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不請而來，有些不合禮數。但是既然人已經站在門外了，路遙覺得自己不進去拜訪一下吳老，也說不過去。何況，身邊的小姑娘生怕自己看不懂她的意思，那手都直接揪着她的衣服了，她要是不進去，恐怕小姑娘就要生氣了。
剛遇到何端的時候，總覺得這姑娘倔強得讓人心疼，如今好不容易把她寵出了一點脾氣，路遙卻覺得自己更加心疼她了，她只需要這樣默不作聲的看着她，她就恨不得爲她建造一座宮殿，讓她從此風雨無憂，一生安穩。
“走吧，借你的光進去拜訪吳老。”雖然和文化圈的人沒有多大交集，但是路遙對吳老除了尊敬倒是沒有太多其他感覺。
管家已經聽吳老吩咐過，會有兩個小友過來，到了門口一看，卻見到了三個樣貌出色的小姑娘，尤其是打頭的那一個，一頭凌亂英氣的短髮，五官柔和了女性的柔和和男性的帥氣，若不是他眼力還在，說不定會錯認對方的性別呢。雖然不知道爲何原來的兩人最後變成了三人，但是管家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的訝異，彬彬有禮的把三個人迎進門，穿過客廳，直接帶去了飯廳。
吳老也是一時興起，等到打完電話後，才反應過來時間好像有點尷尬，索性就推遲了晚飯時間，又讓管家吩咐廚房準備幾道小姑娘喜歡的菜色，然後就一門心思等着何端和楚靜寧過來一起吃飯。
聽到腳步聲，等得有些晃神的吳老立刻坐直了身體，扭頭一看，卻見到了一張陌生的臉龐，透着一股雌雄莫辯的美感，許是那畫筆太久了，他總會習慣性的帶着審視的目光去觀察人的面部線條，然後意外的發現，這張臉還真的是非常適合當模特，當然，如果真的要當模特的話，她身上的這套衣服就不適合了，最好換上書生青衫，那纔是最適合如畫的裝扮。
因爲沒有事先打招呼就帶着路遙一起來了，何端有些心虛，本想着等吳老問起了自己好好解釋一番，可是沒想到一來，吳老的眼睛就盯上了路遙，而且那眼神，還有超越來越奇怪的方向發展，這下子何端終於忍不住了，輕輕扯了下路遙的手腕，同時腳下步子一挪就把路遙大半個身子擋在了自己身後，吳老正想得入神呢，一擡眼就發現模特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何端那張秀氣的臉龐，對方抿脣一笑，有些羞澀的說道：“老師，這是我姐姐，路遙，她送我們過來的，就進來拜訪您一下。沒有事先告知您，還請您諒解。”
介紹路遙的時候，何端明顯猶豫了一下，最後選擇了姐姐這個身份，不過吳老並沒有聽出來，而路遙呢，她自然察覺了小姑娘的猶豫，可是她並不在意這些，一來兩人的關係確實不好公之於衆，倒不是說她覺得她和何端的相愛有什麼值得詬病的地方，只是這個社會還不夠開化，她不願意讓何端承受別人異樣的眼光，二來，小姑娘擋在自己面前的行爲着實讓她的心顫動了一下，直到現在嘴角還忍不住上揚。
路遙這些複雜的心理吳老自然不知曉，聽了何端的介紹後，他不在意的揮了揮手，“說什麼諒解不諒解的，我讓管家添一幅碗筷。你們還沒來得及吃飯吧，我也不知道
你們喜歡吃什麼，讓廚房隨便做了幾道菜。”
話音剛落，不知何時去了廚房一趟的管家就把手裡的碗筷放到了原本空着的桌面上，吳老坐在首座，何端和楚靜寧分別坐在他的左右手下邊，路遙則是坐在何端的身邊。
吳老雖然說是讓廚房隨便做了幾道菜，但是楚靜寧一看桌面，就知道吳老家的廚師一定大有來頭，景宸那樣的高級會所，菜的品相竟然和吳老家中廚師所做的沒有太多差距，而景宸的主廚祖上是御廚出身，當初請他出山可是一波三折，由此可見吳老家中的廚師，也不是凡人。
不過這些，楚靜寧只在心裡過了一遍，就從善如流的拿起筷子專心吃飯，平時到了這個時間點她們也差不多吃過飯了，肚子倒是真的餓了，一時之間飯桌上完全沒有多餘的聲音，靜悄悄的，但是氣氛卻不顯僵硬。
尤其是三個小姑娘都生得好樣貌，吃相又都很優雅，吳老到了這個年紀，就喜歡看小輩精神氣十足的樣子，看她們吃得香甜，不知不覺竟也比平時多用了小半碗飯。
管家對吳老的飯量可謂是瞭如指掌，怕他用多了飯積食胃裡不舒服，又讓廚房做了冰糖山楂羹，吳老不愛吃這些酸酸甜甜的東西，不過也不好拂了老夥計的好意，就用了幾口，倒是楚靜寧吃了一口後眼睛一亮，接下來勺子明顯動了更勤快了一些。
最後只有她那一碗是吃得乾乾淨淨的，吳老看在眼裡，輕輕的點了點頭，“小楚喜歡吃這些酸酸甜甜的，我讓廚房再上一碗？”
