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嘯天既已將話說到這個份上,可見他亦是爲難得不能再爲難了。正如他方纔所說,自己和離恨宮,他是哪方也得罪不起。宇文飄雪心下已有了算計,只見他轉身往回走,扔來一句:“你們走吧,人不用你們找了。”
唐嘯天等人大喜:“唐某替四川唐門謝過醫仙的高擡貴手。”
掀開簾子,宇文飄雪險些和迎面衝過來的畫扇撞到一處,只見他腳下移動如風,側身避過,而後伸手在畫扇肩膀扶了一下,如蜻蜓點水般,很快收回。他不動聲色地退開幾步,斯文有禮之餘,又略帶疏離。
“什麼事,這樣着急?”宇文飄雪不疾不徐地問。
畫扇怔在那兒,想起方纔的情景,臉微微一紅,隨即追問:“宇文公子,你剛纔怎麼就這樣輕易地答應放過他們了?如果他們不替我們找無雙公子,那我們又要怎麼辦呢?”
宇文飄雪原本要回答畫扇的問題,忽然目光一凜,落在了畫扇的身後。他淡淡地開口,帶着些微嗔怪些微寵溺,“你剛躺下,怎麼又起來了?可是我們剛纔的動靜太大,吵醒了你?”
畫扇不解,突然明白過來,怔怔轉身,果然在房門口見到了披散着頭髮的白霓裳。她一身素白的衣裳如雪,白髮垂落胸前,越發襯得她面色蒼白憔悴,楚楚可憐。
畫扇忙走過去拉住白霓裳的手,只覺得她手心冰涼,不由心疼起來:“姑娘怎麼起來了?你昨兒個夜裡都沒睡,要不畫扇陪你進去再睡一會兒吧。”
白霓裳卻搖了搖頭,“不用了,我原本就睡不着。如今當務之急還是坐下商量一下對策吧。”
宇文飄雪等人拗不過她,只得依了。
白霓裳率先開口:“阿牛哥哥,今日之事,你怎麼看?”
宇文飄雪沉默了一下,嘆息道:“無名,其實你我都心知肚明,他是不會放你離開的。他的放手,只是在他可掌握範圍裡給你些許自由。若你想要離開燕國、離開他,他是決計不肯依的
。是以他纔會授意四川唐門的人不得替你尋找無雙,爲的就是不願意讓你到千里迢迢的扶蘇去。而且,只怕……”
“原來是公子在暗中阻撓,怪不得四川唐門竟怕成那樣。不過,只怕什麼?”
畫扇問的是宇文飄雪,卻是白霓裳替他回答了這個問題。只見她眸光惆悵,擔憂道:“只怕此刻我們的麻煩還不僅止於此。西湖一戰鬧得滿城風雨,此舉一來固然能引得無雙公子的注意,但也會讓埋伏在暗處的人有所覺察。例如,納蘭容鈺。若是讓他知道了我此刻身在江南,他怕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畫扇聽了着急得火燒眉毛,忙拽住白霓裳的手,“那我們還坐在這裡幹什麼?快走呀。絕不能讓納蘭容鈺那個混蛋再把姑娘抓回洛陽去了。”
宇文飄雪亦點頭表示贊同,“無名,要不我們就先離開此處,暫避風頭吧。”
白霓裳輕輕搖首,咬着下脣,似是在做什麼重大的決定,“不,我們不走,就留在這兒。”
畫扇和宇文飄雪異口同聲問:“此處已成衆矢之的,留在這兒做什麼?”
白霓裳面色凝重,只說了一個字:“等。”
畫扇和宇文飄雪又問:“等什麼?”
忽然,宇文飄雪靈光一閃,“你莫不是想在這兒等無雙吧?”
白霓裳微微一笑,目光復雜,“不錯,我正是此意。左右我們現在哪裡也去不成,倒不如以靜制動。如果說離恨宮和納蘭容鈺的人都在暗處盯着我們,只要我們沒有什麼太大的動靜,那麼我想他們雙方誰也不會輕易動手。退一步說,即便是真的動手了,強龍不壓地頭蛇。江南地處燕國境內,納蘭容鈺絕討不到半分好處去。也許,我們倒可趁亂逃脫。最要緊的是,我們是想逃到這兩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去。那麼,我們就只有等着無雙來。我想,江湖上傳得沸沸揚揚,他不可能一無所知的。只要他來,就一定能帶我們離開這兒。”
宇文飄雪心中暗歎,問了一
句:“你就這麼相信他?萬一,他不來呢?”
他和白霓裳心裡都很清楚,無雙若是插手此事,無疑是向納蘭容鈺和雲千歌發出挑戰,也就是公開與南陌國和燕國爲敵。可這麼做對他卻是有百害而無一益。無雙一生運籌帷幄,可決勝於千里之外。那樣一個心機謀略過人的公子無雙,他會爲了一個女子做這般的傻事,置自己的錦繡江山於不顧麼?
藏在袖中的手心捏出了一把冷汗,白霓裳的面色略顯悵惘,心裡卻沒來由地堅定,“他會來的。只要他聽到了消息,就一定會來的。”
畫扇不知爲何亦跟着堅定起來,心裡燃起一簇希望,覆住白霓裳的手,緊緊相握。她衝白霓裳微笑,“姑娘,我也相信,無雙公子一定會來的。我陪你一起等他來。”
宇文飄雪心裡有些頗不是滋味,“無名,我真是有些嫉妒無雙。他與你才相識多久,你就能這般信任他,甚至願意將生死交託。我與你原是自小相識的交情,可此刻看來,在你心裡,我卻是萬萬不及他了。”
白霓裳心裡不由過意不去,“阿牛哥哥,我……”
宇文飄雪笑着制止了她,“什麼都別說了,我陪你一起等。我也想親眼看一看,世人稱讚的無雙公子是否真的這般值得你傾心信任。”
白霓裳微笑不語,心裡暗想:子瞻,饒是江南之行滿布荊棘,是刀山,是火海,可我知,知你一定會來。因爲你知道,我在這裡等你。
直到現在,白霓裳也不知道爲何會在走投無路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無雙。也許,是初見的那一幕讓她的內心太過震撼。也許,是他一路不辭辛苦地護送她離開洛陽讓她很感動。也許,這個風華絕代的男子原本就是世間的一個奇人,他能號令天下豪傑,教無數人傾心追隨,託付生死。也許,根本就沒有任何原因,她就是相信着他。這世間人與人之間的緣份原本就很奇妙,正如宇文飄雪所言,她和無雙不過認識了數月,可是卻能與他推心置腹地相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