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冷冽見鶴淵帝如此問道,不禁微微一笑,狀似恭敬道:“陛下客氣了。這些日子感謝陛下及衆位皇子及世子的殷勤招待,讓我等領略到了貴國許許多多的風土人情。貴國一派繁榮,經濟發達,百姓安居樂業。堪稱衆國之表率!我等佩服不已啊!”
鶴淵帝聞言不禁哈哈大笑,雖知他話中多爲客套恭敬之詞,可是從鳳棲太子嘴裡說出來卻讓他龍心大悅!
就在這時,鳳棲三皇子銀鑠戈見鶴淵帝心情大好,忙直身大步流星的走到大殿中央俯身跪下行了個大禮,道:“鶴淵皇朝人才濟濟,小王着實佩服的很。小王與太子兄帶來父王旨意,願意與鶴淵結誼,願意用十座城池爲聘,求娶鶴淵貴女子爲妃。從此我鳳棲與鶴淵便永爲聯誼之邦!”
“哦!?三皇子可是有什麼想法!?”皇上納悶的問道。當初銀太子冒昧求娶不果之後,皇上差人給他又特色了很多出色的貴族小姐。可是卻偏偏入不了他眼,如今,這三皇子又是想鬧哪出啊!?
“鶴淵皇帝,小王當初見琉璃公主的第一眼,便驚爲天人。但是想到公主身份尊貴,小王不敢冒昧唐突了公主。可是多日來與公主相處下來後,愈發的覺得公主殿下溫婉可人,秀外慧中,小王心生愛慕。如今只好厚着臉皮請求鶴淵皇帝能將琉璃公主賜予小王爲妃!”銀鑠戈單膝下跪,一雙眼眸卻是緊緊在盯着高臺之上的琉璃公主!
硬是一副用心至深的模樣,不禁讓上官倩兮氣憤不已!
雖然早就知道他對琉璃公主不安好心,可是今日親耳聽到他如此冠冕堂皇的說辭,真是令人噁心之極!他所做的一切,只不過是想掩飾他那可怕的野心罷了!不過,他以爲鶴淵帝是傻的嗎?還是以爲衆大臣都是省油的燈!?
任是誰也看得出他的“良苦用心”吧!?
時間彷彿靜止了,若是這三皇子求娶的是其他的官家小姐也就罷了。可是如今他求娶的是公主殿下。這誰都不好說,這琉璃公主是鶴淵帝的心頭寶啊!如今,鳳棲與鶴淵之間的關係雖然緩和了不少,可是,讓皇帝唯一的公主外嫁他國。卻也是一件冒險的事啊!
再說,公主殿下要嫁也得嫁人家銀太子啊!?嫁過來在不久的將來便能母儀天下,享盡一世榮華。他銀鑠戈只是區區一個庶出的皇子,憑什麼想娶他們尊貴的公主殿下!?真是笑話!
但是,如今他能斗膽說出這番話來,定然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上官倩兮心裡冷笑,大家心底也是心知肚明瞭。
座上的雲貴妃雙眸閃爍,與皇帝相握的手不由得緊了緊。
皇上感覺到雲貴妃的心緒不寧,不禁輕拍了拍她的手。遞給她一個安撫的眼神。“承蒙三皇子錯愛,愛女仍小,這婚嫁之事還言之過早……”
銀鑠戈似乎早已料到皇帝的婉拒,他沒有放在心上,只是抿嘴一笑,自信滿滿的道:“陛下,爲了表示小王的誠意,小王願意許諾將鳳棲最北邊的榆門關割讓給貴國。此關地十分富裕,而且地勢險要,易守難攻。是我朝的邊疆要塞,多年來一直用於防禦東土諸國的滋擾。是難得一見的兵家勝地
。請皇上笑納!”
鶴淵帝聞言一雙劍眉冷豎,心裡不禁震憾不已!這榆門關的確是個好地方,鳳棲國當初能從一個小國發展成今時今日的三大帝國之一。很大的原因都是因爲那個處於防守要塞的榆門關。
當年先祖建國之際,攻克鄰國戰無不勝,勢如破竹。滿以爲會將鳳棲這個小國納入囊中,不想百萬雄師卻偏偏被截在了易守難攻的榆門關。當年那一戰異常的慘烈,讓鶴淵元氣大傷,不得不放棄西征的大計。
如今,銀鑠戈卻捏住了鶴淵帝的命門,想以此地來求娶琉璃公主。想來,也是下了一番功夫啊!
