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我還記得在父親的祭奠上,你帶了一衆兄弟前來,卻獨身一人進門祭拜。當日之景,歷歷在目。這一晃眼,卻都過去這麼多年了。”葉雲飛端起手邊的茶杯,輕輕地朝茶麪吹了一口氣,杯子都送到嘴邊了,他想了想,忽地又放了下去。
三叔冷眼看着葉雲飛,看他還想玩什麼花樣,卻見葉雲飛邊搖着頭邊感慨了一句,“三叔家裡的好茶難得一品,可惜我向來不愛茶,倒是越霖愛喝茶,真是可惜了。”
他的言辭懇切,眼神認真,若是旁人鐵定就被他糊弄過去了。但三叔哪能聽不出來葉雲飛這是拿話在點自己,越霖愛不愛茶他不知道,但是越霖愛酒他心裡卻是一清二楚的,輕哼了一聲,他對着身後的管家擺了擺手,吩咐道:“既然雲飛說越霖愛茶,那你就沏一壺茶給越霖送去,免得外人以爲我這三叔小家子氣,一壺茶都捨不得。”
老管家聞言點了點頭,畢恭畢敬地退出了書房,經過葉雲飛身旁的時候,他的視線似有若無地瞥了葉雲飛一眼。
葉雲飛眼眸微垂,右手下意識地摩挲着左手食指上形狀詭異的黑漆漆的戒指,他面無表情地坐在那裡,心裡卻已經驚出滔天巨浪,如果先前他還有七分把握能將越霖完好無損地帶回去,那麼老管家的那一個眼神好似一盆冷水劈頭蓋臉地朝他潑了過來,他一下子就醒悟過來,三叔既然已經對越霖下手了,那麼他根本就不會再顧忌那層和平的假象,越霖的處境也會隨着時間的流逝愈發艱難……
葉雲飛坐在那兒沒有開口,他身旁的安仁卻已經坐不住了,不耐煩地拍了下桌子,衝着三叔低吼道:“別再裝出這幅令人噁心的樣子了,想要什麼你就劃出道來,老大若是……”
“安仁!”葉雲飛低聲斥道,打斷了安仁的話。
安仁不甘心地抿了抿脣,他的臉色十分難看,眉眼間籠罩着一層烏雲,惡狠狠地盯着三叔,彷彿暗夜裡一匹兇惡的野狼,隨時可能撲上去狠狠地咬開三叔的喉嚨。
葉雲飛和越霖兩人都是武社的當家,但在安仁心中,兩人的地位卻有着微妙的差別,他對葉雲飛當家的位置心服口服,但他心中最親近最維護的人卻是越霖,他和越霖是前後腳被古崎收養的,那時他對周圍的人都有着濃濃的戒備心,唯獨對和自己同食同住的越霖親近一些,越霖比他小兩歲,從小就機靈,他怎麼學都學不會的招式,越霖卻只要打一遍就會了。他也曾嫉妒過越霖,可是這份嫉妒只是在心中一閃而過,每每想起越霖蜷縮在自己身邊睡去的夜晚,想起越霖擋在自己面前護着自己的情景,他的心裡就柔軟的不可思議。
那是他的弟弟啊,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最親近的人。哪怕最後越霖成了武社的當家,兩人成了上下級的關係,可是在安仁心中,越霖卻永遠是那個拉着他的手到廚房裡偷吃的小男孩。
可是現在,他的老大,他的弟弟卻被人用卑鄙的手段暗算了,這讓安仁如何能不氣,他的手緊緊地握成了拳,不顧葉雲飛投來的警告眼神,霍地站了起來,隨着他的動作,三叔身後的人俱是虎視眈眈地
看過來。
葉雲飛皺了皺眉頭,安仁也太沖動了,他瞥了一眼穩坐如山的三叔,剛想說些什麼,就聽到安仁冷哼了一聲。
心中閃過不好的預感,他猛然轉過頭,怒喝道:“安仁!你給我坐下。”
安仁的右手已經摸上了腰際,被葉雲飛斥責了一聲,他愣了一下,下一秒堅定不移地掏出了手槍,冷冷地看着三叔道:“我安仁今天把話放在這裡了,若是見不着老大的面,我手裡的槍可不會善罷甘休。”
“安仁,什麼東西!”三叔板着臉冷冷道,一臉不屑地瞥了安仁手中的槍一樣,聲音裡沒有一絲人氣,“我倒要看看你如何不善罷甘休。”
這些年他身居高位,誰在他面前不是低眉順眼低聲下氣的,現在一個黃毛小子竟敢拿着槍威脅自己,這口氣他要是能嚥下去,他政岷也不用在道上混了,傳出去還有哪個人會把他放在眼裡。
他心裡想着越霖還在自己手上,葉雲飛絕對會投鼠忌器,這個安仁說不準根本不用自己動手葉雲飛就會處理了,是以就揮退了想要上前的手下,冷眼看着葉雲飛等着他的說法。
“三叔,這聲三叔我也叫了有幾年了吧。”葉雲飛從座位上站起身來,伸手用力地拍了兩下安仁的肩膀,淡淡道:“把槍放下。”
他的聲音裡聽不出一絲情緒,安仁卻覺得心裡一寒,遲疑了片刻,終究還是收起了手裡的槍,但雙眼仍舊惡狠狠地瞪着三叔。
