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家,鍾老爺子的書房裡,鍾老爺子靠在貴妃椅上,鍾臣遠坐在他身前不遠的地方,手裡翻着一份文件,儘管心裡已經翻江倒海,面上卻不見一絲波瀾。
鍾老爺子閉眼養神,過了好一會兒,耳旁翻閱文件的聲音終於停止,他才懶懶地擡起眼皮瞥了鍾臣遠一眼,“上面的東西,都看明白了?”
“看明白了。”鍾臣遠捏了捏手裡的文件,遲疑地看着鍾老爺子,猶豫着問道,“爺爺的意思是?”
鍾老爺子重重冷哼,“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折了他的翅膀,讓他待在鍾氏做一個聽話的下屬,你能做到嗎?”
鍾臣遠聞言臉上露出幾分爲難之色,鍾老爺子心裡本就沒抱希望,見此不過是嘆了一口氣,他朝鐘臣南招了招手,示意他把文件遞給自己。
這份文件是昨天晚上纔到他手裡的,鍾臣南成年後,這個智商超羣又忤逆的孫子已經開始在外頭自立門戶,生怕別人不知道他鐘家到這一輩出了個忤逆的子孫,他當時的念頭就是不惜代價也要毀了鍾臣南的前程,鍾家畢竟是百年世家,全力打擊一個剛剛起步的公司,並不需要費多大力氣,然而鍾臣南卻沒有被打擊的一蹶不振,反而隻身前往日本,等到他再回來的時候,鍾老爺子發現自己已經壓制不住這個孫子了,雄鷹已經長成,他心裡再不甘願,也只能對鍾臣南自立門戶一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說實話,鍾老爺子是不希望和鍾臣南徹底撕破臉的,是以這些年哪怕他心裡清楚鍾臣南對鍾家並沒有半分情意,卻也是維持着表面的親情。
然而,就連鍾超夫妻也不知道,他雖然放任鍾臣南去打拼自己的事業,卻也在暗地裡安插了不少人手時刻關注鍾臣南公司的動向,這幾年他看到的大多是些小打小鬧,真正想要看到的消息,卻完全探查不到。這一次,不知是鍾臣南的有心之舉,還是確實是被他的人鑽了漏子,他才得以知曉鍾臣南竟然在暗地打壓秦家,而且動作還不小。
秦楚兩家的關係是這一年才漸漸親近起來的,大抵的原因鍾老爺子心裡也有數,無非是容家這一代的掌權人容柯並不買楚家的面子,儘管是姻親關係,卻也只能慢慢疏遠。但無論是秦家,還是楚家,表面上看和鍾臣南都沒有任何聯繫,這也是鍾老爺子最想不通的地方。
他當初安插人手時,目的就是爲了盯緊鍾臣南事業上的動靜,是以並沒有考慮到個人感情方面,而他忽略的這一點,直接導致了他的人從始至終都把眼光放在鍾臣南的公司和相關人手上,反倒將楚靜寧這麼一個大活人因素也忽略的徹徹底底。
鍾老爺子凝眉想了一會兒,起身把文件放到了書桌上,他轉頭看着鍾臣遠,眼裡精光閃爍,似乎在做着某些打算,“你弟弟還是在你母親那裡嗎?”
想到鍾臣南一早過來,就和母親待在書房裡至今沒有出來,鍾臣遠的眼神暗了下,欲言又止地看着鍾老爺子,好一會兒才點點頭,“是,他早上過來
後,一直和母親待在書房裡。”
這句話,他說的很慢,似乎是不知道該怎麼說又因爲鍾老爺子問了纔不得不說。
鍾老爺子果然多看了他兩眼,只是那眼神冷冷的,看不出什麼情緒,鍾臣遠也拿不準鍾老爺子到底是什麼心思,他打小最怵的人就是鍾老爺子,儘管面上坦然自若,手心卻早已出了一層薄汗。
好半晌,鍾老爺子纔將眼睛從他臉上移開,貌似不經意地問道:“我聽說,你最近和許欣走得很近?”
鍾臣遠心裡一驚,那日妻子王靜姝被許欣推倒小產,而母親又情緒激動之下打傷了許欣,原本鍾家和許家兩家都樂見其成的聯姻早就不復存在,許欣自然也就不會像先前一樣三五不時就往鍾家跑,但是,許欣和他之間的聯繫並沒有斷,昨天他才和許欣見過面。只是這些事,他向來做得隱蔽,鍾老爺子怎麼會知道?
看似想了這麼多,其實不過是轉念之間,鍾臣遠看着鍾老爺子的眼睛,打定主意不能承認這件事,他緩緩開口道:“爺爺知道,自從許小姐做出那種事後,我們兩家的關係就淡了,我又怎麼會和許小姐走得近?”
鍾老爺子淡淡地望着他,突然笑了,鍾臣遠看着他臉上的笑意,不僅沒有放鬆,心裡反倒更加緊張。
笑了一會兒,鍾老爺子停下來,捋了捋自己的鬍子,用一種意味深長的眼神看着鍾臣遠,“利弊得失,你心裡算得明白就好,鍾家已經許多年沒有新生命出生了,我希望能早一點抱上你的兒子。你懂我的意思嗎?”
