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得很慘的母子倆哪裡顧忌得了宋文祥,所以他說什麼,這母子倆都沒聽到,等他出去了老半天,雁娘從外面進來,看到卷着被子痛哭的母子倆,忙走到牀邊,擔憂地問道:“太太,這是怎麼了?”
聽到熟悉的聲音,沈蘭才擡起頭看了看雁娘,確定屋裡沒有其他人,沈蘭才抽噎着停下了哭泣。
“是誰放那個人進來的?”沈蘭啞着嗓子抽噎着問道。
雁娘微微有些頭皮發麻,放人進來的自然是她了,當時因爲她要整理杯碟,所以最晚回房,聽到敲門聲自然就開了門,見門外是東家的相公,哪裡敢把人關在外面,於是就將人放了進來,放了人進來,她也不好再回東家屋裡了,又想到這對夫妻經久分離,正是小別勝新婚的時候,於是自作主張在竈間燒了火窩了一晚。
“太太。”雁娘不自覺地心虛了幾分。
沈蘭再是不聰明,此刻看到雁孃的神色也領悟了,往日裡沒覺得雁娘有什麼不好,沒想到就是因爲這個女人,自己吃了大虧,虧得平日裡她還對她不錯,從來沒有將她當作下人看待,如今明知道她有些求去,卻還放了那人進來,簡直是奴大欺主。
“服侍我和石頭穿衣裳吧。”沈蘭壓下心中的憤怒吩咐道。
雁娘也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惹了東家生氣,此刻見東家願意息事寧人,立馬手腳麻利地將衣服奉上,順便把石頭從沈蘭懷裡抱下來,幫着石頭穿衣服,沈蘭冷眼旁觀着。心裡卻是膈應得狠,要不是這個時候是過年的時節,她早就發作了雁娘,此刻的隱忍不過是暫時的。
經過早上一鬧,沈蘭雖然依然對宋文祥心生畏懼,可是畢竟是青天白日,想來他也不會對自己做什麼。再者她也是被折騰狠了。這個時候就算能下牀,整個人也是病懨懨的,提不起什麼力氣了。
沈蘭臉色青白地從屋裡走出來。身後雁娘抱着石頭也一起出來了,只見自家堂屋裡坐着宋家人,宋如海如同一家之主一般坐在主位上,身旁是宋王氏。左右坐了宋家其他的幾個孩子。
“不要臉的賤皮子,這都什麼時候了。才從牀上爬起來,也不曉得早點起來伺候你男人。”沈蘭剛出屋,宋王氏沒頭沒臉地就罵了起來。
“娘,蘭娘身子不好。再說這家裡的活兒又不是沒人做。”宋文祥也看到沈蘭從屋裡步履蹣跚地走出來,正有些心痛沈蘭此刻一副搖搖入墜的柔弱樣,心裡也暗悔自己昨兒沒個剋制。就聽到他娘張口就罵,忍不住替沈蘭說了一句。
“不好。什麼不好,不就是仗着年紀輕不顧廉恥,你這剛回來就勾着你連爹孃都不要了,就是個騷狐狸精。”宋文祥不開口還算好,這一開口頓時就惹得宋王氏火氣直往嗓子眼裡冒,昨兒本想把兒子拉回去,不成想兒子把自己老兩口送回了家,竟然轉身就走了,說是要回去看看孩子,這哪裡是看什麼孩子,根本就是被沈蘭那個賤人勾了魂。
忍了一個晚上的屈辱,剛出房門就看到沈家人一副登堂入室的模樣,宋王氏更是開口就罵,她當自己是什麼人?沈蘭的素來是個能忍的人,此刻也有些忍不了了。
“這大早上嬸子和叔拖家帶口的到我們家是幹什麼來?要是來辭年,我倒是歡迎的狠,要是來找茬,我沈蘭也不是好惹的,至於我起不起牀跟你們也沒什麼關係吧,再說你們做叔和嬸的也不好管到隔房的侄子和侄媳婦房裡的事兒吧。”沈蘭青白着臉沒好氣地開口,他們當這裡是哪裡?是他們宋家三房的地方麼?不管怎麼樣在宋文祥沒去找族長之前,她沈蘭都是七房的人。
“蘭娘,你怎麼可以這麼對爹孃說話呢?”宋文祥雖然心痛娘子,可是畢竟不是不孝之人,自然聽不得沈蘭這個話,忍不住呵斥了一聲。
“嫂子,如今我哥回來了,過不過繼還是兩說呢。”一旁的宋娟也開口道。
