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遠怔怔地看着兩人相擁而去的背影,他完全沒有想到楚靜寧竟然和鍾臣南在一起了,那個唯一脫離了鍾家商業體系自立門戶的男人。
據他所知,楚靜寧回國時間不足半年,短短半年的時間,這兩人竟然在鍾楚兩家的眼皮子底下走到一起了,偏偏鍾楚兩家竟然沒有一人察覺,還在那邊自以爲是的想要左右楚靜寧的婚事。
就連今日這場小聚,都是楚老爺子爲了撮合他和楚靜寧在一起而特意提出來的。當然,其中也不乏有秦常彥樂見其成的原因,他的好父親,還真是對那女人執念很深啊。
可惜他一面表現得對那女人深情如斯,另一邊卻又和容珍糾纏不清做些苟且之事。想到他說起楚靜寧時關愛的口吻,秦遠就覺得像吞了一隻蒼蠅那樣難受,噁心得要命。
在他看來,他的父親簡直是天底下最可笑的男人,風流不羈又自詡深情,傷害了一個又一個女人,還自得其樂。若不是母親,若不是她要靠着他活下去,他早就……
秦遠掩下眼底的情緒,冷冷地笑了,他站在聚德樓的門口,冷風吹起他大衣的下襬,夜色深沉讓人忍不住沉淪其中,天黑之後總有迎來光明的時刻,然而人心如果冷了,卻不知要用多少個日日夜夜才能重新將它捂熱。
對於秦遠離席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不管是楚老爺子還是秦常彥都對此表現出了極其強烈的求知慾,但秦遠始終掛着吊兒郎當的笑,無論他們如何刺探,從頭到尾都只有一句話,他在外頭抽了幾支煙。
鍾臣南的那一拳打得真狠,秦遠直到回到家中鼻子還隱隱作疼,他揉了揉鼻子,眼神有些冷厲,管家腳步一頓,隨即低着頭走過來:“少爺,夫人等了你一晚上。”
秦遠皺了皺眉,臉上露出幾分憂慮:“母親晚上用晚飯了嗎?”
管家嘆了口氣,無奈地搖搖頭,他勸了夫人好久,但秦楚兩家晚上小聚這一事根本不可能瞞住夫人,從老爺和少爺出門後,夫人就怔怔地坐在窗前,跟失了魂似的,晚飯也沒用就直接回房了。
“我知道了,你讓廚房溫點燕窩,一會兒你親自送上來。”秦遠擰着眉完,也顧不上回房間洗掉身上的煙味,就這樣直接去了林瑾的房間。
他擡起手扣了扣門,“母親,我回來了。”
屋內傳來細微的動靜,然後是他熟悉的腳步聲,林瑾打開門,見到秦遠臉上就掛了笑,拉過他的手拍了拍。
秦遠反手握住她的手,拉着她回到屋裡,走到牀邊坐下:“我聽管家說,您沒用晚飯。”
“沒事,只是食慾不好。”林瑾笑笑,語氣輕鬆,看上去似乎心情不錯的樣子。
秦遠垂着眼沒說話,表情淡淡,看不出喜怒,林瑾抿了抿脣,有些不安地喚道:“阿遠……”
“媽,我希望您真的只是沒有食慾。”秦遠擡起頭,望着林瑾,眼底是看破一切的瞭然。
心底深藏的哀怨無奈痛苦在這樣的目光下無所遁形,林瑾覺得自己像是一個可憐蟲蜷縮在兒子面前,這個認知讓她感到難堪,她別過眼,怕自己臉上會出現醜陋的嫉妒。
然而就算如此,秦遠還是看到了她泛紅的眼眶,心裡一疼,隨之而來的,卻是鋪天蓋地的怨恨,他始終無法理解,母親將一生都耗在了父親身上爲何就換不回他的一次回頭,哪怕只有一次,母親也不至於日漸消瘦,幾乎是到了熬日子的地步。
秦遠想要說些話緩和氣氛,然而心情太糟糕,他實在沒辦法說出那些自欺欺人的話,好在這時門外傳來了管家的聲音:“少爺,燕窩好了。”
林瑾的身體不好,家裡的廚房是時刻準備着這些溫補的東西的,只要林瑾想吃,隨時都能溫一下端上來。
秦遠悄悄鬆了一口氣,起身去開門,林瑾抹了抹眼睛,等到秦遠端着燕窩回來,她也不像平日裡那般推拒,自覺地接過燕窩,小口小口的喝起來,胃裡漲漲的,林瑾忍着那股反胃的感情,表情自然地吞下燕窩。
只要她願意吃,秦遠就放心了,坐在一旁看着林瑾用完一小碗燕窩,他臉上終於有了點笑意,接過林瑾手裡的碗,溫聲問道:“要不要再來一點?”
林瑾搖搖頭,笑着看他,一臉溫柔:“不用了,我胃口一向小,你別總想着讓我吃。”
“嗯,聽您的。”秦遠沒再堅持,兩人都默契地不再談那沉重的話題,林瑾隨口問了幾句晚上的事情,秦遠表現得很自然,撿着能說的事情告訴她。
林瑾一直笑着聽,直到秦遠說完,才狀似無意地問道:“楚小姐怎麼樣?”她微微抿着脣,露出幾分緊張。
秦遠像是沒看到她的不自然,挑了挑眉頭,語氣有些古怪:“楚二小姐裝得很,我看着就彆扭。”
楚二小姐,是現在容夫人的女兒。林瑾猶豫了片刻,開口問道:“那,楚大小姐呢?”
