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現在逸火還以爲自己看到的是全部的事實,他以爲逸水對完顏紅菱的心思不過是和從前那些普通妹子一樣,只是指望着能從他們的身上獲得一些自我認同與肯定。
逸火這個大傻瓜,若是知道之後逸水揹着他與完顏紅菱有了多少次的相會,恐怕這會子就不會這麼想了吧。
“是啊。”逸水最終還是欲言又止。
青菜在口腔中慢慢地被咀嚼,最終化成了香甜的汁液慢慢地流到了自己的腸胃裡,可是逸水知道自己終究還是意難平的,大概也是因爲一直都引以爲傲的僞裝有一天被全部拆穿開來,那種深入骨髓的悲涼感吧。
逸火慢慢地舉起了酒杯,想要與逸水來個一飲而盡,可逸水只是搖了搖頭,並着指了一下自己的傷口,本來就已經好了,現在卻可以拿來作爲自己的擋箭牌。
逸水自認爲這輩子做過許多值得後悔的事情,可是那場邂逅卻是這輩子最美妙的事情,可是偏偏的,這樣的事情不是發生在最應該到來的時刻,一切又該有怎麼樣的收筆呢?
“大哥,你可有發現什麼?”
這個小鎮的居民不會想到,有一天這裡也會這麼熱鬧,前幾天便是絕命司中的兩大長老對陣太子殿下和洛盼桃的侍衛,這一天,又引來了救贖與殺戮的明天,其實在來的路上,逸風也不知道馬上要面對自己的是什麼,他總覺得和這貓的主人有許多說不清楚的關係,若是想要問個明白,最好的方法還是將他帶回去。
要說能從段墨舒的身上學到什麼本事,最大的要數任人唯賢的本事吧,而是憐憫之心則是從洛盼桃的身上學來的,這個女子看起來敏感任性,可偏偏有最本真的善良,便是這一點已經讓逸風足夠地敬重了。
“我們兩個人可以適當地放鬆警惕,這個人既然有本事在貓的身上注入這麼強硬的真氣,對外界的探測能力定是極強的,若是輕易就暴露了真正的本事給他,說不定是福是禍呢。”
逸風的聲音在風荷之中沉沉地響起,逸雲輕輕地點了點頭,這一點他已經料到了,所以剛纔只是積攢了七成的功力在自己的手上,如今聽了逸風說的,便又減了兩成的功力,只留了五成的在手上。
嘩嘩譁——
空氣裡瀰漫着淡淡的花香味道,可是與其相互輝映的是蟬鳴和青蛙的叫聲,涉水行走的過程中,是最考驗武林人的時候,若是內力不好,很有可能被湖邊的水汽給浸潤了,從而阻礙了自己的正常發揮,可是若說不讓鞋子溼了腳,又容易被敵人給抓住了錯處去。
就是在這樣的兩難之間,反而是逸風這樣常年冰川中涉足的人有了更多施展的機會。
兩個兄弟只憑着對周圍空氣的把控來辨別敵我之間的位置,若是需要交流的話,只能用腹語來進行交流。
便是在不斷的探明之間,逸風好像聽到有人在低低地呻吟着。
“大哥,你聽。”
逸雲倒是更早地察覺到了其中的不同,小心翼翼地停下了腳步,將佩劍牢牢地攥在了自己的手中,逸風並不被幹擾,只是淡淡地說道:“這個不是。”
逸雲向來佩服逸風在夜間分辨敵人位於何處的本事,便是這一次,他卻不願苟同,逸雲停了腳步,堅持自己的觀點:“這裡真的有一個人。應該是個小孩。”
便是說話之間,逸風已經一把拉過了逸雲的手,冷峻地說道:“我與你說了,這個不是。”
逸雲的心中縱然藏着一些不爽快,但是這個時候最不能發生不團結的事情,只好聽了逸風的差遣,跟隨他的腳步慢慢地往前方走去。
有濃重的水汽將兩個人完全地包裹在了一片沼澤地之中,逸風和逸水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在充滿對場面的把控力的情況下陷入這樣奇怪的境地的,等到兩個人晃過神來的時候,沼澤地中的霧氣已經將他們完全包圍了。
“怎麼回事?”逸風心中暗暗覺得不好,言語之間卻不斷地在灌輸穩定的情緒。
“我們可能入了陷阱了。”逸雲的聲音沉沉地響起。
逸風還來不及做出迴應,就聽到空氣傳來了一陣猛烈的碰撞聲——
砰——
有刀劍出鞘的聲音,逸風與逸雲迅速地展開了陣勢,分別守住了東西兩邊的掎角之勢,而後從自己的腰間迅速地掏出佩劍,電光火石之間,只見對方突如其來的襲擊好像是一道閃電似的,有什麼東西突然之間亮到了逸風的眼睛。
好熟悉的東西。
逸風看到那道閃電劃過的痕跡,似乎自己在哪裡見過一般。
可惜兩人縱然想要對陣,卻發現自己的雙腳已經陷入了泥濘之中,便是有萬分的力氣也是試不出來的,情急之下,逸雲大喊一聲:“你何故不識好人心?”
