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佩瑜在何端的教導下，已經學會了叫路遙的名字，並且也不再排斥和路遙坐在一起吃飯，甚至在路遙給她夾菜的時候會學着給路遙也夾菜。不過除了路遙之外，何佩瑜還是不能接受其他人的靠近，每當醫生過來給她做例行檢查的時候，都需要有何端的安撫她才能保持平靜，讓檢查順利進行，而不是像一隻鴕鳥一樣把自己的腦袋用被子包起來，假裝看不到其他人。到了晚上，往往要把何佩瑜哄睡了之後，何端纔會離開。這樣每天盡心盡力地照顧何佩瑜，吳老那邊雖然請了假，但是短短几天，何端還是消瘦了不少。何端的身體本來就不是很好，幼年吃苦太多，營養攝入不足，虧空了身體，路遙一直都在給她調養身體，致力於要把她養胖。偏偏現在，路遙除了吩咐丁叔給何端準備滋補的食物，然後親自送去醫院看着她吃掉外，什麼都做不了。
何佩瑜對於何端的意義，已經不僅僅是一個母親那麼簡單，何端堅持了這麼年，終於等到何佩瑜醒來，而且還是以全新的方式接待這個世界，這對何端而言，彷彿也是一個全新的開始。路遙正是深知這一點，纔沒有辦法做出勸說何端的舉動。
而蘇季婉經過一週的工作，已經針對畫廊的現狀做出了一份詳細的發展計劃，同時畫廊裡也新來了一個助手，一個書卷氣很濃的男生，帶着金邊眼鏡，看上去有些羞澀，可是面對客人的時候卻像換了一個人一樣，全身都散發着自信的光芒，侃侃而談卻不會讓人覺得厭煩。有了這兩人，畫廊的生意總算步上了正軌。楚靜寧見過一次蘇季婉和客人介紹畫作的畫面，對對方深厚的文化素養歎爲觀止。這個時候，楚靜寧不得不承認，她和何端之前完全就是在過家家，根本就沒有真的在做生意。
送走一位客人，蘇季婉纔有空坐下來和楚靜寧談畫廊未來的發展方向，她拿出兩份計劃書，一份放在自己面前，另一份展開後遞給楚靜寧，“目前和我們畫廊合作的畫家，資歷都偏淺，畫壇，文壇，字作，都是講究資歷的。這並不是說年紀越大的畫家，在畫壇的地位就越高，但是年紀輕輕的畫家，要想在畫壇有一席之地，要麼師從名家早早就進入了一個高水平的圈子，要麼就是畫作天才，一鳴驚人，憑藉過人的天賦闖出了一條路。除此之外，大多數畫家，都要經歷一個寂寂無名到嶄露頭角最後或許會佔據一席之地的過程。”
楚靜寧點點頭，慢慢看着手中的計劃書，聽蘇季婉給她分析畫壇現狀。
“如今畫壇地位最高的兩人，一位是吳老，一位是章老，這兩位大師的畫作目前是我們畫壇出售的，除非像之前的那副畫一樣，你把自己的私藏拿出來作爲鎮店之寶。”說道這裡，蘇季婉頓了頓，又開啓了自己的八卦之路，“話說之前那副《白鹿》你怎麼會願意出售呢，雖然來買的人是畫作的作者吳老，但是賣了之後，我們店裡可是真的沒有鎮店之寶了。”
楚靜寧想起吳老告訴自己的那個悲傷的愛情故事，輕嘆了一口氣，“那副畫對吳老來說意義非常，與其把它高高掛起作爲鎮店之寶，倒不如讓它回到主人的手中。”
蘇季婉聞言眼睛更亮了，直勾勾地看着楚靜寧：“那副畫有什麼特別的嗎？難道是吳老畫給誰的？”
楚靜寧深深地看了蘇季婉一眼，突然擡手捏了她的臉一下，“季婉啊，我之前怎麼會覺得你是那種不可褻瀆的氣質美人呢，你這完全就是一個八卦王啊。”
蘇季婉訕訕一笑，坐直了身體，“你聽錯了，我剛剛問的是，那副畫是吳老在什麼心境下創作出來的。早知道，畫家的創作心境對於畫的好壞也是至關重要的。”