“楚大小姐啊……”秦遠故意停頓了一下,微微垂下眼,見到林瑾的手不自覺地絞在了一起,眼中露出幾分無奈,也不再賣關子,“楚小姐挺好的,就是性情冷淡,不大像楚家人。”
秦遠這話倒是沒摻假,比起楚家那一窩子狼崽,楚靜寧頂多就是一隻尖銳點的小羔羊,不過這隻小羔羊身邊可是有頭大獅子守護着呢,想到這個,他的手不自不覺地摸了下鼻子。
林瑾順着他的動作也看向了他的鼻子,這麼一看,就發現了不對勁,她撥開秦遠的手,語氣有些急切:“你這是和人動手了?其他地方傷到了沒?”
“沒和人動手,不小心和人碰了一下,您別瞎緊張。”秦遠拉下林瑾的手,一臉誠懇。
林瑾將信將疑地問道:“真的沒動手?”
“沒有,”秦遠無奈地搖搖頭,“您也不想想德聚樓是什麼地方,能去的哪個不是熟人,我能和誰動手?”
聽他這麼說,再想想德聚樓的規矩,非達官貴人不接待,林瑾倒是相信了他的說法,不過還是再三叮囑秦遠記得上點藥,不要拿自己的身體不當一回事。
出了林瑾的房間,秦遠想了想,下樓找了管家,讓他明天把家庭醫生叫過來給林瑾做個常規檢查。
管家答應下來,順口問道:“要不要讓家庭醫生開些調養的方子,夫人最近一
段時間臉色看上去都很差。”
秦遠思索了片刻,搖搖頭:“不用,開了藥母親也不吃。我這幾天聯繫一個朋友,向她拿些藥膳方子,以後就讓廚房照着方子弄給母親吃。”
雖然要拿到那女人的東西很不容易,但只要能讓林瑾的身體好一些,秦遠決定不管那女人提出多麼匪夷所思的條件,他都答應下來,總歸就是多耗點人力財力罷了。
當然,此時的秦遠還不知道,他所謂的耗點人力財力,就是不知不覺地把自己賠了進去。
與此同時,鍾臣南的住所裡,楚靜寧正可憐兮兮地縮在沙發裡雙手拿着酒瓶不撒手,一回到家她就說想喝點酒,任憑鍾臣南怎麼哄勸就沒用,執拗地看着他就是要喝酒。
無奈之下,鍾臣南只好把容柯找了過來,但楚靜寧今晚就是鐵了心想要醉一場,就連容柯的黑臉和諄諄教育也於事無補。
最後鍾臣南給好友顧宇打了電話,確認了喝啤酒不會對楚靜寧的身體有什麼危害,他思索了片刻,先讓楚靜寧喝了一碗暖胃的湯,然後就真的搬了一箱子啤酒放在她面前:“想喝酒就喝吧。”
容柯恨鐵不成鋼地看着耍無賴的楚靜寧,無奈地搖了搖頭,也坐下來,搶先拿了一瓶酒,拉開易拉環就仰起頭灌了下去。
楚靜寧抿着脣,拿了瓶酒,拉開易拉環,然後就像喝水一樣,一口接着一口很快就喝了一瓶。
鍾臣南目光深沉地看着她,能讓她煩到想要醉一場的程度,恐怕今晚發生了一些令她不能接受的事情,也是她不知該如何向他們說出口的事情。要麼,她不會以這樣的方式來逃避。
事實上,喝醉這件事對於楚靜寧而言再容易不過,喝完一瓶酒的時候,她的臉已經微微泛紅了,等到她面前擺了第三個瓶子後,整個人就已經有些不清醒了,眼神迷離地看着鍾臣南,癟癟嘴,突然眼淚就掉了下來。
鍾臣南被她突如其來的眼淚弄得措手不及,把她抱在懷裡,手輕柔地拍着她的背,小聲哄道:“乖,沒事的,沒事的,不哭了。”
楚靜打了個嗝,搖搖頭,眼淚落得更兇了:“我想要喝酒。”
“好,想喝酒就喝酒。”鍾臣南看了容柯一眼,示意他遞一瓶酒過來。
“你就慣着她吧!反正也是你自己受着。”容柯說着拿了一瓶酒站起身走過去,一把把酒塞到楚靜寧手裡,沒好氣道,“喝吧喝吧,你個不省心的傢伙。”
如果說容柯以前看鐘臣南是居心否測拐走妹妹的臭男人,現在看他就有些同情了,他也看出來這兩人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不管把楚靜寧慣成什麼樣子,鍾臣南都會心甘情願地受着,說不定還樂在其中。
拿到酒,楚靜寧就不掉眼淚了,可是她怎麼也拉不開易拉環,可憐兮兮地往沙發裡縮了縮,看着鍾臣南,又有要掉淚的感覺,“喝不到了怎麼辦。”
“喝的到的。不哭。”鍾臣南在她脣邊親了一下,伸手去拿她手裡的酒。
楚靜寧就跟護食的小狗一樣往後縮了縮,避開他的手,搖搖頭,“我的,不給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