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抿脣笑了笑,他還很細心地連帶簽字筆都幫我準備好,放在茶几上。離婚協議書跟財產分割協議都放在一起,我伸手接過的那一刻,明明就只是十幾張薄薄的紙張,我卻覺得沉甸甸的,讓人差點沒拿穩。
協議上最顯眼的那幾個標題大字,刺得我眼睛酸澀不已。我不願承認這是因爲不捨得。
我眨了眨眼睛,把淚意逼退。這一次我沒有再和上次去民政局一樣失措茫然地要去廁所偷哭。我故作淡然地拿起桌上的筆,沒敢多看陸言一眼,深怕自己會心軟後悔。
我看都不看協議上寫的內容是什麼,就直接翻到最後一頁,在乙方需要簽字的地方寫下自己的名字。
我的手有點兒抖,指尖冰冷。我努力穩住筆,把聞靜的“靜”字的最後一筆豎勾勾完後,陸言開了口,“你不看看財產分割協議?”
我的手上頓住,勉力扯了扯嘴角,“不用了。我本來就無一物,走的時候也不用帶走什麼。而且,你都送了我一套房子了,也沒虧待我什麼。”
我說完,他忽然抓住我的手。
他的手心很大,也很溫暖,溫柔地包裹着我的手。我一直都竭力掩飾自己的慌張。但我的手一直都在以肉眼看不見的頻率顫抖。他看不見,但他這樣直接貼合着我的手背,卻能清晰地感受到。
他微微蹙眉,“手怎麼這麼冰?你衣服穿了幾件?空調開了幾度?”
他以爲我是冷的。我搖了搖頭,把手從他的手掌心裡抽出來,“沒事。我本來就是冬天怕冷的體質。四肢冰冷,怎麼捂都捂不暖的那種。”
陸言聽見我這麼說,也不再糾結這個問題,只拿起我們簽好字的協議,一邊隨意地翻,一邊說,“老規矩。我們當初結婚的時候,也沒有大肆宣揚。現在我們離婚也不用宣傳出去。我不希望有記者媒體報導我的婚姻情況,撰寫花邊新聞。你明白嗎?”
我側看着他,蹙了蹙眉,“我只聽說過隱婚的,還沒有聽說過隱離的。”
他勾着脣,似笑非笑的說,“那是你孤陋寡聞。不過也沒什麼,現在聽說也一樣。”
我看了他一會兒,笑道:“你這樣,不怕錯過合適你的千金小姐嗎?好不容易恢復了單身的自由,總不能讓我繼續耽誤你另覓佳緣。”
這話也不過是硬着頭皮說的場面話。我拿起桌上一式兩份的另一份協議,手依然還是抖的,心裡涌出一絲悲慼。
我隨意的翻了翻協議,也沒真看,只翻了幾頁,上面密密麻麻的,和黑色螞蟻一樣的字體讓我看的頭疼。我完全都讀不進去,這些生硬又模板化的措辭和法律條款。
一直到我翻到最後幾頁,寫明瞭財產分割的詳情,我才整個人都呆掉了。
我不可置信的拿眼睛掃了幾遍,又回頭看了眼陸言,許久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幾乎是顫着聲音問他:“陸言,你這是什麼意思?”
“不滿意嗎?”他挑着眉梢看我,墨深的眸底閃爍着別樣的深意。他的嗓音深邃性感,“你說離婚,我答應你。房子是你的,車子也是你的。我名下的存款,基金股票也全都歸你。”
“你這是打算淨身出戶?”我看着他。
他苦笑着說,“我如果不能擁有你,我要這些東西又有什麼用?我如果擁有你。這些東西歸你,還是我歸我,又有什麼區別?”
和陸言認識這麼多久以來,這大概是我聽見的最動人的情話了。一個男人,願意傾盡所有,把自己的家當交付給一個女人。如此情深義重的決心,我憋了很久的眼淚,終於還是掉了下來。
我扭過頭,不想把哭的醜陋的自己對着他,只低聲問,“陸言,你從頭到尾都沒想過離婚。是不是?你明知道,這些東西我不會要的。你這樣的離婚條件,我不會答應的。”
陸言伸開手,從我的背後把我擁入懷裡,下巴擱在我的肩頭,“傻瓜。你大可以狠下心,直接卷錢跑路啊。你一分錢不拿,都肯離婚。現在是我把錢給你,你完全可以拿了錢,帶着心晴過好日子。至於我以後沒錢沒勢,一個人孤苦無依,老了病了,沒人照顧也是我的事情。你怎麼說,我沒離婚的誠意?”
我咬了咬脣,“你是在演苦肉計嗎?我纔不上當呢。以你的賺錢能力,就算你把這些東西都給我。你也能再賺回來。你怎麼可能孤老無依?”
“嗯。你這個是提醒我,要把雨辰集團的股權也讓渡給你。把我賺錢的資本都拿走嗎?”陸言說着,似乎在思考這個可行性。
我怕他這個人真犯倔起來,什麼都不管不顧地去做,立即阻止他,“陸言!我和你說真的。你別和我耍這些小聰明瞭。”
陸言眉頭一擰,正色說,“這不是小聰明。聞靜,這是真心。我的真心話。”
我吶吶無言地看着他,他的眼神像是黑洞,吸住了我的心魂。
他說,“聞靜,別離婚了。我們說好的,只要不是因爲感情問題,只要沒有人變心,我們都要一直走下去。誰也都不要輕言放棄。”
“好。”我點了點頭。
陸言愣了愣,似乎沒有想到我這麼好說話。他的嘴角剛剛翹起,綻放出一抹笑意,我又繼續說道,“那你告訴我,夏麗菁給你的視頻原件在哪?我想知道,殺死我媽的真兇到底是誰。只要你告訴我,無論兇手是不是你,我都不離婚。如果你有罪,我就陪在你身邊,和你一起贖罪。以後我們死了,到了下面去,我媽要打要罵,我都無所謂。只要你告訴我真相。”
陸言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似乎不敢相信我說的話,“聞靜。我都這樣了,你還要堅持所謂的真相嗎?對你來說,真相,比我們兩個人在一起都重要?”
我盯着他,“我不知道你怎麼判定什麼重要,什麼不重要。我只知道,夫妻同心。一方有隱瞞,另一方有心結,勉強也不會開心。都說鞋子不適合腳,磨一磨就好。可腳有多疼,鞋子知道嗎?”
陸言抿了抿脣,沉默了大概十分鐘的樣子,才終於給了我一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