眼看着這樣的情況,沈蘭早就有所預料,所以也說不上失望,本來她就不是原主,不可能指望宋文祥站在她這邊,昨晚吃了大虧,她此刻正恨着宋文祥,怎麼可能聽宋文祥和稀泥的話。
“沈氏,你一個婦道人家如何作得了男人的主,如今你男人回來,那過繼的事情自然作不得數。”宋如海也開口道。
沈蘭聞言冷笑了起來,望着宋氏一家人坐在自家的堂屋裡,一個個盛氣凌人的模樣,心裡就覺得一陣一陣的翻滾,忍着噁心勉強開口道:“這過繼是族裡的大事,你們不肯承認也就作罷了,當初族長也只是把石頭的名字寫在了七房下面,如今既然宋文祥不願意,我自然也不會勉強,還請宋校尉給我一紙放妻書,自此以後我沈蘭和你宋家三房再無瓜葛。”
宋家人倒是不意外沈蘭的話,甚至還隱隱有些歡喜,倒是宋文祥一臉的難色,瞪着沈蘭彷彿要吃掉她一般。
“太太,還請三思啊。”身後傳來雁娘勸慰的聲音,沈蘭頓時轉過身,擡手就給了雁娘一巴掌。
“作死的東西,給你三分顏色還真開起了染坊,昨兒敢將賊人放進我屋裡,是不是瞅着我這個主子好說話?剛剛就忍着你了,也不看看是什麼東西,敢在我面前張狂,你是吃了他家的飯,還是用他家的錢,連誰是主人也不知,活該被人賣來賣去。”沈蘭正找不到地方發泄,這雁娘一下子就撞在了槍口上,昨日若不是她自作主張,自己怎麼會被一個莽夫佔了身子。
被沈蘭一通發作,雁娘忙抱着石頭跪到地上討饒:“太太饒恕了奴家,奴家也是爲了太太着想,常言道夫妻之間哪裡有隔夜仇,奴家也只是想太太能和老爺和和睦睦的。並無其他私心,求太太饒恕。”
被雁娘抱着的石頭也被沈蘭嚇了一跳,頓時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原本還想踢雁娘一腳的沈蘭身形一頓,本想去抱石頭卻有些力不從心,只能對着一直守在門口沈長海道:“把大公子抱過來,這個賤人既然那麼喜歡這家人。那就跟着他們回去。少在我面前作死。”
一得了命令,沈長海立馬走過來,從雁娘懷裡抱過了石頭安撫着晃了晃。小心翼翼地站到沈蘭身畔,一副守護的姿態,石頭也因爲安撫而停止了哭泣,只是小聲抽噎着。
雁娘被沈蘭和沈長海弄得一愣。忙低下身子去磕頭,一邊磕頭一邊求饒道:“求太太饒恕奴家。奴家再也不敢,求太太……”
“蘭娘,你這又是何必呢,這個娘子也是好心。她也指望着我們夫妻和睦不是?”宋文祥走過來忍不住勸道,倒是沒想到沈蘭突然就發作了起來,那氣勢竟然不輸於大戶人家的太太。
“誰要跟你和睦了。識相的就把休書拿來,連自己的妻子兒女都護不住。還好意思站在這裡大言不慚,如若不是族長深明大義,你的妻兒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哪裡輪到你在這裡大放厥詞?”素來隱忍的人,要是真發起火來也是不管不顧的,否則那次沈蘭也做不出追打婆婆的事情來。
“沈氏,你不要太過分,文祥還是你的夫婿,就算你不肯認我們,也不要忘了出嫁從夫。”宋如海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大聲呵斥了一聲。
沈蘭臉上露出諷刺的笑容,沙啞着嗓子道:“連妻兒都護不住的窩囊廢,談什麼出嫁從夫,我沈蘭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忍着你們是我脾氣好,惹毛了我,我也是不管不顧的人。”
說完又對沈長海道:“我們走,既然他們喜歡呆這裡,那就把這裡讓給他們好了,天下之大難道還沒有我沈蘭的容身之處麼?”
