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惜玉的目光落在林錦嫿身上,所有人也都朝她看了過來。
宮裡的東西都是碰不得的,尤其還是德妃以爲皇上供奉長壽名義養的長壽鯉。
“臣女瞧見七妹妹好似去過那錦鯉池邊,袖子還溼了……”林惜玉怯怯道,一副不忍出賣自己妹妹的樣子。
德妃當即朝林錦嫿袖口看過去,果真是溼了一塊,面色微沉:“七小姐,難道是因爲昨日本妃親自去林府邀請你入宮來,得罪了你,你今日便要殺死本妃的長壽鯉?亦或是說,你根本就是要詛咒皇上,你林家要造反嗎!”
造反的帽子扣下來,所有人的屏氣凝神不敢說話,唯獨林惜玉還有些得意。
林錦嫿垂眸行禮:“臣女不敢有次心思,更從未離開過御花園,還請娘娘明察。”她看着袖口的溼潤,想起之前林惜玉着急抓着自己手臂時,袖口便是溼的,難道那長壽鯉是她殺的?
“你胡說,你分明去尋紫蘇了……”林惜玉一急便喊了出來。
林錦嫿淡淡看向她,頗有些無辜道:“大姐姐認定了錦鯉是妹妹所殺?當時姐姐離開後,妹妹直接去尋了熊夫人說話,而後便來了這裡,從未離開過。”
熊夫人這會兒也點點頭,雖不敢多說,但至少能證明林錦嫿說的是真的。
林惜玉暗暗攥緊手心,擡頭去看德妃黑沉嚴肅的臉,身子微微發抖:“娘娘,若是七妹妹沒去過,那臣女便也不知……”
“混賬!”德妃轉頭怒瞪着她:“你巴巴跑到本妃跟前說見到林錦嫿殺了本妃的錦鯉,如今竟說不知道?你們林家人是要合夥給本妃難堪不成?”
林惜玉被呵斥的腿一軟,當即就跪了下來白着臉道:“娘娘,真的不是臣女……”
她話未說完,便見一個宮女急急跑了進來,而後便在德妃耳邊輕說了幾句什麼,德妃臉色登時更加難看了,看向林錦嫿的目光也越發不滿。
正當林錦嫿奇怪她這眼神時,已有太監高呼聖旨到。
德妃縱然不忿,卻也只得轉身接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林家七女,賢柔嘉順,恭謹孝德,特賜爲寧王妃,鑑於林錦嫿正在孝期,故此待一年孝期滿後行大婚,欽此!”
公公話音一落,所有人都怔住了。
林惜玉更是不相信,忙道:“公公,皇上是不是指錯人了?七妹妹今年不過十四,要嫁也不是她嫁啊!”
她這妒忌的心思一下子全部表現了出來,看的旁的小姐夫人們直皺眉頭。
公公也是見過世面的,淡淡看了她一眼,只朝林錦嫿笑道:“林小姐好福氣,且請接旨吧。”
“多謝皇上。”林錦嫿感受着忽然聚集在身上火辣辣的目光,眨眨眼,倒也上前接了聖旨。
德妃深深吸了口氣,不鹹不淡道:“既然皇上賜婚,又是在本宮這兒,本宮說什麼也不好不表示,來人,將本宮的那對極品南珠拿來……”
她話還未說完,便又有人進來,是皇后宮裡的。
“皇后娘娘賜玉如意一對,南珠兩斛,錦繡十匹,如意鐲子一對……”
皇后宮裡來的宮女拿着小冊子唸了好一會兒,才親暱笑道:“皇后娘娘這幾日身子不適,倒不好見林小姐,免得把病氣過給您,回頭等娘娘病好了,說一定要接您來宮裡說說話解解悶兒。”
皇后要她來陪着解悶,那不就是看重她麼。
方纔還半分瞧不上的定南候夫人登時慌了起來,她才說了那樣的話,這位準王妃往後會不會記仇?
想了想,上前笑道:“林小姐若是得空,也去定南侯府坐坐,侯府種了不少的從番國送來的櫻花,等到明年三月,那紅粉粉的一片,可最好看的。”
德妃輕笑一聲:“侯夫人倒是少見的親暱。”
定南候算是跟德妃孃家沾親帶故,這會兒卻去攀皇后的人,不是不把德妃放在眼裡麼。她面色白了白,竟不知該說什麼了,卻是見林錦嫿淺淺一笑:“侯夫人客氣,等到侯夫人查出添丁之喜,錦嫿一定登門道賀。”
定南候夫人見她還在說這個,心裡倒是也生出念想來,難道她真的是神醫,一看面相便能斷出以後?
