嬸子一直推脫要去旅館住,不好意思住在我們家。阿姨說什麼都不讓嬸子去住旅館。
“你說這都是一家人,去什麼旅館,生分了不是,要是你住不習慣這裡的話,那就去我家住,橫豎我一個人在家住,平時也悶得慌。”
嬸子臉色特別爲難。
我深切地能明白她的感受,自己再怎麼着也是一客人。
最後在言語阿姨熱情的邀請下,嬸子終於去了阿姨家裡。
家裡只剩下我和言語倆人。
今天一天確實挺累的,泡着腳就睡着了。
半夜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身邊兒早就空了。言語不見了蹤影。
披着衣服起牀,大門關的好好的,就是不見言語。
進屋的時候,手機鈴聲還是在響。沒辦法,只能接了電話。
是一沒備註的號碼。
電話那邊兒的聲音既陌生又熟悉,但結尾那聲特別尖酸的語氣,我算是聽出來了。
“我是以淺。”
那邊兒沉默了兩三秒鐘,接着就是各種唾液橫飛,各種八輩祖宗都問候上了。
“我就知道是你這個小狐狸精,絕對是你把我們家老太婆給騙走的,你這個喪門星,不得好死。”
“現在我們家老太婆,是不是就在你旁邊兒,把電話給她聽。”
“·····”
我一直聽着,熟悉的語氣,熟悉的問候祖宗的順序。聽了這麼多年,早就免疫了。
“你先回答我,你怎麼有言語的電話。”
閉死了口不回答,繼續撒潑打諢。
“還有,那是你的婆婆,你應該叫媽,不是什麼老太婆。”
我說完掛了電話,並且從言語的手機里拉黑了這個號碼。
這種人怎麼配玷污了言語的聯繫人行列。
眼下。我想知道,言語去了哪裡。畢竟大半夜人不見了。手機也沒拿。
後來是瘦子開車來接我,一進門兒,他就說是言語在醫院裡,拜託他來帶我去醫院。
“彥實的排斥反應越來越厲害,現在正在搶救。能不能活着,也就看今天了。”
“那言語呢。”我說的淡定,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手心裡都是汗。
瘦子看我一眼,黑眼圈特別明顯。
“言語現在正在醫院守着,求醫生用盡所有的辦法救彥實。”
我點頭,二話沒說,穿上衣服就上了瘦子的車。
開往醫院的途中,我心中做好了打算。結果無非就是兩個。
一個是彥實能夠好起來,另一個是彥實和胖子路遊一樣,長眠地下。
心跳的一直很快。
手術室的燈一直在亮着。我從走廊的那一頭,看到了言語坐在外面的長椅上,雙手插在頭髮裡,特別煩躁的低着頭。
瘦子扶着的我走過去,我肚子大,走的不快,一步步往言語身邊走的過程,好像經過了幾個世紀。
言語沒吱聲,包括我握着他的手的時候,他也緊緊的握着我的手。他手心裡全都是汗。
我能感受到他的痛苦,
他把衣服脫下來墊在凳子上,扶着我坐下。
我就這麼安靜的在他身邊兒待着,就和當年我弟弟以後出了問題一樣,他坐在我身邊兒,不出聲響,但也沒有離開我,默默陪伴着。
他從那個時候,對我的應該是疼惜吧。現在都是愛情。
手術室的燈終於滅了,彥實被推出來。
當時就在我們幾個在身邊兒,言云霆據說是出席一個什麼工商聯的會議沒來。
我們跟着彥實到了病房,一個高挑的女人來了。
那是彥實的媽媽。我很少見她,憑良心說,她長得確實挺漂亮的,一個將近五十歲的人,保養的比三十歲的人都要好看。
她沒有搭理我們任何人,總到彥實身邊兒,沒有低頭跟彥實說話。
彥實做的是全身麻醉,還沒有醒過來。
她就這麼輕輕的抹着眼淚,一直看着彥實。眼裡全是心疼。
言語皺眉,牽着我的手。面無表情的看着這娘倆。
這對一個沒媽的孩子是一種刺激。
當然是刺激。
瘦子跟着我們一起走出來,然後遞給言語一根菸。言語看看我,最終沒有拿那根兒煙。
瘦子也看我一眼,手指捻了那根菸,沒往嘴裡放。
“彥實這病情,我剛纔去問過醫生了。沒問題。指定能醒過來。”瘦子深深呼出一口氣。
北京夏天的晚上還好,不冷不熱。凌晨的時候也是這種氣溫。
言語怕我凍着,拿了瘦子的車鑰匙,執意要把我先送回去。
瘦子不跟我們一車的時候。我就想到了,言語一定是有話要單獨跟我說。
果然,言語調節了溫度之後,開的特別穩,因爲路上的人少,就開了遠光燈。
“以淺對不起,我自己跑出來。”
我沒動,臉色不太好,我想他應該能看出來。
