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長爺爺,如若孫媳無性命之憂,家母又何須如此,眼看着天都黑了,我們母女只怕是棲身之地都沒有,孫媳怎麼樣倒是無關緊要,只是家母……”說着沈蘭就哽咽了起來,“這黑燈瞎火的,如何能流落在外,婆婆如此對孫媳,孫媳無話可說,可是家母畢竟是孫媳的親生母親,俗話說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家父家母將孫媳養育成人,不曾享受一天孫媳的孝順,如今還連累二老爲孫媳操碎了心。”
“既然如此,你更應該好好在宋家守着,而不該攪得孃家和婆家不得安生。”宋族長沉聲道。
“族長爺爺明鑑,孫媳並不是自己回去孃家的,孫媳事先也不知爹爹是來公爹家鬧事的,事後孫媳也覺無顏面對公爹一家,曾想求去,只是爹爹在家教誨,不敢違背爹爹的意願,爹爹生養我一場,我又如何能忤了爹爹的意願,再者我腹中懷的可是相公唯一的孩兒,相公如若有個什麼萬一,這孩子也能給相公留下一絲血脈不是?”沈蘭抽噎道。
宋族長哪裡不知道事情的經過,不過就是不想把事情搞複雜,本着合稀泥的意思,想先把沈蘭勸下,自己也好回去吃飯不是。
“沈氏,你此言是何意?”眼看着好好勸不行,宋族長立馬色厲內荏起來,眼神更是如刀刃般飛向沈蘭,如果沈蘭還是原來的沈蘭只怕早嚇得不敢動了,可惜現在的沈蘭早就不是原來的沈蘭,哪裡會恐懼一個糟老頭的眼神。
“族長,我沈蘭也是死過一回的人了,好不容易爹孃將我救了回來,如今回到宋家,如果再任由別人謀害我的性命,還忍氣吞聲,那不是孝順,而是大大的不孝,首先令家中父母白髮人送黑髮人,其次令公婆背上謀害性命的罪責,只怕落得個殺人償命的下場,這纔是給沈宋兩家都招致災禍,如若族長無法公平公正地處理這件事情,造成的一切後果,您可有承擔責任的擔當?”沈蘭乾脆連族長爺爺都不肯叫了,直接就直呼族長。
“放肆。”宋族長也是當了大半輩子的族長了,何時被人這麼質問過。
“孃親,我此刻去宋家求饒,以後我出了什麼事情,您和爹爹是否會告官?”沈蘭乾脆不對那老頭說了,而是直接問自己的母親。
“自然是要報官的,就算官府不管,我們沈家跟宋家也是結下死仇,絕對是不死不休。”沈趙氏立刻開口道,第一次可以說是意外,如果再發生一次,沈趙氏相信就算官府不管,沈家和宋家也算是結死仇了。
宋族長聞言頓時沉了臉色,只怕那時候不是沈宋兩家的事情了,而是兩個村子的事情,畢竟一個村子裡都是同宗的人,真要是鬧成那樣,還真是給兩個姓氏招致禍害了。
“那孫侄媳想如何。”宋族長雖然不至於完全變臉,但是稱呼上卻也改變了。
“我既然嫁進宋家門,自然生是宋家人,死是宋家鬼。”說到這裡,沈蘭明顯感覺到族長的眼光微閃,於是又轉頭看向沈趙氏道:“只是做鬼也要做一隻無怨無悔的鬼,你說對不對,娘?”
沈趙氏很是配合的點頭稱是,沈蘭接着開口:“所以,我想分家,分開過,公婆自然就無法虐打於我,我也能平安地產下孩子,給相公留個後。”
“分開過?”族長一愣,辦法雖好,只是素來家中有老不欲分家,否則視爲不孝,“大膽沈氏,此等自作主張,就不怕我讓我那侄兒休了你?”
沈蘭並不懼怕族長凌厲的眼神,反而直直對上:“族長,我已經說過了,生是宋家的人,死是宋家的鬼,如果你一定要休了我,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到時候只怕你宋家祠堂裡要多了一隻冤鬼。”
“沈氏,你何意?”族長隱約已經猜到些什麼,只是不願意相信罷了。
“你們整個宋家欺負我相公不家,我無處申冤,只得撞死在你們宋氏祠堂門外,以死鳴冤。”沈蘭說得坦蕩,眼裡沒有一絲的猶豫,族長心中頓時不安了起來。
其實他知道沈氏不過是在威脅自己,如果答應了,則他以後難以管家,如果不答應,要是沈氏真的想不開,一頭撞了上去,只怕到時候宋家村就出大名了。
“爹。”宋嘉和小聲喊了一句,宋族長回頭看了他一眼,見他一臉有話要說的模樣,於是開口道:“你有話要說?”