那道亮光慢慢的消融在了沉沉的夜色中,逸風雖然腳步上不自由,但是終歸還是可以讓耳朵跟隨着現場的風潮在涌動,他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指了一下東邊的那棵樹,示意逸雲,對方就在上面。
有些許的沉默在三人之間流轉,逸雲想了片刻,冷冷地笑道:“怎麼?敢做不敢說了嗎?”
那個人的脣齒之間滲透出了冷冷的冰霜,他的聲音低沉:“你們是不是接收到我的求助信號了?”
逸風心中覺得奇怪,分明是他找好了路徑來投奔自己的,爲什麼現在還要做出這樣的疑問來呢?雖然是這麼想着,但是逸風卻不在言行上流露出來,只是淡淡地笑着:“你那隻白貓是波斯品種,雖然產自西域,但血液裡卻是流着北疆的血脈,看來你也是個北疆人嘛。”
逸風說的化完全是根據自己的判斷得來的,目的也不過是試探,逸雲心中難免敬佩起大哥來額,原來在這個時候還能想着怎麼從對方的嘴巴里套出有用的訊息來,他的眉目之間緩緩地流轉過了一絲狡黠,笑着與逸風一唱一和:“大哥這話說的反而是不對了,我們兄弟行走江湖這麼久了,遇到過多少好漢,可是從來沒見過北疆人這般的不明事理,可見此人不過是蠻夷罷了,何必與他計較?”
便是這麼說着,裝出要凝聚掌力的樣子,可是對方完全不爲所動。
這兩個人擺明了是要激將的,他並不在意,可讓他奇怪的是,從前和段墨舒深交的時候,從來沒有剪刀過這兩個人,難道說這不是陷阱嗎?
此人生得一副好皮囊,身形雄壯,玉樹臨風,與段墨舒相識於江湖,所以有事情就更願意與他分享。
他叫樑倡武,是樑宇國的太子。
作爲樑宇國的唯一法定繼承人,他反而不在意於對儲君之位的鬥爭,因爲在他的觀念中,父親將所有的疼愛都給了他,因而縱情山水反而是一件更有吸引力的事情。
只是這一次,他是帶着任務的——
樑宣兩國世代爲敵,爲了邊疆之爭總是在打仗,樑宇國擅長武戰,而宣國更擅長於文徵,所以在樑倡武看來,與其窮兵黷武不如就握手求和,共同爭取邊疆的共同利益。
原本他的觀點已經獲得了段墨舒的認同,兩人也常常能聚在一起做好朋友,可是數年前,宣文帝懷疑宣國的隱逸閣與樑宇國有利益糾葛,更懷疑器其中的教徒多次出入於樑宣交界地帶,懷疑其通敵賣國,進行了大肆屠戮。
一時之間風聲鶴唳,原本樑倡武與段墨舒所形成的個人聯盟也在這場浩劫中土崩瓦解,樑倡武的父親樑忠庭本分交加,和宣國的外交一度便淡,這幾年又有了進犯宣國的打算。
可是在樑倡武看來,縱然還是有比戰爭和征服更加重要的事情,便是與段墨舒的友情,因此兩人雖然不能時時見面,卻總是用書信互通有無。
可是這一次,樑倡武卻沒有這般的閒情逸致了——
國王樑忠庭患病,樑國尋遍名醫無果,遂來宣國求助於段墨舒。
前兩天樑倡武獲得線報,說段墨舒尚在城中,並且告知了客棧的住址,樑倡武因爲是在宣國中隱姓埋名住下來的,所以不願意這麼早就露了面目,因而就買通了段墨舒下榻的客棧的老闆與夥計,只讓他們好好盯着段墨舒的出行,這幾天卻沒有見到客棧中有人來往,一時之間覺得不好了,便想了一個方法。
只讓自己從樑宇國帶來的白貓作爲通風報信的手段,從前這個方法是他和段墨舒之間心照不宣的聯絡方式,因而若是段墨舒來了,必會用兩人早就擬定好的暗號作爲接頭的方式,可是面前的這兩個人卻分明不是樑倡武要等待的那個人。
“你們是在使用激將法嗎?可惜我不願意受。”
樑倡武攀着遠處的一處枝丫,凜然站立着,在他的眼中,段墨舒便是代表着宣國武力最高的男人了,不僅擅長排兵佈陣,也懂得怎麼利用刀法武功,可是今天看到的這兩個人,分明覺得他們在氣功的運行上面與樑倡武是不分伯仲的。
逸雲冷冷地笑了一下:“分明是你找我們求助,如今卻設下了局來害我們?”
久在逸雲在和樑倡武對陣的時候,逸風卻在極力回想着自己是在什麼時候看到過剛纔一閃而過的那個東西。
似乎是在藥林谷中看到過的,那個時候他還在和一個人講話,這個人是誰呢?
便是靈光一閃,腦海中如同放過了一幅畫卷一般,有了稍顯清晰的記憶——
是在洛盼桃的身上發現的,那個晚上,分明是看到洛盼桃惆悵的目光,而後逸風將視線落在了洛盼桃胸前的那一柄口哨上,這口哨是洛盼桃的母親送給她的,作爲一種信物,應該是獨一無二的纔是,怎麼的,會在這個男人身上看到一模一樣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