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季節,帳篷的內室卻燃着好幾盆炭火,熱氣蒸氳,炙烤得室內的人汗水淋淋。最裡頭的石青色牀榻上俯臥着一名上身赤裸的男子,其後背的傷口已然凍裂,邊沿泛白,有膿血緩緩漫溢出來,而除此之外,他的身上皆呈現出凍傷的青紫色,不停顫顫發抖,悽慘狀令人不忍目睹。靜謐的帳篷內,炭火“噼啪”作響,納蘭容鈺躺在牀上,雙眸緊閉,面色紫青,安靜得沒有一絲聲息。唯有那蹙緊的眉心表明他此刻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一名軍醫模樣的人正俯身小心地清理着納蘭容鈺的傷口膿水,而後取過侍女托盤上的藥膏,細勻地爲他塗抹上去,最後是包紮好傷口。做完這一切起身的時候,軍醫長長吁出一口氣,驚覺自己已是出了一身的熱汗。接過一旁侍女遞過來的毛巾,軍醫抹了把臉,還未來得及歇口氣,就聽見李將軍湊上前來關切詢問:“軍醫,王爺情況如何了?可有大礙?”
軍醫是納蘭容鈺從王府帶來的親信,曾受過他的恩惠,很是忠心耿耿。只見他苦笑着搖了搖頭,“王爺此番太糊塗了。明知自己箭傷未愈,連冷水都碰不得,又如何能將身體長時間浸泡在冰雪中呢?如此罔顧自己性命,導致傷口凍裂,唉……”
李將軍聽得糊塗,不由急了,抓緊軍醫的手,“軍官此話何意?本將聽不慣那些文縐縐的話,你就直接告訴本將,王爺的傷究竟要不要緊?會不會於性命有礙?”
軍醫疼得皺緊眉頭,李將軍見狀忙鬆開他,略帶歉意地笑。軍醫倒沒放在心上,只是看着昏迷不醒的納蘭容鈺長嘆一聲,唏噓不已:“倒不會危及性命,只是以後每年嚴冬時節,傷口受了寒氣的侵襲會猶如萬蟲啃噬般疼痛,王爺只怕要受苦了。”
正欲掀開簾布的玉手僵在了半空,心底大慟,明若兮冷着臉衝了進去,揪着軍醫的衣襟追問道:“你方纔說什麼?你再說一遍。鈺哥哥,他會怎麼樣?”
軍醫看清來人的臉,大爲驚訝:“明二小姐,怎麼是你?你不是失蹤許久了嗎?”
“明二小姐?可是明相家的二千金?皇后娘娘的親妹子?”李將軍驚疑着問。
然則明若兮一心全系在納蘭容鈺的傷勢上,哪裡還管得李將軍,遂緊盯着軍醫的雙眼,急切道:“你快回答我呀。鈺哥哥他,真的會因此而留下一生的傷痛嗎?”
見軍醫面色沉重地點了點頭,明若兮的手一鬆,不由向後退了幾步,兩行清淚順着臉頰滑落下來。鈺哥哥,是我害了你,竟然是我害了你啊。
“出去。你們都出去。”
面對明若兮的怒吼,軍醫搖了搖頭,拉着一臉莫名其妙的李將軍走了出去。
出了營帳,李將軍忍不住問:“這,她真是明相的二千金嗎?爲何方纔……”
軍醫睇了神經大條的李將軍一眼,無奈地嘆了聲氣,“將軍有所不知,明二小姐一直心儀王爺呢。”
李將軍拍了拍腦袋,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弄得旁人哭笑不得。餘光瞥到靜悄悄的帥營,面色忽而嚴肅,“明二小姐來了,那王妃……”
“鈺哥哥……鈺哥哥……對不住。都是我不好,一念之差害了你。”四下無人後,明若兮半趴在牀側,執起納蘭容鈺冰冷的手掌貼在臉頰,淚如雨下。看她肩膀抖動得厲害,喉嚨裡不時發出“嗚嗚”的嗚咽聲,可見心裡的確是極爲懊悔的。
一番懺悔過後,明若兮擡起朦朧淚眼,另一隻手輕輕撫上男子憔悴的臉龐,那因痛苦而糾結的眉心,筆挺的鼻樑,血色全失的嘴脣……忽然,心底飛掠過一股奇妙的心悸,她探過身子,不由自主地貼上那薄如刀刻的性感雙脣。
就在兩人相距一寸之際,外頭傳來一聲高呼:“屬下等參見王妃。”
“都起來吧。”女子的聲音淡淡的卻不失威嚴。
“是
,謝王妃。”十二侍衛又是整齊有序的一陣高呼。
顯然,十二侍衛是故意出聲想給明若兮提醒的。可惜……
當白霓裳宛轉醒來時,心裡第一個擔心的不是自己的身體,而是擔憂納蘭容鈺當真會對雲千歌不利,於是她不顧病體虛弱,硬是讓侍女攙扶着她過來。又從侍女口中聽聞納蘭容鈺傷勢再度惡化時,言語間似乎暗示着此事與她有關,白霓裳心下驚訝,不曾想甫一進門就撞見了如此活色生香的一幕。
一名身段窈窕的粉衣女子半趴在不着衣物的納蘭容鈺身上,兩人皆閉着眼,吻得是渾然忘我,天地皆消。白霓裳停下腳步,臉色霎時變得十分難看起來,一陣紅一陣白的,只覺得心口有一股熱氣不斷上涌,哽在胸口微微痠疼。她圓瞪着眼,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些什麼。倒是陪同白霓裳前來的侍女吃驚不小,捂着嘴發出了“呀”的一聲。
驚覺有人走近,那粉衣女子惶然回眸,嬌顏緋紅,不知所措地喚了一聲:“白姐姐,我……”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白霓裳居然朝明若兮微微一笑,臉色恬淡,“若兮妹妹不必惶恐,我只是聽聞王爺身體不適,前來探望罷了。如今看到有妹妹在王爺身側服侍,我便放心了。”語氣一哽,竭力自持地接着道:“是我來得不是時候,打擾你和王爺的雅興了。你們繼續,我先回房了。”
說罷,白霓裳毫無眷戀地轉身離開了營帳,離開了那個令她幾欲窒息的地方。
“白姐姐……”身後傳來女子焦急的呼喊,明若兮拔足追了上來,扯着白霓裳的衣袖,哀求道:“白姐姐,我們談一談,好不好?”
白霓裳冷淡地睨着淚水漣漣的明若兮,好似是自己給了她天大的委屈受一般,不由蹙眉:“放開。”
“白姐姐……你莫要生我的氣,好不好?”明若兮聲淚俱下,搖着頭不肯鬆開白霓裳的衣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