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霓裳惡狠狠地剜他一眼,罵道:“我方纔說錯了。納蘭容鈺,你不但是一個大色魔,還是一個大變……”
話音驀然消逝於脣間,雙脣微張,錯愕地望着納蘭容鈺溫柔的側臉。那個權傾朝野的風流王爺,他居然在低頭專注地爲她揉搓着痠疼的膝蓋。一時間,心裡的感受竟是如斯複雜。許久,不曾有人待她這般好了呀。
眼底漸漸溼潤了一片,喉嚨似有東西哽着般酸漲得難受,鼻翼“嗡嗡”地抽動着,發出細微的嗚咽聲。白霓裳看着身側的男子,第一次感覺他是那般的親切。那種被人捧在手心裡呵護着的感覺,真的……好溫暖。
“白兒,今日教你受委屈了。本王,並沒有做到對你的承諾,護你不受一絲傷害。對不住。可是本王希望你能知道,傷在你身,卻是痛在我心。”
男子性感的薄脣緊抿着,眸光似水溫柔。孰不知,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輕輕敲開了女子那塵封多年的心扉。剎那間,堅冰融化,暖意襲人。感覺到她異乎尋常的沉默,不由得側頭詢問道:“怎麼不說話?”
這一看嚇一大跳。瞧見白霓裳兩眼淚汪汪,鼻尖發紅,納蘭容鈺的心驀地收緊,頓時無措起來:“白兒……你怎麼了?可是本王太過使勁,弄疼你了?還是……”
還未來得及說完的話,再也沒有出口的必要了,在白霓裳突然擁抱住納蘭容鈺的那一刻。
她哽咽着說:“納蘭容鈺,謝謝你待我這般的好。真的謝謝你。”
遲疑了一下,因爲幸福來得太突然,讓他有些不敢相信。隨即,手緩緩地,緩緩地圈住女子的腰,再也不願意鬆開。
輕拍着她抽動的雙肩,小心翼翼地問:“白兒,給我一個一生一世待你好的機會,好不好?”
白霓裳愣住了,隨即清醒過來,忙不迭地收回圈着納蘭容鈺脖頸的手,使勁想要推開他岸偉的身體,無法如願後,她只得擡頭哀求道:“能不能,不要逼我?我,不想騙你。”
如鋼
鐵般堅固的手頹然垂落,心惶惶然地沉落深不見底的黑洞。其實,早在她用力想要推開他的時候,他就已知道她的答案了。
“真的,那麼愛他嗎?他究竟是有什麼好的?竟能教你一直念念不忘。甚至,不能試着看一看我?”
沉默,她給他的只是無邊的沉默。
納蘭容鈺雙目赤紅,就在他絕望得快要放棄的時候,卻聽見一句含着無限柔情的話語:“他們都問我你究竟是哪裡好,這麼多年我都忘不了。春風再美都比不上你的笑,沒見過你的人不會明瞭。”
“白兒……”納蘭容鈺疑惑地問。
擡頭展顏一笑,那笑裡卻混和着淒冷的淚。她癡惘道:“我給你講一講,我小時候的故事吧。”
你知道麼?我,其實是一個孤女。我出生的那天,父母便都過世了,他們……是被我剋死的。聽姨娘說,我娘懷着我的時候,曾有一名道士途經我家,他見了我娘後直搖頭,說是肚子的孩子命格太硬,註定要剋死身邊所有的人,孤獨一世。爹孃當時自是不信的,還很生氣地趕走了那道士。可沒想到,上蒼冥冥之中自有註定,我果然是命格太硬了,甫一出生就剋死了父母。而在那以後,親戚們知道了那則預言都對我避而遠之。唯有姨娘不嫌棄我,孤身帶着我離開了家鄉,四處漂泊。就這樣,我和姨娘兩人相依爲命。後來幾番輾轉來到了一個叫“青田”的小村莊,那裡民風純樸,山明水秀,很是寧靜。我和姨娘都很喜歡那兒,於是便決定要定居下來。如此過了八年,日子雖然過得很是清苦,卻也其樂融融。不想那一年的春天,向來身體很好的姨娘竟染上了風寒,從此臥牀不起。當時的我們,根本沒錢去請大夫來看病。眼看姨娘的病情日漸沉重,我慌得只會趴在姨娘的牀前“哇哇”大哭,心裡怕極了自己會剋死唯一待我好的姨娘,害怕從此又只留下我一個人孤零零地活在這世上。而姨娘病倒後,我們的生活越發抓襟見底,有一陣甚至都揭不開鍋了。而生在富貴天家的你,從小錦衣
玉食地供着,想必是不能瞭解我當時那種又餓又冷又害怕又彷徨的感覺的吧?
呵,還好。村裡的鄉民們都很善良,看我和姨娘倆實在可憐,他們時不時地便會來接濟我們一下。而我,在隔壁家大嬸的教導下,漸漸學會了去山裡採摘野菜和辨認無毒的蘑菇,還順便採摘了一些對治癒風寒有效的草藥回來熬給姨娘喝。蒼天保佑,秋初的時候,姨娘的病情慢慢好轉,漸漸竟能拄着柺杖下牀行走了。
可就在這時,姨娘卻突然決定離開村子,帶我北上長安。我擔心如此長途舟車勞頓會加重姨娘的病情,又是哭又是哀求地讓她等病全好了再走。可這一次,不知是爲什麼,素來疼愛我的姨娘卻不顧我的苦苦哀求,鐵了心地要去長安。她說她在長安有一位故友,若是有一日她不在了,把我託付給可信之人她便也放心了。只怪我當時太小,竟未聽出姨娘口中託孤的意味。也許,姨娘的病早已惡化到了無可挽回的地步。只是怕我知道了傷心,才一直沒說。
於是,那年冬天的時候,我和姨娘二人歷經艱辛終於來到繁華似錦的長安。你知道麼?那個熱鬧的大都市對我這個一直幽居窮鄉僻壤的孩子而言是具有多麼大的吸引力。牽着姨娘的手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頭,我好奇地睜大雙眼去打量着周圍新奇有趣的一切,心裡微微地興奮着。
姨娘只是微笑,她是一個很細心體貼的女子。注意到我流連在冰糖葫蘆上的不捨目光,縱然身上的銀子早已所剩無幾,姨娘還是決定要給我買一串那紅紅的、誘人的冰糖葫蘆。
可如今回想起來,我卻是那麼後悔自己的嘴饞。就爲了那一串小小的冰糖葫蘆,我居然鬆開了緊握着姨娘的手。而這一鬆開,在擁擠人羣的衝散下,我便和姨娘走失了。再也無法牽到姨娘那溫暖的手心,看到她慈祥的笑顏。
我,就此失去了生命中唯一的溫暖。亦是對我最最重要的親人。
憶往昔,點滴回憶涌上心頭,失去至親的悲痛,豈一個“悔”字了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