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鐸聽她前半段話,還有些不滿。然而聽到她難得如此依戀自己,那些不快也就煙消雲散,把她抱到懷裡,藉着酒勁親吻着她的額頭,喃喃地說:“憫敏,你信我。我必讓你幸福。”
顧采薇依偎在他懷裡,聽着他有力的心跳,閉上眼睛,心裡默默地說:宋鐸,我不想未來,現在我很幸福就足夠了。
不是她消極,她和他之間,隔着的,不止是京城到李家莊那兩天兩夜的距離。
灰姑娘和王子在一起,以後的生活呢?是不是幸福,他們的愛情能否跨越階層的鴻溝,都是未來給予愛情的考驗。
原諒她,只是一個並不算堅強的女人,從來沒有直面慘淡人生的勇氣,所以她選擇,得過且過,今朝有酒今朝醉。
幾天後,明珠被護送回來,再見顧采薇,抱着她就流淚。
自從她被那凶神惡煞的沙首領劫走之後,兩人再沒見過面。再見面,真的恍如隔世。
“好了,別哭了,都是大姑娘了。”顧采薇拍拍她的後背,笑着說,又對後面站着,淚眼婆娑的阿媛說,“怎麼把你也拐來了?茂明哥怎麼放心?”
阿媛笑着流淚,給她行了一禮:“稟姑娘,他帶着虎子一起跟來了。宋將軍已經讓他帶着孩子先去找管家安排住下,我來伺候姑娘,到時候隨姑娘入府。”
好多年了,當年被髮賣出京城,阿媛不曾想過還能回來。然而命運兜兜轉轉,她不僅回來了,而且依然還入了高門,成爲貴夫人的左膀右臂。只不過不同的是,曾經服侍的是日暮西山的老太君,時時擔心老太君仙去後她的下場;而現在,她服侍的是將是年輕的炙手可熱將軍夫人。
命運,雖曾薄待她,但最終都一一彌補她所遭受的苦難。
“好。我們在一處便好。”顧采薇笑着說,“走,快進屋去。”
明珠一直拉着顧采薇的衣袖不肯放開,逐一訴說分離後的事情。顧采薇也跟她講了她跟成郡王相處的一些趣事。
明珠吐吐舌頭:“顧姐姐,也就你敢這樣說成郡王了。我很怕他,你別笑我不爭氣,很多姑娘都很害怕他,一直板着臉,說話還不留情面。有次哪家的姑娘我忘了,想要討好他,結果被他一頓呵斥,碰了一鼻子灰。”
“這個熊孩子。”顧采薇完全可以想象出來他的樣子。
等身體弱的明珠去休息了,顧采薇問阿媛是否簽了賣身契,聽阿媛說宋鐸特別交代允許她不籤的時候,才長長鬆了一口氣。
阿媛不是宋家的家僕,她未來即使做什麼出格的事情也不必投鼠忌器。可是當下這些話,她不能說,於是拉着阿媛,親親熱熱地說着話,一直說到宋鐸回來。
阿媛給宋鐸行禮。
宋鐸隨手賞了她一張銀票,說她護住明珠有功,又讓她提點顧采薇,恩威並重地說了一番話纔打發她下去。
“表哥你幹嘛嚇唬阿媛?說什麼賣身契不在手裡也有辦法治她?”顧采薇嘟着嘴,不滿地說。
“馭下之術,本在恩威並重。”宋鐸淡淡地說,“雖然你們相識於微時,但是今時不同往日,你們是主僕。不過現在看來,阿媛比你,更明白情勢。能做秦老太君身邊頭號丫鬟,也不是一般人,以後你也多聽她的意見。只一樣,記住你是主子,你能轄制她而不是反過來。”
顧采薇“嗯”了一聲,看宋鐸面色似有些疲乏,叉開話題問道:“表哥你去哪裡了?明珠回來你都不在,看起來你好像不太高興?”
宋鐸說:“我剛從三皇子府回來。三皇子說,靜妃娘娘,狀況不佳。”
顧采薇知道他有幾年是跟着靜妃娘娘長大,感情很深,忙問道:“什麼叫狀況不佳?你之前不久說過,娘娘身體不好嗎?”
宋鐸目有痛色,說:“之前我去冷宮探望,娘娘腹痛不止,當時只以爲是尋常,不想現在太醫見了,說是腸癰,而且,而且已經藥石無效。憫敏,你可有辦法?”
顧采薇咬着嘴脣思索,腸癰可能是細菌感染,也可能是闌尾炎。既然太醫已經說沒辦法,那後者的可能性就極大了。除了手術,沒有根治的方法。可那是靜妃,她做不到。
她搖搖頭:“我還沒見到娘娘,不敢斷言。但是太醫都素手無策,我能醫治的可能性並不大。”
宋鐸嘆口氣:“現在只待沈家的那個木青公子回來,看有沒有辦法了。娘娘向來堅韌,只望她挺過這一劫。我從小受娘娘恩惠無數,只想日後好好回報,不曾想……不曾想娘娘數次起落,都能屹立不倒,只這次,卻被惡疾折磨至此。”
顧采薇見他很難過,咬牙說:“我可以給娘娘診脈看看,也許還可以施針止痛,等良醫出現。等等,表哥,你說,現在在等誰?什麼公子?”
她後知後覺地抓住了什麼,望着宋鐸的眼睛,急切地問道。
“沈家的木青公子。正月十五,我們在縣城裡曾擦肩而過。”宋鐸說,“你記得嗎,樓下的人議論一首詞,說是他所作?”
顧采薇用力想了想,突然情緒激動地抓住宋鐸的手臂問道:“表哥,可是那句‘衆裡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宋鐸點點頭,不明白她爲何如此激動:“憫敏,怎麼了?”
顧采薇在頭上重重拍了一記:“是他,一定是他。木青公子,這個時代沒有的詞……表哥,這個木青公子是何來歷,你快告訴我!”
宋鐸極少見她如此失態的樣子,因爲急切,她的臉都紅了,眼睛裡似有激烈的情緒,一觸即發。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慢慢把自己知道的說出來:“一直唯唯諾諾、無人庇護的庶子,一年多年前突然性情大變,博得祖母歡喜,以木青公子之名四處遊學,廣有才子之稱流傳……憫敏,你曾說過,南柯夢中,曾經有沈洛湛,你告訴我,你是不是認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