“你要去哪裡?”宋文祥忙攔住沈蘭,臉色慌張地問道。
沈蘭白了他一眼,對於宋文祥這個人,她是厭惡到了骨子裡。
“我去哪裡跟你有什麼關係?宋文祥,我不怪你偏袒着你的父母,畢竟那是生養了你的人,你向着他們也沒什麼不對,我沈蘭早就在你家死了一回,把命都搭在了你家,還有什麼是不能抵消的,如今這條命是我爹孃和我沈家的族伯所救,沒道理繼續搭到你家,今日你不肯休妻也罷了,只是我跟你之間也沒有什麼情分了,請你以後不要再糾纏於我了。”沈蘭冷漠地開口。
“蘭娘……”宋文祥哪裡肯斷了情分,此刻聽到沈蘭一番話,只覺得渾身冰冷,明明他出徵之前還是濃情蜜意的小嬌妻,如今卻用看陌生人的眼神看着他,甚至還帶着厭惡。
沈蘭看了他一眼,轉身朝旁邊走去,宋文祥還想攔她,卻不想被沈長海給推了開,地上跪着磕頭的雁娘也摸不準屋裡的態勢,只是跪在那裡一動也不敢動,而宋文祥被沈長海一推,正好就推到了雁孃的身上,宋文祥身子一個不穩,直接就壓到了雁娘身上,兩個人頓時滾做了一團,屋裡也響起了驚呼和尖叫聲。
沈蘭看都沒看一眼就出了屋,從沈長海手裡接過已經不哭了的石頭,小心翼翼地抱進懷裡,而沈長海重新進了屋去牽後院的馬,準備用來套了馬車,帶着沈蘭母子倆走。
片刻後宋文祥總算和抱作一團的雁娘分開了,哪裡顧得雁娘怎麼樣,立馬就朝門外跑去,不管怎麼樣他是不可能放自己的娘子離開,出了門就見沈蘭抱着兒子站在門口,一副冷淡的模樣。
屋裡宋家人見了宋文祥的動作也罵罵咧咧,雁娘被宋文祥又壓又抱,心裡正不知是怎樣的滋味,竟然靠着牆愣愣坐着發呆起來。
“蘭娘,我對不起你,你不要走,我們好好過日子,過些時候我就派人來接你,你跟我去漠北,以後再也不會拋下你們母子了,你昨夜不是答應了我嗎?不要任性了,那畢竟是我的爹孃,我總不能爲了你連爹孃都不要了吧,聽話。”宋文祥一臉急迫地衝到沈蘭身邊就要去拉她的手。
沈蘭微微後退幾步躲開了,陰沉着臉道:“昨夜什麼樣的情況你也是知道的,如今也不要跟我說些有的沒的,你們家的事我也懶得管,至於你,你要是不願意給我休書,我們就做對名存實亡的夫妻,要是怕我佔了你嫡妻的名分,什麼時候都歡迎你把休書給我送過來,至於說其他的,還是算了吧。”
“蘭娘,你說過會和我白頭偕老的,你忘了當初我們一起的情分嗎?”宋文祥心裡難受得緊,眼睛也有些酸澀。
“早就告訴你了,我死過一回了,所有的前程往事忘了乾淨,你覺得我們還有什麼情分?昨晚你都想掐死我了,還那般對待我,你覺得我會對你有什麼情分?”沈蘭冷笑着開口。
“蘭娘,我只是太想你了,整整快一年了,難道你就不會想我嗎?”宋文祥不明白夫妻之間的敦樂有何之錯。
“你記性還真不好,我說過了,我什麼都不記得了,又怎麼會想你?”沈蘭冷酷地開口,眼裡的厭煩之色也愈加濃烈了起來。
所以昨天她才抗拒得厲害,後來更是一動不動任由他施爲,從頭到尾他都是在強迫她,就跟那些韃子破城後對那些可憐的女人做的事一樣,所以她現在是恨他的吧,想到這裡宋文祥有些後悔了,爲什麼他不能耐心一些,明知道娘子不對勁,還由着自己的性子來,如今卻是徹底惹惱了娘子,所以她纔要走吧。
“蘭娘,我是你的夫婿啊。”宋文祥喃喃道,一雙堅毅的眼睛此刻蒙上了一層霧氣,聲音也有些苦澀。
可惜沈蘭無動於衷,夫婿對於原主來說是天,可是對於沈蘭來說什麼都不是,在沈蘭自己那個時代,哪個做丈夫的不是寵着妻子的,哪裡有半分的大男子主義,所以沈蘭根本不會吧宋文祥的話聽進耳朵裡,更不會因爲他的話兒心軟。
“你有這個心情在這裡糾纏我,還不如想想稍後怎麼安撫你的父母吧。”沈蘭咧嘴一笑,蒼白的臉因爲這抹笑容而驚豔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