大腿跟處輕輕震了三下,葉雲飛挑了挑眉頭,轉頭看着三叔,不疾不徐地開口道:“三叔看不上安仁,總不會看不上我這個侄子吧。我這個人生性懶散,什麼都學不精,槍學的也沒越霖的好,但是打死個把人還是不成問題的。”
說着,他從腰際摸出槍,神色自若地上膛,然後將槍口對準了三叔身後的人,輕笑道:“侄子拿槍指着叔叔畢竟不像話,見不到越霖,我只好拿三叔手下的人出出氣了。”
前後被兩個黃毛小子拿槍指着,三叔哪裡咽的下這口氣,他胸膛不停地起伏着,突然擡起手狠狠地拍了桌子一下,茶杯裡的茶水晃盪出來流滿了桌面,他指着葉雲飛,沉聲道:“我倒是要看看,你的翅膀有多硬。”
葉雲飛笑笑,“不好意思,我不是禽獸,不長翅膀。”
隨着話音落下,他的手指輕輕按下,“嘭”的一聲一槍穿透了那個男人的腦袋,他不客氣地對着槍口吹了一下,又重新將槍口對準了一個人。
“你竟然敢,你竟然敢……”三叔回頭看了一眼倒在地上腦漿迸裂的手下,猛然地座位上站起來,霍地一下掏出了槍對準葉雲飛。
隨着他的動作,他身後的人也掏出了槍。
面對十多把槍,葉雲飛面不改色地晃了晃手裡的槍,一臉興味道:“我向來愛玩,三叔如果真的想玩,我奉陪到底。不過這時候嘛……”
他刻意停住了話頭,見到三叔先是愣了一下隨即臉色驟變顯然是反應了過來,這才緩緩開口:“曉晨君比我還愛玩,這時候恐怕帶着人在外頭想玩一場大呢。”
若是此刻曉晨君也在這裡,葉雲飛絕對不敢如此放肆行事,政岷抓了越霖,無疑就是想從武社那邊得到好處,但再大的好處也比不過一個武社的勢力,如果曉晨君也在這裡,政岷難保不會生出將他們一窩端掉的心思。
正是顧忌到這一點,曉晨君今日纔沒有跟來,早在安仁放下槍的那一刻,葉雲飛就已經收到曉晨君的訊息,知道她已經在外頭了,要不他也不會如此肆無忌憚。
“三叔若是一時做不了決定也不要緊,我就先陪您玩一會兒,不過您可要看着點時間,您知道曉晨君瘋起來向來沒個分寸。”
三叔始終一言不發,由着葉雲飛拿着槍比劃來比劃去,忽地擡頭冷冷地刺了他一眼,沉聲道:“我倒是沒想到,你這般不把越霖的生死放在眼裡。”
說罷,他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葉雲飛身後的安仁,雖然沒有再說些什麼,可是那眼神卻像是在嘲諷安仁的識人不清,竟然仍由葉雲飛拿越霖的死活不當一回事。
“三叔到了這時候也不忘了挑撥離間,嘖嘖嘖。”葉雲飛搖了搖頭,臉色突然沉了下來,在所有人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嘭”的又是一槍崩了一個男人的腦袋。
三叔臉色微微一變,轉過頭瞥了一眼倒在地上已經沒了聲息的手下,閉了閉眼,忽然轉過頭將槍對準了葉雲飛的腦袋,“你當真不把我放在眼裡了。”
葉雲飛絲毫不懼地看着他,語氣決絕道:“三叔既然做了初一,就別怪我做十五。你扣了越霖,我不過先收了幾條命當利息,如何就是不把你放在眼裡了。”
三叔氣得渾身發抖,手指微動,眼看着就要扣下去,千鈞一髮的時刻,老管家火急火燎地闖了進來,附耳在三叔耳旁低語了幾句,誰也不知道他說了些什麼,但三叔手裡的槍卻緩緩地放下了。
他扭過頭,有氣無力地對着葉雲飛擺了擺手,“越霖你帶走,我要那個人毫髮無損。”
若是可以,他恨不得一槍崩了葉雲飛,可是現在,他唯一的血脈被人拿捏住了,咬着牙也要把氣往肚子裡咽不說,還要讓葉雲飛把越霖帶走。
他以爲自己做出這樣的讓步,葉雲飛就該知趣地領了人離開。
然而他卻忘了,葉雲飛從來不是以德報怨的性子,先前越霖被人拿捏住了,葉雲飛還敢開槍崩了他手下兩個人,現在形勢驟變,主動權轉到了葉雲飛手中,葉雲飛怎麼可能就此罷休。
“安仁,先坐會兒,三叔的好茶可是不容易喝道的。”
聽了三叔的話,安仁儘管不知道那個人是誰,但是也明白過來,現在任人宰割的人換了角色,是以葉雲飛一開口,他就沉着臉坐了回去,還端起桌上的茶杯裝模作樣地喝起茶來。
三叔見此胸膛的那股火又蹭的一下燒了起來,他厲聲罵道:“葉雲飛,你這是什麼意思?”
葉雲飛輕笑,把槍別回腰際,左手扶着右手手腕轉了兩下,一幅悠閒自在的口吻道:“沒啥意思,別的地方茶沒三叔這的好喝,難得來一次,不多喝幾杯多可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