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慕容蝶衣的身份不比尋常。不管雲千歌對她有情無情,她都是燕國母儀天下的皇后。這般將別國的皇后留在自己的領地,只怕於情於禮都有些說不過去。最怕的是,兩國將因此掀起戰端。是以白霓裳纔會有此一問。
無雙溫柔地擡手將一縷散落在女子額前的髮絲別至耳後,俊秀的面容不見半分遲疑,眸光溫潤如玉,“如此自然是好。蝶衣來了,你也能開懷些。至於其他的事,交給我便是,你無須操心。”
白霓裳低眉宛然一笑,人面桃花相映紅,心裡俱是醉人的甜蜜。
慕容蝶衣在一旁看着亦不覺癡了,微微失神。她原以爲白霓裳此番是爲了忘記雲千歌,纔要嫁給別的男子。不曾想,白霓裳和那俊秀的清貴公子之間竟有着這般纏綿的情意。那樣的情思隱現在眼角眉梢間,霞飛兩靨,那樣不經意流露出來的溫柔繾綣,絕對不是能假裝出來的。
“姐姐,你真幸福。”慕容蝶衣幽幽地嘆息。
兩人齊齊望向她,似乎是有些詫異。
幸福?到底這世間怎麼樣便算得上是幸福呢?
慕容蝶衣看出了白霓裳眼中的疑惑,輕聲道:“我雖然不知你從前……從前和他在一起時是怎樣的一番情形,但我覺得,幸福當是兩個人在一起時,在彼此的眼中能找到對彼此的情意。而除了這情意外,再沒有夾雜着別的東西,例如權勢、野心、陰謀、利用。如果有了這些東西,這樣的幸福怕就不是乾淨純粹的了。姐姐,我衷心地希望你能一世幸福快樂。而我也相信,如今這個伴在你身邊的男子,是一個值得讓你託付終身幸福的人。”
先來的幾日,無雙還常常帶着白霓裳和慕容蝶衣在扶蘇城裡四處逛逛,領略當地的民土風情。後來隨着大婚之期的一日日逼近,無雙須主持的事務漸漸繁多,終是分身無暇。不僅無雙忙得不見人影,就連白霓裳也跟着忙了起來。
依照扶蘇當地的風俗,大婚前的第七日,是帝后到太廟祭拜,告蒼天先祖的
日子。
那日天色灰濛濛時,白霓裳就被拉起來梳妝打扮,滿頭青絲被辮成了無數條細長的辮子,扶蘇地處西域一帶,皇后的妝扮與中原大相徑庭。重大的日子裡,中原的皇后大多梳高鬟望仙髻,此髮式高貴典雅,綴以珠花金鈿、珠玉髮釵、金步搖,華麗之至。梳好辮子後,以紫金綢帶打結,亦形似蝴蝶,又稱之爲蝴蝶結。最後將一頂晶光流溢的紫朱嬋玉鳳冠戴在白霓裳頭上。脂粉微施,點絳脣,勻眉黛,再在眉心處點上殷紅硃砂。如此,再換上明黃色的翟鳳百花朝陽曳地華服,便可扶着侍女的手坐上等候在宮門外的四帷金鈴煙羅紗轎輦,尾隨前頭的皇帝御輦往太廟去了。
帝后的轎輦出了皇宮,樂師們齊齊舉起簫管,吹奏出震天的喜樂,在皇家護衛隊的森嚴儀仗下,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往太廟開去。
大街上擠滿了人山人海的老百姓,聖駕所到之處,衆人無不伏地大呼:“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那一刻,白霓裳挑簾向外瞧去,內心是從未有過的震動。在沿途老百姓們的夾道歡呼聲中,她感受到了他們對無雙的擁戴,她更感受到了他們對這段姻緣的祝福。
對於一個女子來說,世間最大的幸福莫過於此。而無雙也真的兌現了他對白霓裳的諾言,讓她成爲了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子。
風清月白,天穹高遠。夜風徐徐吹在身上,沁心涼爽。
從太廟回來後,許是太久沒活動過筋骨,白霓裳竟覺得身上像是要散架一般痠疼。看着蝶衣睡下後,她就悄悄起牀,披了一件外衣信步走到院子裡去。
不知怎麼搞的,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宇文飄雪生前曾住過的房間樓下。白霓裳輕擡裙裾,拾階而上。她輕輕推開門扉,一陣灰塵襲面而來。
掩面咳嗽一陣,白霓裳輕輕踏進屋內,取出火引子點亮桌上的燭臺,夢囈一般地喚:“阿牛哥哥,我看你來了,你睡下了麼?”
燭火在風中搖晃着,映得牆
上的人影如鬼魅般森森,滿室死一般的寂然。沒有人回答她。
白霓裳的眼睛紅紅的,坐在那裡再也沒有說過話。她趴在桌上,許久,有壓抑的沉悶哭聲傳出。
其實她一直很清楚,她的阿牛哥哥,再也回不來了。他再也沒有辦法陪伴她了。
在幸福有條不紊地來臨前夕,白霓裳不知爲何卻生出一股莫名的恐慌來。似乎是有些不敢相信,不敢相信幸福會來得這般容易。她經歷過太多的含恨不如意,太多次幸福在她眼前轉瞬化爲泡影。以致於現在,她竟不敢相信,自己原來是可以得到幸福的。
也許,白霓裳的憂慮不安並沒有錯。上天似乎當真不太厚待她,她的幸福總是不太容易降臨。例如此刻,在江南秘密相會的燕、南兩國的君主,就正在謀劃着如何破壞這場婚禮,如何踏碎……這一場盛世繁華。
若是當世兩大強國聯手進攻,兵臨城下,扶蘇當真危矣。
是夜,昭華殿迎來了一位遠道而來的客人--明相家的二公子明道遠。
雙方相互見禮後,明道遠當即開門見山地表明來意:“皇上,我想見一見……阿雪。”
無雙隱現哀容,請了明道遠坐下,“這個是自然。只是明二公子遠道而來,一路風塵僕僕,定是十分勞累。如今夜色已深,不若先休息一夜,明日一大早,朕再帶你前去拜祭醫仙如何?”
明道遠立刻明白過來,情知宇文飄雪的骨灰定是在白霓裳的房間裡,如今夜色已深,再去打擾確實不妥,忙拱手道:“如此,就依皇上所言。”
無雙亦隨之起身,吩咐道:“玉兒,帶這位明二公子下去休息。”
“是,公子。明二公子,請隨在下來。”
明道遠忙道:“有勞了。”
明道遠隨着宋玉走出去,不想在踏出門檻時,他似是想起了些什麼,忙頓住腳步,回頭道:“皇上,明某還有一言相告。”
無雙有禮地一笑,“明二公子請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