宋嘉和點了點頭,宋族長示意他說,他纔開口道:“祥侄媳婦,你說分家,如海哥家除了那幢茅草屋可以什麼都沒有,不知道侄媳婦想怎麼分?”
“我什麼都不要,只要將我的嫁妝還給我即可。”沈蘭真心看不上宋家的東西,要嫁妝也是有原因的。
“那倒也合理,只是這麼一來,侄媳婦何處安身,靠何爲生?”宋嘉和繼續問。
“大叔多慮了,蘭娘在孃家時曾跟父母學過編竹器,以後可以靠此爲生,至於說住的地方。”沈蘭頓了頓接着開口:“我用嫁妝作爲租金,只求在村中租借一間茅草屋來安身。”
“蘭娘!”沈趙氏剛纔就想說話了,此時聽了沈蘭的話,頓時出口打斷。
“我有一雙手,如何不能活下去,雖然日子艱苦,總比日日被人欺凌來的自在,更何況好兒不望父母財,好女不穿嫁時衣,我有手有腳何必指望別人。”沈蘭完全不顧及沈趙氏的喝止,理直氣壯地將話說完。
“好,好一個好兒不望父母財,好女不穿嫁時衣,既然你覺得自己能撐起一個家,那就分家吧。”宋嘉和點頭稱好,畢竟年輕,比起自己爹多些血氣,往日也看到沈蘭日子艱難,此刻更聽到沈蘭得一席表白,心也就偏了過去,不管怎麼樣宋文祥也是他的侄兒,總不能真的斷後吧。
見兒子都表態了,宋族長此時也沒辦法了,於是也點了頭,只是此時沈氏母女的去留還有些問題,不過想着總歸是要分家,乾脆一事不煩二主,何不現在就過去把分家的事情給說了,另外也讓沈家母女能有個地方休息。
於是宋族長帶着兒子和沈家母女直接就上了宋家的門,到了宋如海家門口,發現果然家門緊閉,完全沒有給沈蘭母女開門的意思。
族長讓兒子去喊了門,因爲沈蘭母女在族長家也呆了不短的時間,所以天早黑了,而這個時候大家都爲了省燈油,天一黑就睡覺成了習慣,所以宋如海家的人都已經睡了,等把門喊開的時候,已經過了好一會兒。
開了門將族長父子和沈蘭母女迎了進去,因爲族長來家裡了,宋王氏點了油燈又去燒了水,宋如海陪着族長父子坐在堂屋,當然沈蘭母女也在。
進了屋,族長就沒給宋如海好臉色看,不過當着沈氏母女的面倒也沒開罵,其實要是沒有外人在,族長還真想將這個族侄臭罵一頓,都乾的一些什麼事兒?
等宋王氏將茶水端上來,宋沈兩家人也算是齊聚一堂了,族長先是問了爲何要將沈氏母女關於門外的事給問了,結果問出來跟沈蘭母女所言無差,他心裡那個氣啊,其實主要是宋如海夫妻兩個不敢在族長面前撒謊,所以族長問一句,他們答一句,結果自然就跟沈蘭母女的話差不多了。
“既然侄媳婦跟孫侄媳合不到一處,不如干脆分開吧,也好過鬧出人命來,到時候結親不成反結仇了,鬧得整個宋氏家族不得安寧。”族長緩緩道。
“分家?”頓時宋王氏的聲音拉高八度,顯然並不願意。
宋族長瞪了她一眼,然後看向宋如海道:“如海侄兒,你覺得呢?”
宋如海也沉默了,畢竟家裡原本就窮,要是再分點東西出去,不是更窮了嗎?
看來這夫妻的表現,宋族長氣得不行,剛要發作就被兒子宋嘉和給拉住了,宋嘉和插嘴道:“如海哥可是擔心家產被分薄了?”
宋如海低頭不語,只是那樣子,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如果祥侄媳婦不分你家一分一毫,你們可願意?”宋嘉和接着問。
果然此言一出,宋王氏和宋如海眼睛都亮了,然後一臉的不相信。
“祥侄媳婦,你過來。”宋嘉和招呼沈蘭上前,沈蘭走了過來,宋嘉和就問道:“宋家的產業不分你一絲一毫,你可還願意分家?”
沈蘭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然後道:“家中產業原本就是爹孃所有,他們願意分給我和大郎,那是我們的福氣,不願意分給我們,我們自然當無所怨言。”
“蘭娘。”沈趙氏還是有些不甘心。
“此話可當真?”宋王氏問道。
“自然當真。”沈蘭毫無畏懼。
“我們分家。”宋如海一錘定音。
“既然如此,那麼就讓我回去擬一張分家文書,明日給你們雙雙過目,如果沒有異議,就給你們分家。”宋嘉和開口道。
沈蘭自然是同意的,而宋如海夫妻兩個更沒有不同意的道理,於是兩家人都贊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