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白霓裳燒得迷迷糊糊,嘴裡喃喃地喊了一宿雲千歌的名字,淌了一夜的淚,彷彿傷心不能自已。
而從始至終,上官熙華都執着她的手守在牀上,爲她擦汗拭淚,無論她喊多少遍旁的男子的名字,他都始終如一溫柔地答她:“小白,我是無雙。我在這裡,守着你伴着你,不離不棄。”
夜深人靜,氈帳外一襲白衣的蕭瑟身影藏在暗處聽了許久,亦不禁爲無雙公子的深情感動。從初識至今,無雙對白霓裳可謂是好得無可挑剔。若說這世上還有一人能叩開白霓裳傷痕累累的心扉,那麼宇文飄雪想,此人非無雙公子莫屬。
一句“傷在你身,痛在我心”已道盡了無雙對白霓裳的似海深情。也許,千帆歷盡之後,白霓裳驀然回首,會發現有一個人一直站在燈火闌姍處等她。只須一個回眸,等待已久的幸福就藏在身後。
宇文飄雪真心地企盼,這一次,那個一生命途忐忑的女子不要再錯失屬於她的幸福。
翌日一大早,白霓裳的高燒雖說未完全退去,但較之昨夜已好了一些。上官熙華惟恐後方會有追兵前赴後繼地追趕,是以一大早就命令衆人拔營繼續趕路。只須繞過這座山,再走十幾裡就會有景昶國的援兵接應,屆時衆人方可算是真正安全了。
顧及白霓裳的身體也許吃不消長途的勞頓顛簸,上官熙華決定夜裡不再趕路,紮營休整。好在一路行來也並未遇到過太大規模的追兵,每次都很容易就能打發掉,是以這點倒是讓上官熙華微微寬心。
這夜,氈帳內燭火搖紅,上官熙華依舊又倒出水袋中的水弄溼帕子爲白霓裳敷在額頭上。沒有人注意到,趕了一天的路,上官熙華卻一口水都沒喝過,他的嘴脣已乾裂得泛白,顯見渴得有多厲害。可爲了節省出給白霓裳退燒用的水,他愣是一口都沒捨得喝。有幾次,實在渴得難受他就順
手摘下幾片葉子塞進口中,嚼出些微汁液解渴。這些細微的小事,旁人哪裡會注意到,倒是宇文飄雪擔心白霓裳的安危,一路尾隨在上官熙華身後不遠處,將他的一舉一動都看在了眼裡。
連着趕了十天的路,上官熙華早已體力透支,一路上又得操心一大隊人的安全,勞心勞力,已是被抽乾了所有的氣力。這夜,他在燭火下守着昏睡的白霓裳,不知不覺中他撐着頭的手垂了下去,人亦趴在了白霓裳的手邊,意識漸漸迷糊。
也不知過了多久,耳畔傳來聲息微弱的呼喊:“水,水。我要喝水。”
上官熙華猛然驚醒,睡眼惺忪,歡喜地問:“小白,你可是醒了?”
女子的眉心糾結着,雙眸依舊緊閉,只是喊:“水,我要喝水。”
上官熙華“哦”了一聲,連忙起身去拿水袋,擰開蓋子,竟只剩下幾滴水了。那幾滴水如何能解白霓裳昏睡了兩天兩夜的需求,它們甚至溼潤不了她幹錮的脣,白霓裳嘴裡不停地呢喃:“水,我要喝水。我要喝水。”
上官熙華深深望着昏睡不醒的女子,燭火在不時竄入氈帳的夜風拂動下搖曳不定,一時無法看清那張俊秀絕倫的臉上是何表情。忽而他抽出靴內藏着的匕首,挽起左手衣袖,在手腕上劃上狠狠一刀,鮮血頓時汩汩而出。男子的臉色愈白,姣好的眉峰緊擰,他極快地將受傷的手送到女子的嘴邊去。
神智迷糊間,一股溼熱的腥甜液體滴落脣瓣,白霓裳微微張口,而後如飢渴的野獸般聞到血腥後的興奮般,她緊緊拽住男子的手腕拼命吮吸起來。緊閉雙眸的白霓裳渾然未覺,她的每一次用力吮吸都讓男子的眉心蹙得更緊,如玉的臉龐蒼白得幾近透明。饒是上官熙華定力過人,更將嘴脣咬出了血,仍是無法抑制地發出了輕微的呻吟。
就在此時,氈帳外傳來一陣腳步聲,男男女女混
雜其中,隨即是宋玉的聲音,“公子,畫扇她們說想來看看白姑娘,我們現在能進去麼?”
上官熙華疼得無以復加,額頭已沁出一層細密的冷汗,他瞥了白霓裳一眼,心知此等場面不能教畫扇等人瞧見,忙掙扎着想喊他們“不要進來”,不想出口卻是一陣痛苦的呻吟。
宋玉等人聽見裡頭聲音不對勁,以爲出了事,一羣人再顧不得什麼禮節,忙衝了進來。
“公子,你……”
氈帳內的那悽豔的一幕教人觸目驚心,深深震撼了在場每一個人的心靈。清貴公子虛弱地倒在牀前,美玉般的臉龐毫無血色,而他的左手腕卻在不斷流血,滋潤着昏睡中如飢似渴的女子。伴隨着女子的每一次吮吸,清貴公子的面色就會愈白,還有強自壓抑不住的痛苦呻吟。
宋玉的眼眶不禁紅了,事實上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忍不住爲這一幕的孺慕情深感動得落淚。他大步上前拉開上官熙華,肝膽俱裂地喊:“公子,你這是瘋了麼?這樣做,你會沒命的,你知不知道?”
無雙虛弱地笑,陷入昏迷前不忘囑咐一句:“不要,告訴她。”
世人口中所謂的真愛,莫不過此。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這世間誰人能這般愛你甚於自己,是長安街頭的天人少年,是桃花樹下的邪魅王爺,還是此刻這個傻氣得割腕爲你解渴的清貴公子?
畫扇衝到氈帳檢查了一番,發現每個水袋都是空空如也,再看白霓裳額頭上的溼帕子。一瞬間,衆人明白了一切。
宇文飄雪忙爲上官熙華包紮好傷口,喂他喝了水,而後運功爲他輸入真氣復元。時至此刻,他才發現這兩日看來精神奕奕的無雙公子原來竟已虛弱到了如斯地步。這個風華絕代的男子,他超乎自己想象的堅韌與強大。最最重要的是,他對白霓裳的感情超乎了一切,竟到了無以復加的程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