聽着蘇季婉的侃侃而談，楚靜寧的臉色變了變，最後剩下淡淡的無奈，她把計劃書翻到下一頁，催促道：“好了季婉，我們可以接下去講正事了。”
自以爲換回形象的蘇季婉淡然一笑，看了眼自己的計劃書，接着給楚靜寧分析他們畫廊的短板，畫廊目前最大的缺點就是合作畫家裡沒有一個在畫壇上地位不俗的人，她看過那些合作畫家的資料，並且一一進行了分析，那些人都是在未來很有可能成爲畫壇大家的人，她知道這些人主要是路遙爲畫廊介紹的，不由佩服起路遙看人的眼光。但是，潛力無窮對畫廊來說還不夠，起碼在目前，沒有一個合作伙伴有能力在畫廊開辦自己的個人畫展，唯一有這個可能的人就是畫廊的另一個老闆何端，但是何端師從吳老，吳老對自己的弟子是出了名的要求嚴苛，除非何端能夠達到他的要求，否則他絕對不會允許何端在羽翼未豐之前開辦畫展。所以，畫廊目前急需一個可以爲畫廊在N市衆多畫廊中打響第一炮的畫家。
“你的意思是，去找那些名氣更大的畫家談合作，最好還是那些短期內有意向開辦個人畫展的畫家，對
吧？”蘇季婉的講述條條有理，楚靜寧稍微一分析，就能明白她的意思。
“沒錯，我們的畫廊現在缺少的是一個正式面向大衆的機會。”蘇季婉臉上揚起一抹自信的笑，“只要打響第一炮，那麼絕對會有更優秀的畫家主動來找我們合作。”
或許是被她的情緒感染，楚靜寧不知不覺也認真了起來，“關於要談合作的畫家，你現在有人選嗎？”
“你把計劃書往後翻兩頁，有三位畫家是符合我們的要求的，已經取的了不小的成績，近期也有開辦個人畫展的意向。”
楚靜寧把計劃書翻到蘇季婉說的位置，果然就見到了三位畫家的資料，遺憾的是，三位畫家楚靜寧都不知道，她想要是何端在這裡的話一定不會像她這樣對這三人一無所知，誰讓她不是混畫壇的，而是從文壇退出的人呢。不過，蘇季婉這樣胸中有丘壑的女人，早就把那些畫家的詳細資料都加在了計劃書了，除了百科上可以直接查到的資料以外，她還通過自己的渠道得知了三人的喜好和性格，雖然只是一個大概，但是對她們要做的事情卻會產生很重要的影響。
其實這些比較私密的資料，蘇季婉不寫出來也沒關係，畢竟楚靜寧只需要瞭解一個大概的計劃，真正去做這件事的人不可能是楚靜寧這個老闆。但是蘇季婉還是事無鉅細都寫在了計劃書裡，可以說關於畫廊的第一次發展計劃，纔是蘇季婉正式加入這個畫廊的象徵。
看完資料後，楚靜寧合上了計劃書，不用問她也能看出來這份計劃蘇季婉做的有多用心，再一次在心裡感嘆了蘇季婉那個合夥人的有眼無珠，她開口說道：“我對畫廊的經營全無經驗，但是我看得出來你這份計劃書非常優秀。不過，我還需要給何端看過之後才能給你確定的答覆，不介意吧？”
“不介意，這是應該走的程序。”對於楚靜寧沒有當場確定自己的計劃可以施行，蘇季婉並沒有感到失落，若是楚靜寧問都沒有問過何端就當場拍定，她纔會感到彆扭，畢竟畫廊的老闆是兩個人，在其中一位老闆對計劃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另一位老闆當場拍定，這對於她而言並不是什麼好消息，或許是經過了之前的那件事，她對此格外敏感。她重新拿了一本計劃書給楚靜寧，“這是給何老闆的，要麻煩你帶給她了。”
