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些日子,隋易回來了,風塵僕僕,近乎衣衫襤褸,臉上卻帶着笑容,眸子發亮。
看他這副樣子,正在院子裡看成郡王跟宋鐸學劍的顧采薇就知道,他帶回來的是好消息。
果然,隋易帶來了一個大驚喜。
錦娘手裡不僅有沙首領幫太子做事的幾乎所有資料,最令人驚喜的是,竟然還有奉太子命令,與匈奴內一個王子狼狽爲奸,製造虛假書信構陷三皇子的證據,雖然不全,但是已經很明確了。
端坐在一旁的成郡王很緊張,也很激動,一張小臉繃得緊緊地,腰背挺直,聽完後把目光投向宋鐸:“表舅,父親的冤情,是不是可以洗雪了?”
宋鐸面上也柔和輕鬆了許多,卻冷靜地搖頭:“還不是時候,還要順着這些消息去找出更多的證據。但是現在已經有了方向,應該很快。”
顧采薇坐在他旁邊,看成郡王略有失望,安慰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能陷三皇子遭此劫難,也並非一句話一封信的事情。這麼長時間都等了,最難的時候都過來了,現在看到了曙光,我們也該高興,一切很快就會水落石出了。”
成郡王喃喃地說:“我知道。可是我擔心父親母親,母親肚子裡還有寶寶……”
顧采薇握住他的手:“別擔心,過了三個月就很穩定了。在寶寶出生之前,你母親一定能出來的。到時候有我這個神醫在,還擔心什麼?不信你問隋易,他那時候都是我救回來的。”
隋易笑着點點頭,露出一口白牙。
正事說完了,顧采薇叫住隋易。
“錦娘到底爲什麼逃跑?”她問道。
“據她自己說,姓沙的手段粗暴,”隋易說得委婉,臉色微紅,“更重要的是,她無意中得知他替太子做的很多事情都是見不得光的,不想日後受他拖累。所以和江南的行商一直暗中有往來,趁姓沙的出去辦事,索性來個金蟬脫殼。這個錦娘,也是個忘恩負義的。姓沙的對她,也算有情有義了。常年包着她,也不許折磨她。”
顧采薇“哼”了一聲:“她又不是小貓小狗,打一棒子給一個甜棗就得感恩戴德。她也是人,也希望身邊的人知冷知熱,而不是陰晴不定。要我看,她是個明白人,不貪戀權貴,遠離玩火的人,找個老老實實的人嫁了,這輩子活得安穩。不過她到底太簡單,若是姓沙的不死,她手裡握着那麼多東西,他那裡能放過他?要是我,先找個機會把他弄死,還得不動聲色的……”
這話隋易就不敢接了,他感到背後一陣涼颼颼的,求救地看着宋鐸。
宋鐸明顯臉色不佳,而成郡王到底是個孩子,對顧采薇的這番話,他說:“最毒婦人心,哼!”
“那你有本事將來就不娶妻!”顧采薇不服氣地說。
兩個“孩子”又開始鬥嘴,剛纔的八卦也就一帶而過。
隋易退下後,宋鐸望着和成郡王已經說到“下午玩什麼”話題的顧采薇,若有所思。
接下來的事情,只是時間問題,其中牽涉太複雜,顧采薇管不了,也不願意費腦,所以也就不再關注。而成郡王雖然只是個孩子,卻頻繁地往宋鐸書房跑,每次回來臉都繃得緊緊地,但是在顧采薇面前,卻從不主動說起,嘴閉的比蚌殼還緊。那種與年齡不相符的成熟,又讓顧采薇感慨良多。
一個月後,皇帝下旨替三皇子平反,斥責太子識人不明,責令其閉門思過一個月。太子痛哭流涕,向三皇子道歉。而三皇子朝堂上,對着太子也淚流滿面,還主動替太子求情,一片兄友弟恭之態。
宋鐸現在還是“生死不明”,雖然太子那邊已經心知肚明,並且對他恨之入骨。但是皇帝那裡,卻是不能這麼巧合地出現,要有一個緩衝期,所以他與三皇子商議的結果是先給皇帝透個信兒,說是在李家莊一帶出現,派人去查,過十天半個月再出現。
三皇子回府後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將懷恩和成郡王互換。
懷恩還沒回來,接成郡王的人已經在門外。
“你們在這裡侯着。”成郡王氣勢十足地背手吩咐道,又對顧采薇說,“你隨我來。”
顧采薇已經忘記了他這副一本正經的小模樣,忍住笑跟着他進了房間。
“我母親肯定會召見你,記得到皇子府的時候讓人找我。我雖然不足七歲,但是三歲就搬到了外院。”成郡王擰着眉頭說道,看到顧采薇傻呵呵地笑他不耐煩地說,“女人,聽明白了嗎?”
顧采薇笑着點頭:“我若是去,一定找你玩。”
成郡王眉頭皺得更緊,似乎有些發愁:“女人,你能不能嚴肅點?謹言慎行知道嗎?到了三皇子府,或者將來進了宮裡,一定要注意,不會說話就低頭裝啞巴,知道嗎?”
顧采薇看他小小的人兒,教訓起自己來卻是頭頭是道,不由“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成郡王見她沒有放在心上,又急又怒,紅了臉呵斥她:“蠢女人,到底記住了沒有!”
顧采薇連忙點頭:“記下了,要找你,要閉嘴。”
成郡王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算了,你只要記得在宮裡小心些,剩下的我都可以幫你圓過去。我以前說過的話,你都記住了嗎?”
顧采薇一頭霧水:“啊?”
成郡王瞪了她一眼:“如果表舅欺負你,記得找我!我就是你的靠山!”
顧采薇心下感動,蹲下身子,張開手臂:“我記住了。霆兒,謝謝你!”
“我又不是小孩子,不要你抱。”成郡王說着,腳卻情不自禁地向前,伸手摟住她脖子,用力地抱住她。
顧采薇感受到脖子上似乎有溼意,拍拍他的脊背:“以後都有機會見的,又不是生離死別。”
“你這個蠢女人!”成郡王罵了一句,鬆開她的脖子,拍拍自己衣服,頭也不回地走了。
她不懂,他們之間,再難有曾經有過的那一段幸福日子了。出了這個門,她以後就是宋鐸的女人,而他,又是成郡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