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待無雙做出反應,宋玉已鬆開畫扇的手衝上前來,激動地漲紅了臉,嘶聲大喊:“不行。絕對不行。你要什麼都可以給你,惟獨七彩雪蓮不行。”
宇文飄雪與白霓裳等人不料宋玉的反應竟會這般激烈,當下一怔,疑竇漸生,再無人開口說話。
無雙不由沉下臉來,起身將宋玉往身後一拉,怒斥道:“玉兒,哪個教得你這般無禮?竟對宇文公子這般大呼小叫。真真是我把你給慣壞了,還不快給我退下。”
說完他朝着宇文飄雪拱了拱手,歉然一笑:“宇文公子,玉兒年少不懂事,方纔對你多有冒犯,這都怪無雙平日管教不嚴。無雙這廂代他向你賠不是了。至於宇文公子方纔的提議,無雙並無異議,就依公子方纔所言。”
這最後一句話,無雙卻是看着白霓裳說的。只因他知道,宇文飄雪之所以討要七彩雪蓮全是爲了想要恢復白霓裳的容貌,讓她白髮返青。而他之所以答應得如此乾脆,也是但爲卿故。
宋玉撲通一聲跪下,抱着無雙的腿,滿臉淚水,“公子,不要。公子,玉兒不娶妻了。不能將七彩雪蓮作爲聘禮送出。公子,那是你的命啊。公子……”
迴廊道影,亭臺林立,青石鋪路,曲徑通幽。花園裡奼紫嫣紅開遍,彩蝶翩飛,鳥唱枝頭,曲水流觴。好一派醺風暖人的旖旎春光。
一男一女漫步花園小徑上,紫衣清貴,白衣翩躚,兩人並肩而行,剪影如畫,宛若一雙天造地設的璧人。
白霓裳面容沉默地伴在無雙身側走了許久,手纏絞着衣角,心頭始終縈繞着一股淡淡的不安。雖然方纔在大堂上無雙一再笑言宋玉的話不足爲信,但衆人皆心存疑竇,莫非這七彩雪蓮含了什麼不爲人知的秘密不成?如若不是,宋玉又怎會那般激動?寧可不娶畫扇,也不願讓無雙將七彩雪蓮作爲聘禮送出。他還
說出了七彩雪蓮是無雙的命這樣嚴重的話來。白霓裳越想越不對勁,越想越不安,忙停下腳步,遲疑地喚:“子瞻。”
無雙亦跟着止步,俊秀絕倫的臉龐溫潤如玉,笑渦淺銜,皎皎若月,溫言道:“怎麼了?你方纔就說找我有事,可走了這麼久,總也不見你開口?”
女子的目光盈滿擔憂之色,她望着清貴公子淡定含笑的臉,問道:“子瞻,我心頭總覺得有些不安,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着我?”
無雙心下微動,臉上的笑顏卻無懈可擊,“沒有。我有什麼可瞞你的。”
白霓裳的目光清冽悠長,彷彿能一眼望穿他所有的心事,淡淡問:“真的沒有麼?”
無雙待要回答沒有,不想那雙纖長如玉的手卻先一步伸了過來,一手扣住他的左手,一手撩起他的衣袖,男子白璧無瑕的手腕上赫然現出一道觸目驚心的血色傷疤。
女子驀然擡頭,眸心盈盈含淚,問道:“那你告訴我,這是什麼?”
無雙低頭苦笑,“她們都告訴你了?其實,這也沒什……”
無雙的話沒有來得及說完,就被一個突如其來的擁抱給驚得呆怔當地。
女子的身上沾染着淡淡的薄荷清香,溫軟的身體卻泛着微微的冰涼。她的手圈在他的腰間,驚得無雙一動也不敢動,只是任由她抱着,閉上眼睛放任自己沉醉這一回。
白霓裳的眼淚簌簌滑落,微哽着問:“子瞻,你爲什麼……爲什麼對我這麼好呢?”
無雙的心底潮水來來去去,一波勝過一波,紫瞳隱有淚光,微笑着反問:“怎麼我對你很好麼?”
白霓裳不住點頭,“是啊,你對我很好,真的是很好。你知道麼?我的人生從出世的那一刻起就註定了是會一個悲劇。我當了十六年的孤兒,以爲自己無父無母,無依無靠。可是就在不久
前,我終於見到了自己的親生爹孃,可是一切卻已太晚太晚了。我的孃親倒在了我的劍下,相認不久便毒發身亡。而我的爹爹在這一系列沉重的打擊下含恨自盡,他甚至沒有給我喊他一聲爹爹的機會。十六年來缺失的親情剛剛觸及,卻在頃刻間化爲虛有。我竟應驗了當年出生時的預言,克父克母。我生來不祥,生來不幸。這十六年間,幾乎每一個對我好的人都是別有用心。從前的姨娘對我好是爲了報復我爹爹;千歌是爲了遵從母命、完成復國大業纔會願意接近我這個殺父亡國仇人的女兒;納蘭容鈺也是因爲我與明若蘭長得相似纔會喜歡我;阿牛哥哥對我好多半也是感念我當年的救命與收留之恩。至於納蘭容逸,我至今也不明白他究竟是因爲什麼喜歡的我。但平心而論,他對我倒也一直是真心實意的好。可是子瞻,無論是他們中的哪一個,都及不上你來得彌足珍貴。因爲,這世間只有你一個人不會因我是白霓裳,或是慕容霓裳而改變對我的態度。在你眼中,從頭到尾,看到的只是我這個人,與身份無關,與容貌無關,更與世間一切一切的世俗都沒有關係。子瞻,如果我一生註定不幸,那麼唯一的幸運必定是遇見了你。子瞻,我已經厭倦了漂泊無依的日子,厭倦了爾虞我詐的陰謀算計。你……你會一直都對我這麼好,不會算計我的,對麼?”
無雙的手緩緩擡起,輕柔地拍着她柔弱無依的肩膀,斬釘截鐵地回答:“是,我會一直對你好,不會算計你。只要我活在這世上一日,就會真心實意地待你好一日。你只管放心,我無雙答應的事情,從來不會食言。”
白霓裳貪戀地嗅着男子身上特有的淡墨清香,心底正悄然起着某種連她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的變化,輕緩道來,如同盟誓:“從此刻起,這世上再無白霓裳或是慕容霓裳這個人。我是滄月,子瞻,你以後可以喚我……月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