“我比較關心,爲什麼表嫂會有你的電話號碼。”
我看言語的側臉,很平靜,沒有一絲波瀾。
我想故事進行到現在,那些所謂的隱情,都應該說出來纔對吧。
我也如願以償的得知了言語對我們家的幫助。
自打以後死後,言語其實一直在幫助表嬸她們,情願她們當一隻米蟲,沒有休止的好逸惡勞的跟言語要錢。
“我想要是她們不來麻煩我的話,就會跟你要錢。”言語苦澀的笑笑。我
聽得揪心。
“畢竟,她們再壞。也讓我們的以淺考上大學,然後來到這座城市。”
滿滿都是感恩的語氣。
“只要是對你好過哪怕一丁點兒的人,我都特感謝。”
我沒說話,其實我心裡特感動,我壓根兒沒想到,言語會爲一個沒用的我,付出這麼多。
“哎呀呀,我們家以淺真是太好太好了。大家都喜歡。”言語笑得特別燦爛,跟剛纔難受的言語簡直判若兩人。
我也受了他感染,然後笑了。
氣氛開始變得好起來。
“不過。”言語側頭,“既然表嬸來了,那我就對那個叫表嫂的人,不留情面了。”
言語說的特別嚴肅。
我點點頭,對那個女人,我們仁至義盡,這個世道上除了天理,還有人力。
不說人定勝天麼,我就要看看,我們能不能對付了那個女人。
我們兩個人到家之後。一起抱着睡覺。雖然天快亮了,但大家都乏了。尤其是言語,在知道彥實確實沒問題之後,舒了口氣,心勁兒沒了。
變得軟踏踏。
其實睡了沒幾個小時,被電話和短信還有敲門聲給狂轟亂炸給催醒。我醒了,但是閉着眼睛。
言語開始窸窸窣窣的穿衣服然後親了我一口。我轉身。
言語再回來的時候伴着餃子的香味兒。
我最喜歡吃的是韭菜雞蛋的,聞着裡面放了蝦皮。不過也挺好吃的。
“張嘴。”
我張嘴,和小動物一樣,任由言語支使。
“阿姨呢。”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這餃子是阿姨做的。
言語笑着說被他趕走了。
我以爲言語是開玩笑。穿上衣服,出門兒一看,還真的沒人。
“趕緊進被窩。”言語把我抱到被窩裡。蓋上被子。
執意要餵我吃飯。
我特無語的看着言語把我當成癱瘓病人一樣的對待。
但沒辦法,我拗不過言語。
吃飽喝足接着睡覺。
開啓了養豬的模式。
這段時間,大家因爲我是孕婦,對我多有照顧。
我記得在我生孩子之前,言語帶着我去了教堂。言語的媽媽是基督教徒,幾乎每個星期都會去做禮拜。
位於市郊的那個小教堂,是言語媽媽最常去的教堂。
“我媽媽總說身爲一個基督教徒,一定要遵守教義,不能背叛自己的愛人。”
言語苦笑,看着耶穌特悽慘的被頂在十字架上。
對於那些信奉的人來說,這就是救贖。
一個不會背叛自己男人的女人,最後還是死在了自己男人的手裡,
言語曾經最怕的就是愛情,生命中路過的楊念希,和妞妞,從來沒有帶他脫離開這種恐懼。
相比之下我是幸運的,因爲我是被言語一見鍾情的那個人。
他死死握着我的手,特別緊,他說他這輩子,總得守護住點兒什麼。
我們從教堂出來,去了農家漁場,買了幾隻特別新鮮的大鯽魚。
我都想不到,我孩子還沒生呢,怎麼就提前準備上催奶了。
言語樂呵呵說現在開始爲咱們的孩子準備糧草,關鍵的時候,咱們兒子一定比同齡的孩子幸福的多。
我特幸福,只要是言語高興的事情,我一定特別高興。我們就像連體嬰兒一樣,相互滿足各自的需求。
這樣的日子我以爲會長久的下去。
沒想到,這一切只是個開始。
我精心的孕育這個小生命的時候,真真的以爲我會是個好媽媽,我的孩子會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因爲他的爸媽走在一起特別不容易。
就在孩子出生的前一個月,我身體浮腫的特別厲害,醫生說我的孩子臍帶繞脖子了,出生的時候會有危險,所以選擇個日子要剖腹產。
那段時間我特別緊張,每天睡覺都不踏實,只有鑽進言語懷裡的時候纔會安心一點兒。
瘦子經常來我們家,帶來一些孕婦吃的營養品,據說全是託朋友在國外帶來的。
當時我覺得瘦子特別夠意思,。特別好。
真的要感動的熱淚盈眶的時候,才知道,原來一切不是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