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霓裳被她搶去了碗筷卻也不爭不惱,只是低頭坐在那兒,嘴角還殘留着幾顆飯粒,看上去如同一隻受傷的小白兔,楚楚可憐。
畫扇放下碗筷,掏出帕子去擦拭她的嘴角,眼淚不自覺地涌出來。她抽泣着說道:“姑娘,你不要這個樣子。畫扇知道你心裡難受。旁人不瞭解你對公子的感情,畫扇從小與你一齊長大,還能不瞭解麼?你若是難過得緊,就哭出來吧。畫扇在這兒呢,我會一直陪着你的。”
白霓裳的目光落在畫扇臉上,漸漸有了焦距,她溫順地趴在畫扇肩上,喃喃道:“好畫扇,你別哭。你放心,我不難過。我真的……不難過。”
話雖如此說,她的眼睛卻逐漸溼潤起來,淚水溼透了畫扇肩頭的大半衣衫。畫扇亦陪着她一道哭,兩人抱作一團。
哭了半響,白霓裳的心裡纔算是好受了些。忙拍了拍畫扇的後背,說道:“好啦,咱們都別哭了。要不明日起來兩隻眼睛腫得像核桃,可怎麼見人呢?你快去打盆熱水來讓我洗把臉,然後再去一樓請步祈與步離上來,我有話要與他們說。”
畫扇擦乾眼淚,一一答應着去了。
待到白霓裳洗完臉後,步祈與步離正好也到了門外。他們敲了敲門,問道:“霓裳,你找我們?”
白霓裳忙走出去拉開門扉,臉上擠出一絲笑意,“你們來了,快進來。”
步離當先尖叫起來:“霓裳,你的臉色怎麼這樣難看?倒像是大病了一場。”
步祈亦蹙眉,“霓裳,你身上可是有何不適?”
白霓裳忙強笑着搖了搖頭,“不過是方纔站在外頭吹了些風,不礙事的。你們先進屋,坐下說話。”
衆人進屋坐下,沉默了一陣,步祈率先問道:“霓裳,這麼晚了你找我們來可是有什麼事?”
步離在桌下拉了拉步祈的衣袖,暗示他不可說出雲千歌今晚歇在儲秀宮的事。步祈朝他點了點頭,意思是
他知道了。
好在白霓裳自己也有些心不在焉,倒沒注意到這兩兄弟間的小動作。她低頭作沉吟狀,隨即說道:“祈哥哥、離哥哥,我有一件事想要拜託你們。請你們,一定要答應我。”
步祈與步離互望一眼,異口同聲道:“你說。”
白霓裳雙手交握,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一字字道:“今日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我一直待在塔裡,沒有出過門。所以我什麼也沒有看見,什麼都不知道。我這麼說,你們懂我的意思了麼?”
步祈與步離齊聲道:“你不追究了?”
追究什麼呢?不過是徒增難過罷了。
步離目光灼灼地望入白霓裳眼眸深處,“今日之事,你難道不希望讓公子給你一個交代麼?霓裳,如此怕是太委屈你了。”
白霓裳淡淡一笑,感激地望着這兩位從小關切她的兄長,“你們放心,我心裡沒有委屈。即便真有些許委屈,只要能和他在一起,我也甘願承受。請兩位哥哥答應我吧。”
她已將話說到這個份上,步祈二人還有何話可說,只得是答應她。而後囑咐她好好休息,二人就起身出去了。
夜半更深,墨黑的天際隱有閃光劃過,悶雷陣陣。風勢漸大,樹枝紛紛彎腰,豆大的雨點驟然間降落下來。撲天蓋地的雨幕狠狠沖刷着宮殿上覆着的歇頂黃琉璃瓦,噼啪作響,水流順着屋檐的滑落下來,匯聚成流,濺起水花一朵朵。
儲秀宮的寢殿內羅帳逶地,奢華的各色擺設在羅帳頂頭高懸的夜明珠照耀下散發着說不盡的繁華如夢。殿角支架上兩隻兒臂粗的紅燭靜靜燃着,靜謐無聲。驀地一聲驚雷平地響起,照亮了整個夜空。明晃晃的亮光從窗櫺的空隙間映在宮殿的牆壁上,和着屋外淒厲的風雨聲,很是駭人。
慕容蝶衣和雲千歌就是被這一聲驚雷給嚇醒的。慕容蝶衣睡得迷迷糊糊,乍一驚醒,看見明晃晃的閃電,只覺得心口撲通撲通跳得
厲害。她忙依偎在身旁男子懷裡,聲音柔弱:“皇上,我害怕。”
雲千歌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雖然頭仍是疼得厲害,人卻徹底清醒過來了。這聲音,是……一顆心頓時從頭涼到尾,他居然是在儲秀宮。那麼白丫頭--
“白丫頭。”
雲千歌猛然推開懷裡的慕容蝶衣,飛快地套了一件單衣下牀,頭也不回地奔出了儲秀宮。渾然不顧身後慕容蝶衣悽悽的叫喚:“皇上。千歌--”
見情勢不對,慕容蝶衣忙穿衣起身追了出去。待她趕到了門口,卻只看見一個沒入雨幕中的黑點。雨下得這麼這麼大,還打雷,他就這樣不管不顧地衝出去,是瘋了麼?爲了一個女子,他竟連命都不要了?怒極攻心,一陣暈眩襲來,慕容蝶衣忙抓住門把纔不致跌倒,她雙目赤紅,回頭怒吼:“一個個都愣在這裡作什麼?皇上沒打着傘怎麼就讓他這樣衝出去?還不快給本宮追上去。皇上若有個好歹,你們一個個都別想活了。”
宮女太監們嚇白了臉,怯怯地望了一眼疾風驟雨的黑夜,忙拿起傘追了出去。
靜兒站在慕容蝶衣身側,一面爲她順着氣,一面緩緩道:“主子,方纔大夥兒不是沒勸。可皇上哪裡肯聽?一腳就踹倒了好幾人,衆人哪裡還敢再勸。只得由着他去了,唉。”
慕容蝶衣原就傷心得緊,又受了這麼一番驚嚇,不由雙眼發直,暈了過去。
“哎呀。不好啦。皇后娘娘暈過去了。快去請太醫。”靜兒放聲尖叫,於是儲秀宮內復又亂作一團。
連天的雨幕裡,頭頂閃電嘶鳴。
雲千歌雙脣緊抿,目光如鐵,擺明是豁出去了。他跑得飛快,一心只想着早些趕到白霓裳的身邊。從小她就最害怕雷雨的天氣,今天是他帶她回宮的第一天,卻將她獨自一個人扔在那裡。白丫頭素來心思重,不知會作何感想?此刻又打雷又下雨的,她心裡必定害怕得緊,也不知她哭了沒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