德妃瞧見本最不受待見的林錦嫿這會兒倒是成了香餑餑,今兒才修的指甲都要掐到手心去了,只僵着臉咬着牙道:“時辰不早了,本宮也乏了,你們都回去吧。”
林惜玉看着德妃對林錦嫿的不滿,眸光一閃,道:“娘娘,錦嫿既然要做王妃了,規矩卻是不知道多少,您大方仁慈,不若挑個教養姑姑去府上教習吧。”
她這話倒是合德妃的意,她本想讓林錦嫿跟着林家一起幫她的闞兒,如今卻當着她的面兒落了別人之手,皇后還要在所有人面前踩她一腳,她怎麼甘心?
“你這姐姐倒是心疼妹妹,罷了,既然你也開口,明兒本宮便挑了好的送去。”德妃圓潤的下巴微微一擡,帶着皺紋的眼角也變得嬌媚好看起來,難怪皇帝至今寵愛。
林錦嫿知道若是在衆人面前拒絕,定時徹徹底底把她給得罪了,倒也應下:“如此,便勞煩娘娘了。只是……”她盈盈一笑,眸光亮亮的看着林惜玉:“姐姐之前說紫蘇姐姐出事了,不若姐姐也請德妃娘娘出手,尋尋紫蘇姐姐吧。”
經她這麼一說,衆人這才發現的確沒有看到那位貌若天仙的林府四小姐了。
今兒宴會本就有不少皇子世子,她一個大家閨秀居然莫名不見了,若是行了那苟且之事,德妃這張臉可就真的掛不住了。
熊夫人悄悄看着林錦嫿,看她目光單純,好似真的只是擔心,越發覺得這姑娘是深不可測了。瞧見德妃面色越發難堪,她纔出面道:“許是貪玩,之前還崴了腳,這會兒興許在哪兒歇着呢。”
德妃暗暗咬牙,冷冷瞥了眼林惜玉,有些不耐的擡擡手:“都退下吧,熊夫人留下陪本宮說說話。”熊夫人算是孃家人,德妃只與她親近些。
林錦嫿見是熊夫人,稍稍鬆了口氣,垂眸退下了。
一行人走到宮門口才各自告辭,林惜玉卻當即就發作了。
“七妹妹今兒真是伶牙俐齒!”
林錦嫿淺笑看她:“大姐姐今兒犯了錯,難道還想自己抗嗎?”
“你什麼意思……”
“姐姐的袖口也是溼的,而且裡側有一片魚鱗。”林錦嫿早早便看到了,那魚鱗雖小,陽光下卻泛着光。
林惜玉面色刷的一白,只覺得渾身都僵麻了一般:“你……你胡說……”
“是不是胡說,大姐姐心裡清楚。但你從未入宮,怎麼會知道那兒有錦鯉呢?”林錦嫿眉梢微微一挑,切中要害。林惜玉卻垂下了眸子恨得咬牙切齒,這些都是林紫蘇告訴她的,所以她纔會去殺了那錦鯉想要誣賴林錦嫿。但她哪裡知道那錦鯉竟是那麼重要的長壽鯉?可林紫蘇不同,她經常接觸宮裡的貴人,她肯定知道。
“是她……”
林錦嫿見她想明白,也不多說了,轉頭便上了馬車要走,卻見定南候夫人堆滿笑意的走了過來。
“七小姐,明日可曾有空?宮裡才賞下不少西域進貢的瓜果,我一個人食之無味,不若你也來嚐嚐?”
“怕要叨擾夫人了。”林錦嫿彎起眼睛淺笑道。
“哪裡的話,明兒我便使人來接你。”定南候夫人見她大方答應,心裡的糾結複雜倒是一下子被衝散了,舒服的很。
林錦嫿笑着目送她離開,目光才慢慢深了起來。定南侯雖跟德妃沾親帶故,前世也的確幫了趙闞,但他性子十分自傲又自大,不貪財卻好色,且多年無所出也是一塊心病,若是能拿下他,便又斷了趙闞一條臂膀。
“七妹妹在笑什麼?”
林紫蘇忽然從身後過來。
林錦嫿轉頭看她,面色微紅,紅脣微腫,一雙杏眼泛着微微波瀾,溼潤瑩亮,心中頓時明白髮生了什麼。
“那位是三皇子身邊的公公?”林錦嫿一眼看到剛剛轉身回去的太監淺笑。
林紫蘇面色頓時一慌,卻忙掩脣笑道:“七妹妹第一次入宮,倒是認得這許多人了?那公公不過是恰巧碰見的,不知是誰的。”
林錦嫿瞭然一笑,卻並不拆穿。
林惜玉怒氣衝衝的走過來狠狠撞了林紫蘇一下,看她一張臉越發好看,冷哼一聲:“四妹妹不知道吧,七妹妹方纔可是得賜婚爲寧王妃呢?你這樣的貌美,往後不知會許個什麼樣的人家,你可得好好珍惜名聲,若是壞了,縱你貌若天仙,也只能嫁一個七老八十的販夫走卒!”
林紫蘇面色漲的十分難堪,但不會蠢到在宮門前做什麼,只暗暗藏着狠意。
幾人剛要回去,林府來人急報,說林錦嫿的兄長陣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