楚靜寧看着面前一模一樣的兩本計劃書，再一次對蘇季婉感到佩服，只有這樣的人才能把“桃木”畫廊打造成爲一個高級的畫廊吧。
望着楚靜寧臉上那一抹愉悅的笑容，蘇季婉飛快地從包裡掏出了一本書放在楚靜寧面前，在對方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就迅速說話了自己的請求：“又是堂妹請叮嚀萬囑咐要我找你簽名的，你千萬要幫我這個忙，不然我回去一定會被堂妹煩死的。”
楚靜寧搖頭失笑，這次蘇季婉帶來的是她的另一部小說《凌晨三點》，也是她最後出版的一部小說，接過蘇季婉殷勤遞過來的簽字筆，她執筆寫下了和上回一樣的寄語。
看着扉頁上一般無二的字，蘇季婉舒心的笑了，不過一想起自家堂妹對楚靜寧的崇拜，這抹笑容又變成了苦笑，“我家堂妹特別崇拜你，自從知道我在這裡工作之後，對我都熱情了許多，每天晚上都要來我房間逛一逛。我看過她書架上的收藏，估計還要向你要好幾次簽名。”
儘管已經退出了文壇，可是聽到有人那麼喜歡自己的小說，楚靜寧還是感到很開心，她渾然不在意地揮揮手，“沒事，她給你了你就帶過來，有多少我都給她籤。”
“真的是太感謝你了！”蘇季婉雙手合十對着楚靜寧拜了拜，“感謝你讓我不再受困於我的中二期堂妹。”這個世界上，除了可怕的熊孩子，還有一樣生物十分可怕，那就是處於中二期的青少年們，非常不幸的是，蘇季婉的堂妹蘇季如就是其中一員。不過蘇家的孩子儘管中二還是很靠譜的，蘇季如雖然犯二，卻從來沒做過亂七八糟的事，頂多就是最近爲了得到楚靜寧的簽名一再騷擾蘇季婉罷了，是以蘇季婉說起這個堂妹的時候，語氣還是非常寵溺的。
楚靜寧說要給何端過目計劃書，並不只是說說而已。何端人在醫院裡照顧何佩瑜，當天下午她就把計劃書送去了醫院。得虧何佩瑜現在所在的是私立醫院，而且路遙還是醫院股東，是以何端可以在病房裡直接添加一張單人小牀，這樣中午的時候她就可以在這邊休息，晚上等何佩瑜睡了之後再和路遙回到路家。其實一開始何端事想晚上在醫院陪牀的，她也確實是陪了兩天，路遙也陪她在醫院睡了兩天。
何端心疼何佩瑜，不代表她就不心疼路遙，尤其是路遙白天的工作本來就很忙，下班時間還都陪着她待在醫院裡陪着何佩瑜，如果晚上還休息不好的話，路遙再好的身體也會吃不消。考慮到這一
點，何端再也沒有提過陪牀的事。
楚靜寧到達醫院的時候，何佩瑜剛剛午睡醒來，何端坐在牀邊，手裡拿着一個紅彤彤的大蘋果，正在削果皮，何佩瑜就目不轉睛地看着她，她的眼神是那樣專注，彷彿只看的到何端一個人。楚靜寧沒有出聲打擾，直到何端削完果皮後自己發現了她。
何端拍了拍因爲陌生人到來而感到些許不安的何佩瑜，眼睛卻看着楚靜寧，“你今天怎麼過來了？”
楚靜寧揚了揚手上的計劃書，“過來給你看看季婉的計劃書，也想來看看阿姨的恢復情況。”
何佩瑜啃着何端削好的蘋果，眼睛怯怯的看向了楚靜寧，察覺到她的注視，楚靜寧連忙露出最溫柔的笑容，不過還不敢開口和何佩瑜講話，怕嚇到她。
大概是她的笑容太溫柔，何佩瑜看了她兩眼後，竟然主動開口了：“寶寶，她是誰？”
何佩瑜記得何端，可是她記憶裡的何端其實還是一個沒有長大的小姑娘，是以就算何端如今以前比她還要高了，她還是一直都叫何端寶寶。
“她是我的好朋友，媽媽你可以叫她靜寧。”何佩瑜的主動詢問讓何端感到很訝異，但是很快的她就收斂了情緒，用最溫柔的聲音對何佩瑜介紹楚靜寧。
