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狸貓的調查,始終毫無進展。韓行幾乎是兩天都沒合過眼了,電腦上卻仍舊只有那一個孤零零的代號——狸貓,姓甚名誰,年紀,籍貫,家庭,能力,一概不知。可是這樣一個人,又怎麼可能是默默無名的小人物,唯一的解釋,只有一個,那就是狸貓背後的勢力已經遠遠超出了他們可以想象的範圍。
容柯雖然沒說什麼,但是那臉色卻越來越沉重。韓行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只是白天收工之後,晚上卻自發地熬夜接着幹活。
夜深人靜的時候,熬過凌晨兩點,睏意就一掃而空,精神開始處於一種亢奮的狀態。韓行的手指飛快地在電腦鍵盤上敲擊着,隨着他的動作,電腦屏幕上接連閃出一連串深奧的代碼符號,他微微弓着背,聽着敲擊鍵盤的噼裡啪啦的聲音,竟然有一種莫名的興奮。
等他敲完代碼,點擊了發送鍵後,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端起手邊的奶茶咕嚕咕嚕一連喝了好幾口,他不愛咖啡這些東西,覺得難喝,需要熬夜的時候,他更喜歡泡一杯奶茶,他廚房的儲物櫃裡裝滿了奶茶粉,各種味道的都有。
一杯奶茶下肚,感覺身體都暖和了起來。韓行站起身來,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牆上的掛鐘滴答滴答走着,時針已經指向了四點的位置。然而這個時間點,這個世界上仍舊存在着很大一部分人,進行着各式各樣的工作。
“無眠的夜晚啊。”韓行感慨了一句,身後突然響起“嘀”的一聲,他扭頭看了一眼,電腦屏幕黑乎乎的,只在正中央的位置有一隻粉紅色的小豬跳來跳去,樣子看上去十分滑稽。
“這傢伙。”他輕笑了一聲,坐過去點了那小豬兩下,很快就傳過一個男人的聲音,準確來說,應該是男孩子的聲音,還帶着稚嫩的氣息。
“大叔,你這回要我幫你這麼大的忙,完事了準備怎麼謝我啊?”隨着聲音的響起,電腦屏幕上出現了一張圓乎乎的臉,眼睛雖然是單眼皮,卻十分有神,偏偏他臉上卻戴了一幅大大的圓框眼鏡,整個人顯得更加呆萌了。
見韓行似乎是被自己問住了,男孩撇了撇嘴,一臉嫌棄道:“你不會是打算讓我乾白活啊。”
韓行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說道:“不會讓你乾白活的。你說你一個小孩子,怎麼就那麼愛錢呢。”
男孩晃了晃腦袋,字正腔圓地回道:“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我乾的可是技術活,不能辱沒了技術。”
對着他的腦袋一晃一晃的,那圓圓的大眼鏡就好像在韓行面前不停轉動着。
韓行的白眼翻得更厲害了,他擡起手在眼睛周圍摸了兩下,跟男孩商量道:“下回換一副眼鏡成嗎?這眼鏡配不上你聰明的腦袋。”
季陽畢竟年紀小,又是常年和電腦爲伴,在爲人處世方面比一張白紙好不了多少,聽韓行這樣講,他一下子就當真了,當着韓行的面就把眼鏡給摘了,嘴裡還憤憤不平道:“那個店家蒙我,還說我戴着肯定好看。”
淘寶店家能有幾個不坑人的。韓行暗暗
撇了撇嘴,聽季陽抱怨了一通後,總算把話題扯到了正事上:“那個人,你查的出來嗎?”