雲貴妃看着皇帝竟然有一絲鬆動,心裡不禁暗叫不好。她不由得遞了個眼色給席上的元大人,希望他能出口勸阻一番。
可是,這樣的場合卻不是他區區一個大臣能夠隨便出聲的。坐在他下首的是新婚不久的元達林,他低頭深思了一會,在心裡權衡了一下事情的利弊,考慮到終究是不能讓公主這樣去和親。
想罷,他不顧元大人的阻攔,走到了皇帝面前,衆人的眼神都望着他,他卻也顧不得了,正要開口向皇帝請求……
就在此刻,突然見一名太監飛奔而入,大哭道:“陛下,陛下,吉祥殿走水了!”
皇帝臉色一變,陡然從皇座上站了起來,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厲聲道:“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太監哭喪着臉,道:“陛下,吉祥殿突然走水了!”
衆人聽聞,臉上都露出極爲震驚的神色。太后如今所居住的宮殿乃是前朝皇室遺留下來的,秋日潮溼,夏日悶熱,宮室也略微狹小、陳舊,因此,太后整日裡悶悶不樂。
皇帝見太后不樂,便反覆追問,可是太后擔心皇帝大興土木會耗費國庫,堅持不肯說出自己的心思。
直到太后的貼身女官主動向皇帝陳情,他才知道真實情況。爲了顧全太后體恤的心思,皇帝降旨動用自己的私蓄在皇宮北面地勢最高的地方,爲太后建造一座新的宮殿,起名日重陽殿,盼望太后住進去後,能夠鳳體康復,永享安樂。
說起這座重陽殿,代表的是皇帝對母親的孝心,同時也是鶴淵開國以來第一個動用皇帝私產建造的宮殿。
在重陽殿破土動工不久的一天,工匠們正在挖大殿的地基,突然地下放出了耀眼的金光,工匠們不敢再挖,便去稟報了皇帝,皇帝大爲驚奇,竟然親臨工地,命工匠們繼續挖下去,挖着,挖着,忽見一物光芒四射,耀人眼目,原來是挖出了一隻金鳳凰,金光閃閃,清輝可鑑。
這鳳羽上花紋古樸,塵埃不沾,皇帝大爲驚喜,以爲吉祥,便正式將重陽殿改名爲吉祥殿,並將這挖出來的寶物供奉於殿上,派專人把守。同時命令欽天監擇定日期,完工後準備爲太后正式遷居。
吉祥殿是皇帝一片孝心的彰顯,更是鶴淵光輝盛世的象徵,在皇帝的心裡,這地位有無以倫比的重要。大殿平日裡都派了專人把守,片刻不離,再加上殿內還沒有住人,根本沒有明火蠟燭,這樣的宮殿居然會走水?簡直是太匪夷所思了!
皇帝不顧一切地大步跨下了臺階,頭也不回地向吉祥殿的方向走去,衆位大臣見情況不對,趕緊跟了上去,他們站在遠遠的地方,就看見北面那座金碧輝煌的宮殿已經有小半兒都陷入火海,此刻火趁風威,風隨火勢,須臾間燎徹天關,火勢大得驚人
。
真真是濃煙衝上雲霄,黑霧鎖斷半空,那場景實在是可怕之極!
皇帝愣愣地望着,實在無法相信自己耗費了那麼多心血派人建造的宮殿竟然會走水,旁邊的太監連忙道:“快!全都去救火!快去!”於是,大批的宮女太監們飛奔而去,只是皇帝卻站在那裡,一動也不動,像是連說話都忘記了。
雲貴妃看了那火勢一眼,眼睛裡閃現一絲明亮,口中卻更加溫柔道:“皇上,吉祥殿怎麼會突然走水呢?”
皇帝從自己的思緒中驚醒過來,大聲道:“趙清風,趙清風!給朕出來!”