“靜寧？”何佩瑜歪着腦袋喊了一聲，楚靜寧笑着“嗯”了一聲，同時擡起腳步緩緩朝着病牀走了過去，何佩瑜看着她走進，身體顫了一下，卻也僅僅是顫了一下，她的眼睛仍舊看着楚靜寧沒有移開，也沒有做出把自己藏到被子裡的動作。
何端看着她宛若孩子一般單純的表情，眼睛一酸，她吸了吸鼻子，朝着走近的楚靜寧伸出手，“計劃書給我看看，你陪我媽媽聊聊天好嗎？”
何佩瑜似乎有些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她拿開嘴邊的蘋果，可憐兮兮地看着何端，“寶寶，爲什麼你不陪我聊天？”
何端剛剛把計劃書打開，聞言又合了起來放到了一旁，靜靜地看着何佩瑜，柔聲問道：“我和靜寧陪你一起聊天，這樣好嗎。”
楚靜寧也笑着看着何佩瑜，眼神溫柔得像水一樣。
何佩瑜歪着腦袋似乎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兒，才點點頭。
“媽媽，我和靜寧都在畫畫。”何端開口說道，同時對着何佩瑜比劃了一下那筆畫畫的樣子。
“對，寶寶學畫畫，我知道。”何佩瑜認真地點點頭，看向楚靜寧，“靜寧也畫畫嗎？”
“我也畫畫，和何端一起畫畫。”害怕嚇到何佩瑜，楚靜寧的聲音也異常溫柔。
接下來，何端就會挑一些何佩瑜比較好明白的事告訴她聽，何佩瑜一直聽得很認真，偶爾還會開口問楚靜寧，可以說，除了何端之外，楚靜寧是何佩瑜最願意親近的人了，這一點就連何端也感到不可思議。何佩瑜的身體一直處在一個緩慢恢復的過程，和兩人說了一會兒話，又吃完了一個蘋果，她就覺得有些累了，何端看到她微微眯起了眼睛，就哄着她躺下休息。
何佩瑜聽話地躺下，何端替她把被子拉好，看着她不知何時又睜大的眼睛，哄道：“媽媽把眼睛閉上，閉一會兒，好不好？”
何佩瑜看了看何端，聽話地閉上了眼睛。何端看着她，輕輕舒了一口氣，和楚靜寧相視一笑，這才翻開計劃書看了起來。蘇季婉的計劃書寫的很好，何端看得毫不費勁，尤其是開辦個人畫展對一個畫廊產生的影響，她比楚靜寧的瞭解要來得深刻。
看完蘇季婉有意合作的三位畫家的資料，何端沒有繼續往下看，她合上計劃書，轉頭對着楚靜寧眨眨眼睛，“蘇小姐真的是個很厲害的人。”
“你的意思是，這個計劃可以開始施行了，對吧？”楚靜寧也眨了眨眼睛，雖然是疑問句，不過卻是很篤定何端會同意這個計劃。
何端的回答果然是可以，她看了眼楚靜寧，“其實你不用特意送過來給我看的，完全可以直接做決定。”
“那不一樣。”楚靜寧伸手擁住何端的肩膀，“畫廊是我們兩個人共同擁有的，不管做出什麼決定，我們都要商量着來，雖然來之前我就知道你會同意的。”
聽到她自信的語氣，何端無聲笑了笑，突然想起了什麼，開口問道：“你自己過來的嗎？”
楚靜寧搖搖頭，指了指門口，“臣南送我來的，不過直到阿姨怕見到陌生人，他在外面沒有進來。”
何端聞言愣了一下，隨即就拍了下楚靜寧的胳膊，“好了，現在事情說完了，你快點出去吧，別讓人傻站着等你。”
楚靜寧緩緩起身，“那我就走了，有空我再過來看阿姨。”
何端的視線落在何佩瑜略顯蒼白的臉上，嘴角露出一抹笑容，“嗯，她很喜歡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