“當然查得出來。”像是怕韓行不相信他似的,他還特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用肢體語言加強自己話裡的可信度。
韓行在調查方面是個行家,但這不代表他在入侵資料庫方面也是個行家,而季陽,年紀雖然小,卻是從小就對這方面表現出了令人咋舌的天賦。自從他和韓行認識後,這個缺心眼的孩子幾乎是把自己從小到大的事情都跟韓行交代了一遍。大到入侵了哪些數據庫,小到衣食住行,只要是韓行不喊停,他就從由點及面把自己生活的方方面面都對韓行分享。
可以說,韓行是被迫瞭解了季陽的人生。有了這樣的瞭解,他怎麼可能會不相信季陽的能力,只是出於職業病多問了一句。
聽了季陽的保證後,韓行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他摸了摸鬍子拉渣的下巴,大方地說道:“這事要是辦成了,不超過這個數的錢你自己填。”
說着,他朝季陽比劃了一隻手。季陽的眼睛裡一下子就迸發出強烈的光芒,下一秒,電腦屏幕一閃,他已經切斷了和韓行的通話。
韓行看着那趴在地上有氣無力的粉紅色小豬,哭笑不得地搖搖頭,季陽這破小孩,還真是掉到錢眼裡去了。也不知道他到底要賺那麼多錢幹什麼。曾經韓行也擔心過季陽會走歪,但是季陽這孩子卻遠比他表現出來的呆萌的樣子要聰明得多,他在爲人處世方面不夠通透,對於是非黑白的界限也很模糊,但是他對危險卻有一種近乎野獸的自覺,雖然愛錢,可是季陽並不是什麼活都接,也並不會和僱主之間發生多餘的聯繫。
他恐怕是爲數不多能看到季陽的粉紅色小豬的人了,這一次的活,恐怕季陽也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才肯接。畢竟個人資料保密到他一點也查不出來的人,檔案都不會在普通的資料庫裡。對於那些機密資料庫,季陽向來是不去碰的。
電腦上那隻粉紅色的小豬慢慢爬了起來,搖搖晃晃地開始跳舞,好像是喝醉了酒似的。韓行輕笑了一聲,端着空杯去廚房重新泡了一杯奶茶。
這一次,他沒有如牛飲水一飲而盡,而是端着杯子站在窗前,頗有閒情逸致地一邊賞月一邊喝奶茶。不過凌晨四五點的天,說實話並沒有什麼月亮可以賞。他就這樣看着天一點一點亮起來,遠方的建築物的輪廓越來越清晰,他甚至可以看到自己常去的那家的早點鋪,老闆已經拉開了門,不停地忙碌着。
直到今夜的第三杯奶茶喝完,黑夜徹底退出,而季陽查到的資料也發到了韓行的電腦上,那隻粉紅色的小豬跳了大半夜的舞,總算隨着季陽發來的一張賬單消失在韓行的電腦屏幕上。
“這傢伙,還真的不客氣。”韓行搖了搖頭,他給了季陽一個上限,結果那孩子半點沒和他客氣,直接就報了上限值當他的辛苦費。好在這筆錢是由容柯支付,不然韓行還真有點心疼。
他點開季陽發過來的那個文件,原本是漫不經心地看着,隨着那資
料裡出現的信息越來越多,他的臉上再也沒有了笑意,取而代之的是從未有過的嚴肅神色。
等他把資料全部看完,窗外的太陽已經爬得老高了。他用U盤拷了一份文件後,又給電腦加了一個鎖,這才衝了個澡去容柯那邊。
幾乎天還沒亮,容柯就醒了,這幾天他的睡眠質量一直很差,待在公司的時候還好,只要一回到家裡,大腦就自發自覺地開始想陳妙妙現在會在什麼地方,是不是有好好吃飯,好好照顧自己。
想得越多,他心裡就越發難受,然而,他沒有辦法控制着自己不去想。這個家裡,還留着陳妙妙生活過的痕跡,幾乎隨處可見,就好像她還在他的身邊。
韓行來的時候,容柯正在處理一份文件,這兩天他就算待在公司,也都是在忙着調查狸貓的資料,並沒有花多少心思在工作上。這一份文件是路遙發過來的,再三強調讓他在今天處理後發一個結論給她。虎踞路片區的開方案,雖然是路遙佔了大頭,但他和路呈都有參與,爲了防止出現利益糾紛,在決定某些工作上的調整時,路遙都會提前告知他和路呈。
“你先坐一會兒。”容柯擡眼看了韓行一眼,又低下頭去,這兩天韓行差不多都是這個點過來,是以他並沒有發覺有什麼不對。
韓行聞言也不着急,反正資料已經到手了,就在他的包裡,這一時半會兒也不會消失不見。
等到容柯終於處理完了工作,韓行從包裡拿出一個銀灰色的U盤遞過去。
容柯捏着那個U盤,眼神深沉地看着韓行,“查到了?”
韓行點點頭,遲疑了一會兒,猶豫着說道:“就是狸貓命名的那個文件。不過,這份資料可能和你想象的有些不一樣。”
至於哪裡不一樣,只有等容柯親眼見了纔會明白。
正如韓行所料,當容柯打開了那份文件,他的反應幾乎和自己昨天看到這份文件時的反應一樣一樣,臉色越來越沉重,眉頭也越走越緊。
他原本還覺得季陽太不和他客氣了,看了那份資料後才知道,季陽真的是賣了自己天大的面子了。這樣一份資料,已經不是他們可以涉足的範圍了。裡頭牽涉到的事情,是不能爲社會所知曉的,這個世界上,存在着很多陰暗的事情。而這些陰暗的事情,有多麼的慘無人道喪心病狂是普通人難以想象得到的,而普通人也永遠不會有機會知道那些事情,因爲有一些人有一些組織將黑暗死死地隔絕在了大衆視線之外。
“你只能等,除此之外,我們什麼都做不了。”韓行看着沉默不語的容柯說道,聲音裡帶着濃濃的無奈。
容柯抿了抿脣,拷貝了一份資料後,纔將U盤從電腦上拔下來還給韓行。
“容少,這件事我們真的不能插手。”沒有得到容柯的回答,韓行臉上露出幾分焦急,他就怕容柯爲了陳妙妙執意要查那夥人。
“放心吧,我不會再往下查了。”容柯站起身來,拍了拍韓行的肩膀,“這些天,辛苦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