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器的報警聲是在凌晨三點想起的,此時燈靜人稀,所以聲響格外的刺耳也格外的悠遠。a8a47d
走廊裡一大羣人腳步匆匆,何柏從睡夢中驚醒,然後就這麼看着一輛醫用推牀明目張膽的被一羣人推過了眼前。
剩下的人可謂人仰馬翻,何夢歡拿着電話似乎都不知道該打給誰,何母和李觀婷則顧着焦急暈倒的何婉欣手忙腳亂,何柏忽然覺得世界好像只剩下了自己,這是他第一次經歷死亡,所以腦前一片空白。
我能做什麼?
我該做什麼?
手腳像有自己的意識一樣,快速移動跟上醫生的腳步,然後,他被人猛地推開。
“對不起,家屬請在外面等候,不要妨礙醫生工作。”
撂下這句話,大門哐噹一聲合上,之後紅燈亮起。
時間時而漫長時而驟短,何柏看着醫生把一張一張的腦ct遞出來,然後一次又一次的嘆息,搖頭。
腦出血,與預料的一樣,血管脆化破裂,片子裡快速出現陰影並擴大,像夢裡的惡獸,撲面而來,將人完全吞噬,深埋在恐懼之中,只是夢中的惡獸終會因爲夢醒而消散,但眼前,它不但不會消散,他還會輕而易舉的在你面前奪走一條生命。
清晨六點,紅燈交替太陽,忽然熄滅,之後一個醫生走出來,看不出沉痛也看不出默然,他只是直直地站在那裡,然後吐字清晰的對門外所有的人說:“對不起,我們已經盡力了,節哀順變。”那語氣很專業,專業到像是一臺只會重複這一句話的機器。
直到聽見第一個爲此而落淚的哭聲,何柏才注意到原來家裡的人都來了,這其中,有自己忙碌的姐姐,外交官的堂哥,還有常年在部隊帶兵的父親,他們都算的是難得相見的親人,只是很可惜的,他們沒有一個人讓他想要去親近。
侄女樑瑜珍似乎有些害怕這樣的場景,六歲的小丫頭對死亡沒什麼概念,所以她環向四周,最終跑進了何柏的身邊。
何柏把孩子抱起來,安靜的摟在懷裡,可小丫頭卻擡起頭,伸出小手抱着他的臉小聲問他:“小舅舅,爲什麼媽媽哭得那麼傷心,你卻不哭呢?”
何柏被問得一愣,之後張着嘴竟不知道要回答。
是啊,爲什麼呢?裡面被準確標上死亡時間的人明明是自己最最親近的人,可是爲什麼,自己現在卻一滴眼淚都掉不下來呢?
心裡很奇怪,不會痛,也不覺得難過,只是覺得恍惚,似乎自己已經不在這裡了一樣。更奇怪的,當他環視親人們那一張張強壓悲痛的臉,他竟然還會覺得有些可笑。
而他不知道,這才只是爺爺演給他看的人生戲劇的冰山一角,等他真的面對之後送葬的一整天,他才知道什麼叫真正的世間悲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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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柏,答應爺爺,等爺爺入土那天,你要陪着你奶奶笑着送我,可不許哭哭啼啼的丟了爺爺的臉,讓人看了笑話,知道不!?”
老人把魚線甩進河裡放好漁具,之後整整草帽笑眯眯的看着身邊的孫子。
“恩,我到時候一定不哭!不給爺爺丟臉!”七歲的孩子放下手裡的小汽車擡起頭,答得一臉自信,不過沒過一會兒,孩子又歪着腦袋問老人“可是爺爺,那你什麼時候回來啊?”
“傻小子,都入土了還哪會回來,回來還不得嚇着你!”
“我不怕!我最喜歡爺爺了,爺爺不管以後變成什麼樣,我都不嫌棄,等我長大了,我肯定一直都養着你,咱們永遠都不分開!”
老人皺眉苦笑,想是暗嘲自己高估了七歲孩子的理解能力,可是寵溺與疼愛不改,他還捨不得在孩子這個年紀跟他討論什麼是死別生離。
最終,老人搖頭笑笑,撫了撫孩子的頭,低聲唸叨:“好,好,爺爺一直跟你在一起,爺爺陪着你。”
(花花:悲痛的一章,字精簡了很多,希望沒有給大家添堵,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寫出那種感覺·····話說悲傷啊,快過去吧,姐手癢,想寫虎摸的戲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