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杜三,趙五捧着二十兩銀子,一時靜默無語。
“五哥,剛剛來的是什麼人?”隨即看到他手中的銀子,不由驚了驚,擡手指着道:“這銀子……”臉上的神情十分不安。
“青娘,你別慌,一點小事情!”趙五忙安慰道,隨即也將事兒跟她一說。
青娘聽完他的解釋,這才安心下來,道:“只要不是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就好,只打聽些事情,就給二十兩,出手可真大方,那小姐既是趙姓本家,這些許小事,就算不拿銀子,你也該幫忙纔是。”
趙五聽着她這話,不由笑了笑:“這銀子在咱們眼中,覺得多,在別人眼中,並不算什麼。”這個別人,自然是指趙鬆梅,他其實也有些想不通,當初那幾個小孩子,最大也不過十一二歲的年紀,如今瞧那模樣,竟像是掙下了一份不小的家業來。
想想那時候,他們是憑着山上的藥材賺的錢,後來又教給了村裡人,他也賺了些許個,只不過後來大家一哄而上,山上就差沒把草給拔光了,這條生路也就斷了,想想自己以前乾的那些糊塗事,心中早就生出悔意,好在老天待他也不薄,讓他遇到了青娘。
“能有這些銀子,就能救咱們的急,也不用你爲了我,去苦苦求人,要不是因爲我,你也不必受那些委屈。”說到此處,青娘語聲哽咽,這個男人,雖然以前也做過不少壞事,可待她卻是真心的好。
“這是什麼話,我一個大男人,你又是我娘子,我自然是要照顧你的,說起來,我已承那小丫頭兩次情了,以後盡心幫她就是。”趙五握了握手中的銀子,想着人家既然不計前嫌的找上他,他也要感恩圖報纔是,就算不爲自己,也要爲了青娘。
“我聽着你那話,想來那小姐也是善心之人,她交代的事,你就盡心幫她辦好,只可惜事兒就這一件,若多幾件或是能在她身邊尋個穩固的活兒幹,咱們家的日子,就不致於此了。”青娘有些遺憾的說道,她是覺得那小姐心地和善,爲人又慷慨,這樣的東家,打着燈籠也難找,更何況還是本家,有什麼事情時,都還會顧及着點顏面,越想越覺得,若能跟着這小姐身邊長期幹活,絕對比在外面做下苦力來得強。
趙五聽着也是神色微動,他以前敗光家產後,在外面胡混,憑着腦子好使,卻也沒吃多少苦,自從遇到青娘後,爲着她洗心革面,這兩年下苦力幹活兒,着實受罪,這些也是他心甘情願的,但是,誰又不想把日子往好了過。
青娘這話,倒是提醒他了,與其在外面累死累活,不如厚着臉皮,去求個差事,且對方待他的態度,也不像是還記恨他以前的事情,況且那時候,他也是留了手的,不然就那幾個孩子,他要真下了狠勁,他們也討不了便宜去的,如今想來,不由十分幸慶,當時自個沒有昏了頭。
“你這話,說得倒也在理,待我將這次的事兒辦得漂亮了,再去跟前求求,他既是家大業大了,手底下要用人的地方肯定少不了,雖說我以前混賬了一些,但如今已經改過自新,咱知根知底的人,總比用外面的人強吧?”話雖如此說着,但心底打鼓,自己的名聲早就爛大街了,會不會用他還真是兩說,這麼說不過是寬慰青娘,也寬慰自己,當然心底也存了幾分期盼。
“嗯嗯,你能這麼想,我真是高興。”青臉略顯蒼白的臉上,浮顯出一抹笑意,雖人在病中,仍不掩那氣質芳華,病態的模樣,更添一絲柔弱之態,讓人忍不住想去呵護憐愛。
見她高興,趙五也是心情大好,將銀子全部放入她的手中:“這些你都收起來,你的病不能斷了藥,縣城的大夫,也不知是不是空有一個名聲,藥吃那麼多,卻總不見好,平遠鎮上的孫大夫,醫術也是極好的,待我辦完這事,就帶你去看看,沒準吃上幾副他的藥,你的病就能斷了根。”趙五握着她微涼的手,捧在手心裡幫她取暖。
“嗯,好!”青娘輕輕的點頭,臉上的笑意越發明朗。
她原本是大戶人家的小妾,因着主母妒忌,暗害她流產,人還在病中,就被趕了出來,若不是遇上趙五,她這條命只怕早就不在了,可命雖保住了,卻落下了病根,如今她這身子,也就是用藥天天吊着。
所幸趙五待她極好,雖說日子過得不比從前,可趙五誠心實意待她,不必像以前那般,時時受主母刁難,這樣的日子,雖說苦些,卻也輕鬆。
“你自個在外面辦差事也小心些,不用總掛心我,我這身子骨用藥養着,也不會有什麼大礙的。”青娘輕言細語的說道。
這樣閒話家常,雖不如琴棋書畫來得詩意,卻足以讓人安心,經歷那許多事情,她如今求的,不就是一個安心麼。
“嗯,我這趟出門可能要好幾天,你自個在家裡…我多買些米糧菜蔬回來,你就可以不用出門,雖然開了春,外面還是有些冷,別出去吹了風,有什麼事,左鄰右舍的招呼一聲……”
若是在兩年前,趙五絕對不會相信,自己也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如今說來,卻十分平常。
青娘含笑聽着,不時點頭,嘴着噙着笑意,靜靜的看着他。
這個男人,長得也還算不錯,不過卻比不上以前的老爺容顏雋秀,說話高聲大氣,甚是粗俗,與文質彬彬的老爺,也相差甚遠,家無恆財,連吃用的米糧也不過幾日的餘糧,更比上老爺家財萬貫,可就是這樣一個再普通平常不過的男人,卻讓她覺得安心。
聽着他這重複了數次的話,她竟有種百聽不厭的感覺。
“五哥,你別擔心我,出門在外,顧好你自己。”青娘在他的嘮叨聲中,也不時的關心他幾句。
“我一個大老爺們你就不用掛心了,再說平遠鎮是我家,我在那兒長大,熟得不能再熟,這次的事情,也很簡單,不過兩三天時間就能回來了……”趙五混不在意的說道,最讓他在意的,是不想跟青娘分開。
想以前聽着那茶館的說書先生,總說那青年書生,爲着個小姐要死要活,當時還想着,這簡直不是個男人,如今他算是體會到其中的意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