楚靜寧摸了摸微微鼓起的小腹，搖搖頭，“已經夠了，謝謝老師。”
吳老見她說得真誠，顯然不是和自己客氣，便沒有再說點什麼。吃了飯後，吳老帶着三個小姑娘先去花園逛了兩圈，本來三個人都是走在他後頭的，後來他突然就停下了腳步，示意楚靜寧和路遙走前面去，讓何端陪自己說說話。
路遙和楚靜寧自然沒有不答應的道理，甚至還非常體貼的稍微拉開了一點距離，誰知道吳老是不是要和何端說點悄悄話呢，她們走得遠點總歸是沒錯的。
前面兩個人走得是毫無掛念，何端心裡卻有些忐忑，大概是還有些不敢相信吳老這樣的大師竟然成了自己的老師，面對吳老的時候，她總是不自覺的緊張，“老師今天找我過來，是有什麼事要交代我嗎？”
瞅着小姑娘在自己面前緊張得手都不知道往哪裡放了，吳老眉頭一皺，結果他一皺眉頭，何端心裡就更緊張了，差點走路都同手同腳了。
吳老看在眼裡，突然明白了過來，眉頭漸漸舒展開，換了一張笑臉，就跟拉家常似的和何端嘮起嗑來了，一會兒問何端學畫學了多少年了，一會兒問她以前都是怎麼自學的。
何端一開始還回答得小心翼翼的，開口前都要把話先在腦子裡過一遍，生怕言多必失，後來不知不覺的就放鬆下來，完全把吳老當作了一個和藹可親的長輩，閒話家常。
直到何老笑眯眯的問了一句：“現在有沒有男朋友啊？”
何端才猛然停下腳步，很認真的搖了搖頭。
吳老
不知道自己這徒弟怎麼突然嚴肅起來，不由多看了她兩眼，然後就聽到何端長舒了一口氣，似乎是做了什麼決定，“老師，我不喜歡男的。”
“你說什麼？”吳老震驚的問了一句，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他剛剛聽到了什麼，何端說她不喜歡男的？
何端小心翼翼的瞅了吳老一眼，見他臉上只有詫異，卻沒有類似鄙夷的情緒，心裡不由舒了一口氣，“老師，我不喜歡男的。”
這回她的聲音提高了幾分，吳老聽得清清楚楚，總算知道自己的耳朵沒有出問題。
不過，一開始的訝異過後，吳老心裡倒沒有生出反感的情緒，他年輕的時候也是不羈的性格，後來痛失所愛後，性格才慢慢沉穩下來，但是骨子裡他到底不是循規蹈矩的人，接受起這些比較新奇的事情遠比那幾位古板的好友來得快。
他甚至還饒有興致的問道：“那沒有男朋友的話，現在有沒有女朋友？”
有那麼一刻，何端很懷疑自己面前那個一臉八卦的老人家真的是畫壇舉重若輕的大師嗎？不然，怎麼就一點大師風範都沒有呢，簡直就像個愛玩的老頑童。
“你以爲的大師風範是什麼樣的？墨守成規？老古董？”
聽到吳老的問題，何端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不知不覺竟然把心裡的想法說了出來，看着吳老忽然不在意的模樣，她身上忽然一輕，嘴角也忍不住翹起來，“是我着相了。”
所謂的大師風範，原本就只是世人自己定義的範本，她是從來沒有接觸過這些大家，纔會下意識的帶入這種思想。
吳老原本還想着好好跟徒弟探討一下大師風範的問題，可一聽何端的話，心裡就閃過一個念頭，小姑娘的悟性果然不錯，難怪作畫那麼有天賦。這一刻，他突然就不想和何端討論入門禮了，就算虎伏硯再珍貴，又哪裡比得上何端這個關門弟子的分量，這個徒弟可是他此生收的最後一個徒弟了，就算入門禮打眼了一些，有自己在，怎麼也不會讓何端受了委屈了。
心下已經有了決定後，吳老頓時渾身輕鬆起來，和何端聊起天來更是思維發散得不行，也虧得何端平日裡不僅愛畫畫，也愛看書，勉強能跟上吳老的思路，不至於一問三不知，偶爾還能說出頗爲有趣的見解，這讓吳老更是高看了她一眼。
是以一直到三人離開吳老家中，何端也沒搞明白，吳老的用意何在。似乎就是爲了叫她們過去一起吃頓飯，然後聊聊天，順便提了一句拜師宴的事，怎麼看也不想有事要交代的樣子。可是一開始，她明明感覺到，吳老是想和她商量點什麼的。
“別想了，就當過去吃飯聊天了，吳老要做什麼自己心裡有數的。”楚靜寧完全把自己當成一個陪客，過去蹭了頓飯，見何端若有所思的，就開導了兩句。
何端想想也覺得楚靜寧說的有道理，便不再想這個問題了，不過想起自己和吳老說過的那句話，卻是忍不住看向了正在開車的路遙，路遙目視前方，看不見何端的眼神。楚靜寧倒是看得真真切切，一時間就分外想念鍾臣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