被皇帝點名叫到的趙清風是鶴淵皇室*的法師,此時,只見他快步從人羣中走出,臉上卻不見絲毫驚訝或者慌亂的神情,和周圍的人們形成了鮮明對比。
“大師,吉祥殿無緣無故走水,究竟是什麼緣故?”皇帝看着被火光映紅的天空,一種不祥的感覺兀然而生,他不由自主地皺着眉,冷沉問道。
其實他的心裡頭早已如同油煎火燎,着急的不得了。
銀鑠戈看到這一幕,顯得十分納悶,他是鳳棲國人,並不知曉鶴淵人對火是十分敬畏的,大家都認爲失火本來就是鬼神造成的,無緣無故的走水,這是上天在警示衆人。尤其是火災發生在吉祥殿,這可不是一般的地方,皇帝第一個反應就是認爲自己犯了錯,以至於天神降罪。
“陛下,貧道遵從您的旨意,一直負責監視天象地徵,爲您佔兇卜吉,預先示警,可是這麼大的火,貧道事先卻一點徵兆都沒發現,實在是太不尋常了。”趙清風裝模作樣地道。
皇帝面上露出吃驚的神情,卻因爲對方的說辭符合了他自己的心思,不由脫口道,“那麼上天究竟要告訴朕什麼?”
趙清風手指掐成蓮花狀,閉上眼睛沉思,只是不回答。旁邊的人都開始變得焦急,只有人羣裡的上官倩兮臉上微微露出笑容。
果然,只見那趙清風快速睜開眼睛,面不改色道:“剛纔陛下是否想爲公主殿下賜婚!?依貧道看,琉璃公主八字清奇,貴重非常,非尋常凡夫俗子可以匹配,更遑論外族呢!不管是對鶴淵還是對鳳棲國,這門婚事都是大大的不吉利!”
趙清風擲地有聲的說法,讓大殿前一片死寂。
端貴妃聞言不由皺起眉頭,心裡迸出一句話:“這個老道士,又要無事生非了!”她這樣想着,不由陪笑着上前道:“皇上,趙大師不過是猜測,公主的八字再貴重也是要嫁人的,鳳棲國皇子可是堂堂皇孫貴胄,又有哪裡配不起?”
趙清風冷冷地望了端貴妃一眼,道:“吉祥殿早不走水,晚不走水,偏偏在陛下剛剛想賜婚的時候就走水,端貴妃娘娘如何解釋?這是上天給陛下的警示。”
端貴妃一愣,隨即辯駁道:“那也不能說明這件事一定和婚事有關啊!?說不準只是巧合。”
趙清風的笑容變得冷凝,卻是不再理會端貴妃,轉而對皇帝道:“陛下,貧道言盡於此
!”
銀鑠戈雖然不通鶴淵的習俗,卻也知道這情況不對,連忙對着宇文霖浩使眼色,然而宇文霖浩卻彷彿沒看見一樣,只是兀自低着頭,不言不語。許久後見他微微的搖了搖頭。
若是別的事情,皇帝可能還會聽從他的說法,可是眼前一場大火發生,皇帝這樣迷信的人,一定相信是上天的預警。若是這時候宇文霖浩開口勸阻,只怕反而要倒黴,不如三緘其口的好。
此事,根本不值得自己這麼冒險!
端貴妃着急了,如果此事作罷了,銀鑠戈沒有那麼容易與自己結盟了。想罷,她不由得咬了咬牙,賠笑道:“趙大師,你這麼說,會不會有點牽強附會!這場大火指不定是低下的奴才手腳不利落,一不小心將殿裡的東西點燃了。再加上今晚風大,所以這火勢纔會一下子大了起來罷了。”
雲貴妃冷笑一聲,美目流轉道:“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這樣可怕的事情就在咱們眼皮子底下發生,端貴妃娘娘還能視而不見嗎?鶴淵的美人兒多得是,鳳棲國皇子喜歡哪一個隨便挑選就是,非要咱們琉璃不成嗎?老天都說了這婚事結不得,怎麼能繼續進行呢?端貴妃娘娘這麼一意孤行,是有意要害我鶴淵的國運嗎?害了我兒的一生嗎?”
上官倩兮的脣畔,浮現出一絲微笑,雲貴妃果然厲害,說話一針見血。
果然,皇帝冷冷呵斥道:“端貴妃,你聽見了沒有,還不快住口!還是你就是故意要壞我的國家?”
端貴妃臉色頓時變得煞白,趕緊道:“皇上,臣妾不敢,臣妾只是——”
皇帝一揮手,止住了她的話,冷聲道:“夠了,朕不想再聽。鳳棲國皇子,你另外再挑一個美人吧,公主不能嫁給你!”
這門婚事不吉利,很不吉利,剛一答應吉祥殿就燒了,豈不是大大的危機?
皇帝轉念想起了銀鑠戈的野心不小,陡然驚醒過來,若是把琉璃嫁了過去,也只能算是委身給一個小小的番王。縱是銀鑠戈野心再大,如果沒有帝王之相也是白搭。讓琉璃嫁給這個不安份的主,將來也會害了她。
皇帝左思右想,終於下定了決心,決不能讓琉璃公主嫁給銀鑠戈!