鍾老爺子這意思是不僅不會反對他和許欣來往,還能期待他能讓許欣生下自己的兒子?這個念頭一在心裡產生,根本就沒有辦法壓制下去。
鍾臣遠靜靜地盯着鍾老爺子,嘴角緩慢地勾起,“爺爺放心,我不會辜負你的期望的。”
鍾老爺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出去吧,喊你弟弟過來。”
出了書房,鍾臣遠緩緩舒了一口氣,覺得渾身通暢,就連想到鍾臣南和母親至今在書房長談不出心裡也不覺得很麻煩了,反倒是很樂意過去喊他親愛的弟弟過來見鍾老爺子。
他的弟弟,雖然不聲不響,下手卻一點也不溫柔呢。短短几天,竟然就把秦遠辛辛苦苦構建的王國毀了一個邊角,這樣的手段,就算他再怎麼否認,骨子裡還是流着鍾家的血,藏着鍾家人的狠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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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臣遠找過去的時候,書房裡並沒有見到江雯的身影,鍾臣南姿態慵懶地坐在書桌後,一隻手支着腦袋,面無表情地看着他,“老爺子讓你過來找我的吧?”
“嗯,和母親聊了一早上也乏了吧。先去爺爺那裡一趟就回房間休息吧。”鍾臣遠笑得十分友善,像極了愛護弟弟的好哥哥,話裡行間都不忘表達自己對鍾臣南的關懷。
鍾臣南嗤了一聲,並不理會鍾臣遠,徑直從椅子上起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書房。
鍾臣遠臉上一直掛着笑
,直到腳步聲漸漸遠去,他臉上的笑才一點一點的消失,鍾臣南這個弟弟,從小就沒有得到父親母親的愛護,相比被江雯捧在手心的自己,他就像一塊不起眼的石頭,不吭聲也不鬧脾氣,安安靜靜地杵在那裡,直到把人絆了一跤,纔會想起他。
明知道鍾臣南不會對自己產生任何威脅,他自然願意對鍾臣南釋放自己的善意,他甚至想過用那點單薄可憐的愛護來讓這個弟弟對自己死心塌地。那時,他的年紀也還小,比起這個年齡段只會在學校讀書學習當乖學生的孩子,他卻已經懂得了掠奪和利用。只是,一場意外,改變了一切痕軌跡。
“臣遠,你和老爺子談完了?”江雯從門外走進來,見到鍾臣遠雙手插在西褲口袋裡,低垂着眼簾不知道在想什麼,連忙走過去把他拉到書桌前坐下。
鍾臣遠擡起頭看了江雯一眼,拉住她的手,“媽,你和弟弟都聊了些什麼?怎麼說了那麼久。”
江雯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準轉瞬即逝,若非鍾臣遠時刻盯着她的臉,恐怕也沒有察覺到這絲異樣,他心裡愈發肯定鍾臣南和江雯談話過程中一定有出現一些關鍵性的東西。
只是江雯卻裝作沒事人的笑笑,“哪裡有聊些什麼。你也知道許家和我們家的關係,現在有些尷尬。你弟弟年紀也不小了,總不能老這樣拖着吧。”
鍾臣遠眉頭微挑,好奇地問道:“您這是看中了哪家的小姐?”
“還沒有。”江雯乾笑兩聲,“這不是在和你弟弟商量嘛,哪裡現在就能定下人選。”
“說的也是。”鍾臣遠站起身來,攬着江雯的肩膀讓她坐下,見江雯疑惑地看着自己,他笑了笑,眼底閃過一道流光,“媽,靜姝的身體一直不大好,我的工作又忙,還要麻煩你多費點心,幫靜姝好好調養一下身體。”
被鍾臣遠這麼一說,江雯的心思立即從鍾臣南身上轉開,想起自己弱不禁風的兒媳婦,她忍不住皺了皺眉頭,“你妻子的身體你也知道,從小產後我就一直讓醫生幫她調理着,可這都過了多久了,一點起色都沒有,反倒是越來越差了。孩子沒了,她心裡難受,我心裡就不難受嗎?那可是我的寶貝孫子。可你看看她,每天愁眉苦臉的,這樣下去,再找幾個醫生,也調養不好她的身體了。”
“我知道您辛苦了。”鍾臣遠把江雯的肩膀攬得很近,腦袋幾乎是靠在江雯的肩上,“只是靜姝嫁給我七年多,一直沒有孩子。好不容易懷上了,卻又……她心裡難受別不過來也是正常的,您幫我多費點心。”
他不說還好,一說到王靜姝進來鍾家七年都沒有孩子,江雯心裡更是不滿,只是礙於兒子好聲好氣地拜託自己,只好拍了拍鍾臣遠的手,附和道:“我會多費點心思的,你忙你的工作,別整天煩惱家裡的事。”
“又要辛苦您了。”鍾臣遠笑起來跟個大男孩一樣,江雯寵溺地看着他,用力地握了握他的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