麼只能選一個,就不許他二者兼得麼?若蘭姐
姐你瞧,這便是納蘭容鈺呢。這話雖聽着像是玩笑話,可卻也讓我看清,他的心裡裝着的從來不是隻有一個我,原還有另一個女子的。”於是,我對他好不容易生出來的那點愛戀,便是從那一刻起,無聲無地徹底死去了。這最後一句話,白霓裳自是不會告訴明若蘭的,她只會永遠將它深藏心底,成爲一個永世不宣的秘密。
問世間情爲何物?縱然不是生死相許,亦應當是堅貞如一。他心裡裝着除了她之外的女子,白霓裳的心自然不會爲他停留。
蹲在地上久了,腳痹身重,腹部的墜痛復又隱隱襲來,白霓裳小心翼翼地起身,亦一併攙扶跪在地上的明若蘭起來。明若蘭見她面露痛苦,不由投以歉然一笑,“都怪我,竟忘了妹妹有孕在身了。”
吃力地綻出一抹淡淡的笑,左手卻下意識地擱在腹部上,似乎要極力壓制住那股愈演愈烈的絞痛。深一吸氣,“無妨。對了,姐姐漏夜前來靈犀寺見我,可是宮裡出了何事?”
明若蘭這才恍然記起今夜的來意,作勢又要跪下卻被白霓裳給死死拽住,“若蘭姐姐,萬萬不可再對我行此大禮,有話不妨直說。”
“既是如此,我便不與妹妹拐彎抹角了。今日逸王來靈犀寺探望,妹妹可是與他說了些什麼?”
白霓裳微微頷首,卻也不打算瞞她,“不錯,是說了些話。我讓逸王代我將幾句話轉告給皇上,怎麼了?”
“果然是因爲你。”明若蘭面色驟白,兀自低喃道,擡頭眼底復又染上層層水霧,“妹妹隨我一同回宮吧,莫要再折磨皇上,也莫要再折磨你自己了。你可知皇上今日聽了你的話後在御書房喝得酩酊大醉,竟嚷嚷着說早知會弄成今日這個局面,他情願不做這個皇帝。皇上拒絕見所有人,就連逸王與我都被擋在了門外。只求妹妹可憐可憐我,便是看在腹中未出世的孩子的份上,回宮
吧。”
“情願不做這個皇帝?”白霓裳心中不由冷笑幾聲,從來紅顏未老恩先斷,愛美人不愛江山,這話聽聽便罷,誰人會當真呢?低眸睇着那滿臉淚痕哀求自己的明豔女子,心中無限悵惘,還不待她開口卻聽一聲極大的撞門聲。
“姑娘。長安急報。”
白霓裳“嘭”的一聲立起身來,迎向急奔而來的畫扇,兀自取過她手中的信箋,一目十行,竟顏色大變。當機立斷地吐出一句:“回宮。立即回宮。”
聽聞白霓裳肯回宮,明若蘭心裡頭自是十分歡喜的,自然也就不自覺地將心頭那一絲絲疑慮給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只是,這暫且被壓下的疑慮卻在回宮時再度升起,只因白霓裳竟執意不肯坐馬車,硬是要騎馬回去。她可是有身子的人呀,究竟是出了什麼事,竟讓她不顧一切地想要趕回去?
“妹妹萬萬不可如此罔顧身體呀。”
“求娘娘保重鳳體,求娘娘三思。”
“姑娘,姑娘。”
……
靈犀寺前,衆人的苦苦哀求聲歷歷在耳,可白霓裳如何聽得進去?嬌顏灼灼如火,她滿心縈繞的都是長安危急的消息,是記憶中那個白衣勝雪的天人少年身陷水深火熱的煎熬。心口驀然揪痛,她抓緊馬鞭,雙目幽冷,凝固着鋼鐵般的堅硬,縱身上馬,冷喝:“都給我讓開。否則……休怪我不講情面,統統處死。”
衆人不由被她身上散發出的煞氣嚇到,紛紛退開,唯有畫扇仍擋在馬前不動,淚水滾滾而下,“我不讓。姑娘便是要打死我,我也不讓。”
白霓裳一動也不動地盯着畫扇,終是沒有真的忍心揚鞭相向。良久,她的眼角不覺淌下一滴淚來,“畫扇,你莫要爲難我,千……他在等着我去救他啊。他在等着救援,你知道我是斷然不會眼看着他出事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