銀鑠戈面色一變,他聽懂了此刻皇帝所說的話,趕緊道:“不,陛下,我仰慕公主!請……將公主許配給小王。”說着,他指向人羣中的琉璃公主。
此時,琉璃公主與上官倩兮站在了一旁,她略略擡起了頭,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一副毫不掛心的樣子。
皇帝冷冷望着銀冷冽道:“銀太子,朕的意思你是知道的,朕想聽聽你的意見。”
皇帝不願意跟表面很不懂規矩的鳳棲國皇子直接槓上,這是要鳳棲國的太子表態了。畢竟,這真正能話事的人,只有他了。
銀冷冽當然看懂了皇帝的意思,心裡也在惱恨這銀鑠戈腦子是進水了,竟然想將兵家勝地榆門關割讓給鶴淵國。他的腦子是被驢踢了嗎
!?
銀冷冽上前兩步微笑道:“鶴淵皇帝,老天已經給了示警,這一門婚事的確是不吉利的。若是硬要結合,只怕會給我鳳棲國和貴國都帶來災禍,我父皇也是不會答應的。所以我覺得,這門婚事必須作罷!三弟,就別再固執已見了!”
銀鑠戈不敢置信地看着鶴淵的皇帝,又看看微笑着的銀冷冽,自己計劃了那麼久的事就因爲這一場莫名其妙的大火就泡湯了。真是太可笑了!
上官倩兮目光悠然地望着一臉錯愕的銀鑠戈,笑容中帶了一絲鄙薄,爲了琉璃公主,自己早就想好了法子怎麼對付他求娶一事。她要推拒這門婚事多的是法子,但多少要費些事。
不過,這場大火實在是太及時了,說不定是因爲琉璃公主運氣太好了。她怎麼覺得這大火像是爲此事量身訂造好的,專門爲了推辭這門婚事而着的火……
不,等一等,老天爺可從來沒這樣幫忙過,或者,這件事情,是有人故意爲之。上官倩兮這麼一想,便四下尋找宇文瑾辰的身影,可是,哪裡都找不到他。
這人,這麼關鍵的時刻,究竟去哪兒了呢?
皇帝消除了讓他不安的婚事,又轉頭去問:“吉祥殿的火滅了沒有?”
此時,太監連忙道:“陛下放心,一切都已經辦妥了。”這就是說,火勢已經熄滅了。
接着,趙清風查看了一番,道:“陛下洪福,這火起得離奇,這滅得也是莫名其妙。這火雖然看起來大,但是幸好及時來了。殿裡很多主基結構都完好無損。就連那金鳳凰也是沒有半點的藏污納垢。真乃奇事啊!?”
皇帝聞言心下不由得鬆了一大口氣,暗歎自己及時糾正了錯誤。看着那邊人頭攢動的吉祥殿,不由嘆了一口氣,轉身道:“回座位上去吧!宴會繼續。”
衆人面面相覷,雖然眼前的這樁看似划算的婚事是泡湯了。但是衆人一點也不覺得可惜。心裡反而對這場大火越發的信服。
銀鑠戈憤憤不平地盯着皇帝的背影,等看不到了又盯着琉璃公主,快步追了上去道:“我不會死心的!”
琉璃公主警惕的看着他:“你想怎麼樣!?”
上官倩兮卻拉住她的手,回身微笑道:“三皇子,你這樣執意於此,並不是喜歡公主殿下吧?畢竟你們只是萍水相逢,說一見鍾情,未免太可笑了。我勸你,好好想想背後挑唆你來迎娶的那人的意思,千萬別成爲別人的墊腳石。再說,這門婚事,對於你來說,絕對不是好事。”
她的這幾句話,頗有警告的意思。銀鑠戈一愣,頓時收斂了原本的不悅,認真地看着眼前這個女子。
說她聰明有謀略暫時還看不出來,但說話一針見血倒是真的。但此事既然都已經泡湯了,他又何必再如此作態。再諸多糾纏,只會失了自己的身份。
銀鑠戈,不免對她起了更深重的好奇心,看着這麼冷心冷面的,卻鎮定的完全不像是這個年紀的少女。因爲銀冷冽,他原本是有那一丁點兒的好奇心。如今卻立刻變成了燎原的火焰,他想要弄明白,上官倩兮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