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陳婆子來說,她只是在講述一個有趣的故事,而趙鬆梅,卻從其中聽出很多不同的東西來。
郡王好色,想必府中美人們之間傾扎得厲害,暴病而亡的,又何只那美人一人,想必落水、投井、中毒,甚至還有很多她想不到的死法。
窺一斑而知全豹,在她看來,這京誠中的人家,估計大抵都如郡王府這般的不在少數。
趙鬆梅不由想,多少女子,只知其是富貴之家,而不知那其實興許就是她香消玉隕之地。
“我有些累了,今兒就講到這兒,明兒接着講,你故事講得不錯,一會兒有賞。”趙鬆梅略顯疲憊,卻仍是誇了一句。
一聽說有賞,那陳婆子頓時便笑得一臉摺子,不過是說個故事,竟入了主子的眼,這大半響的,活兒半點不用幹不說,竟還得了賞,這還真是個大喜事,聽說明兒還要繼續講,她這頓時就又精神百倍,暗道,她這操勞了一輩子,難道臨老了,還能轉運不成?
陳婆子自是滿臉喜色的離開,而趙鬆梅這心裡,卻仍是未能平靜。
以往住在鄉下地方,別說什麼皇權至上,她甚至連個官員也沒見過,大家和平共處,一心過着自個的日子。
如今走出那一方天地,才發現外面的世界,還真是不一樣,有權有勢的,動不動的就能搶個姑娘,搶回家後呢,稀罕着的時候,估計日子也還過得,可不稀罕了之後呢,估計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她既嘆女子地位低下,沒人庇護的情況下,簡直命如螻蟻,又嘆皇權至上,有權有勢的人家,爲所欲爲,完全沒什麼道理可講。
突然生了一種,對這京城瞭解得越多,她這心裡就越發不平靜之感,可要讓她假裝什麼也不知道的裝天真,她也做不到。
與其說做一個無知的人,她寧願去了解那一切的醜惡真相,就算這世界是如此的不公平,她也希望自己能在這不公平之中,找出一個平衡點來,讓自己的日子過得更加的舒坦自在。
權力,她以往並不怎麼在意的東西,但到了京城之後,她卻越發意識到其中的好處,做一個無權無勢,受人欺凌之人,她更願意做那一個,她欺負別人的人。
權勢的好處,在她進京城的第二天,就體會到了,若她是有權勢的人家,又豈會被人欺上門來,雖然當時也沒吃虧,但對她仍是造成了不小的影響。
環境會改變一個人,此刻環境也改變着她,如果此刻仍是她生活過的和平年代,她估計對這些也是無所謂的,但如今的情形不同,沒有權勢的人,就有可能會朝不保夕。
若只她一個人,她興許還可以回到瓊河村裡,依然過着以往一般自在舒坦的日子,閒着沒事賺點小錢花花,心情好了就縣城裡逛逛,反正怎麼舒服就怎麼來。
可是不是她一個人,趙鬆材如今入讀國子監,能得學政大人的推薦,可見其才華還能入眼,對於考取進士一事,就算今科不能得中,下科也是很有希望的,這般說來,趙鬆材遲早是要入官場的。
而官場上的各種爭鬥可不少,他這性子,還算得上老成持重,可勾心鬥角方面,明顯就不如人,當然,如果能歷練一番,估計也不會太差,至於他以後做官如何,這個暫且不提,只說這官場最容易得罪人,若是被人整治,落個滿門抄斬都是有可能的。
不說滿門抄斬這麼嚴重,就是他個人被人收拾也是有可能的,誰讓他孤立無援,連個幫手也沒有呢,而家裡,對其也並無多少助力。
趙鬆梅這心思一打開,就有些收不住,越想卻是越心驚,額頭不由又一陣冷汗滲滲。
“小姐,這是怎麼了?”香兒進門就看到她臉色不對,且還一頭冷汗,頓時就着急起來:“我離開的時候不還好好的嗎,是了,剛剛我問陳婆子,她還一臉眉飛色舞的跟我說,她講什麼鬼故事來着,別不是這個,把小姐給嚇着了吧!這個陳婆子,我真該好好罵她一頓,怎麼能講這些呢!”
趙鬆梅聽着這番話,倒是醒過神來,扯着嘴解笑了笑:“不關她的事,是我要聽的,故事講得極好,我還說讓你打賞她呢!”
“真的講得好,沒有被嚇着了?”香兒不確定道。
“你看我是膽小的人嗎,講個故事就能被嚇到。”
“小姐自然不是膽小的人,但你如今不是生病麼,肯定是聽不得那些的。”香兒仍是不滿的說道。
“不過是解個悶,有什麼聽得聽不得的,不是說要喝藥嗎,拿過來吧!”趙鬆梅岔開話題道。
要認真說起來,她還確實是被故事給嚇着了,這不是故事,這是真實發生的事情,這時代強權至上,對普通百姓的不公平,而恰巧,她也只是這普通百姓之一,這些事兒是不能想的,越想就越怕。
“藥還有些熱,奴婢吹吹。”香兒端着藥碗,試了下溫度,說完便輕輕吹了起來。
“小姐可別嫌這藥苦,苦口良藥,吃完就能早點好了。”香兒瞧着她這臉色仍是不好,以爲她是不想吃藥,忙這般說道。
“你當我是元哥兒啊,吃個藥還讓你說上半天,我哪次吃藥,讓你費神過啊!”趙鬆梅本沒什麼精神,只聽着她這話,就有些哭笑不得,她只是生病,又不是變成了一個孩子。
“呵呵,是奴婢多嘴了,小姐不怕苦就好。”香兒笑道,連忙把藥碗遞到她跟前來,那意思,簡直太直白不過了。
趙鬆梅對她很是無奈,搖了搖頭,伸手接過藥碗,仰頭便大口大口喝起來,喝中藥,她已經喝出經驗來了,你要小口小口慢慢喝,那才叫越喝越苦呢,這般大口大口幾口灌下去,苦味兒都沒怎麼嚐出來,一碗藥就下肚了。
遞迴一個空碗給香兒,接過她遞來的手絹,輕輕擦拭了下嘴解的藥汁,這才擡眼看過去。
“小姐就是豪氣,連喝藥都喝得這麼豪爽。”香兒滿臉堆笑的奉承道。
“以前沒聽過這話,你這是纔跟人學來吧!”趙鬆梅沒什麼精神,喝完藥便斜斜靠在枕頭上,卻仍是調侃了一句。
“呵呵,這不是之前聽俊兒說麼,小姐就別笑話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