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顧雲霽送的生辰禮物,徐書華開心之餘,又不禁有些疑惑。
顧雲霽和她的交往一直都很注重分寸,哪怕是在互相確定心意之後,也不曾有過半分越矩的行爲,可以說守矩到有些古板了。
而今日他卻一改以往的含蓄內斂,先是當衆收下她的帕子,後又送她略帶曖昧意味的首飾鐲子,而且和她說話時言語直白,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情意,比從前大膽許多。
雖說徐書華對此並不反感,甚至有幾分受用,但她還是很好奇顧雲霽態度改變的原因,
似是看穿徐書華內心的想法,顧雲霽微微一笑,說道:“其實這兩年我攢了不少首飾禮物,之所以沒有直接送給你,是擔心時機不成熟,貿然贈送顯得輕浮浪蕩,害怕嚇到你。”
“其實哪怕是現在,也算不得好時機,畢竟你我尚未訂親。只不過——”
顧雲霽頓了頓,輕輕嘆出一口氣,語氣似眷戀似惆悵,羽毛般飄進徐書華心間:“我等不及了,書華。”
徐書華腦中轟然,忍着指尖的顫意緩緩擡頭,看見少年熾烈而真誠的眸子:“我曾向老師承諾過,等我有朝一日考中進士,便向你提親,如今我做到了。早在會試放榜後,我便去信家中向父親母親稟明瞭我們之間的事情,他們此刻應該已經在來京城的路上了。”
“我剋制了將近三年,忍了將近三年,眼下總算是有了娶你的資格。”顧雲霽定定地看着她,語氣哀哀,竟似祈求,“在我父母抵達京城,正式向你家提親之前的這段時間裡,就包容我這一點越矩的行爲,好不好?”
從前顧雲霽以爲自己和徐書華的關係,就像是一個人在奮力奔跑,而另一個人在前方等待,只要他順利跑到終點,就能得到他想要的一切。但後來他發現不是這樣的。
他顧雲霽確實是才名在外,實力不凡;可徐書華也是才貌雙全,秀外慧中,是京城圈子裡有名的貴女,無論是家世還是個人魅力都不輸他半分,從來都不乏追求者和仰慕者,錢遜就是最好的例子。
他知道的,只有錢遜一個,那他不知道的呢,又還有多少?客觀來講,在衆多可與徐書華相配的男子中,顧雲霽並非是最出彩的一個,若非他與徐書華早有情意,她根本不可能等他這麼久。
徐書華馬上就要十八歲了,按照這個時代的標準來看,已經是比較晚的結婚年齡。顧雲霽原本以爲自己還算有耐心,計劃着等金榜題名之後再慢慢同她商量婚事,沒想到最後徐書華還等得住,他卻等不住了。
錢遜向徐書華當衆表白的那一刻,他心裡又急又氣,恨不得立刻宣佈徐書華是他顧雲霽命定的妻子,不可能嫁給別人,但他最後還是忍住了,什麼都沒有說。
不過也是從那一日起,他內心的緊迫感油然而生,再也等不及了。
深吸一口氣,顧雲霽平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說道:“按照我們目前的關係,我送你的鐲子、剛剛對你說的那些話、包括我此刻站在這裡的行爲,嚴格來講,都是不合禮數的。但我實在是太害怕你被搶走了,所以一時心急了些,你能接受嗎?”
看見顧雲霽那滿是忐忑緊張的眸子,徐書華輕勾脣角,心頭又是好笑又是感動:“傻瓜,這算什麼?我尚且嫌不夠呢。別說你在這送我鐲子,便是當着我爹爹的面兒送,他都不會說什麼。”
雖說男女大防,但實際上日常生活裡並沒有那麼避諱,除了個別認死理的老古板,很少有人會時刻盯着誰行爲是否合禮數。偏偏顧雲霽還守規矩守得跟什麼似的,自己把自己拘於禮法條框之內,一步都不肯多邁。
其實顧雲霽並不是一個古板的人,他是因爲太珍重徐書華了,所以才時時留心處處謹慎。
這個時代他熟識的非親緣同齡女性只有徐書華一個,而且兩人關係還比較特殊,這讓他經常擔心掌握不好相處的分寸,生怕一個不小心就給徐書華的清譽帶來不好的影響。想着與其權衡糾結,還不如老老實實待在條框裡,不去試探邊界。
若非受了錢遜的刺激,他恐怕會把這個規矩守到入洞房的前一刻。
不過好在徐書華沒有對他的越矩表現出反感,這也能讓他的心理負擔減輕一些。
提起徐承裕,顧雲霽無奈地笑笑:“老師知道了自然不會說什麼,說不定還會嫌我動作太慢了,其實若不是老師,我還沒這麼心急。”
徐書華不明所以:“嗯?爲什麼這麼說?”
顧雲霽道:“那日錢家來求親時,老師本可以直接推掉,不讓你出來見客的。但他不僅讓你出來了,還讓你當着我的面兒和錢遜打招呼。分明就是在借錢家父子催促我,讓我早些帶父母來向你家提親呢。”
當日徐書華出來之前,徐承裕時不時地就用眼神瞟他,都快把“你看人家中貢士第二日就把家長帶來提親了,你再看看你,一點都不知道着急”寫臉上了,他要是再不擺出個態度,那可真是不知好歹了。
徐書華還是頭一回知道背後還有這樣的故事,驚訝之餘,又覺得這確實像徐承裕做得出來的事情,不由搖頭失笑:“其實爹爹並不是擔心你出爾反爾,他只是不希望事情被拖得太久,容易橫生變故。”
顧雲霽微笑道:“嗯,我明白的。所以當天我一回去就向父母親寫了信,請他們來京爲我操辦婚事。算算日子,五月中上旬應該就會到了,還有一個月左右。”
顧雲霽認真地看着徐書華的眼睛,道:“等我父親母親一到,我便立刻帶着他們來上門提親,不會再讓你久等的。”
徐書華俏臉飛上一抹紅霞,忍着羞意輕聲應道:“好,我等着你。”
又聊了片刻,顧雲霽便同徐書華告別,直接回了會館。
不出顧雲霽所料,回去之後迎接他的果然是鑼鼓喧天的慶祝場面,以及一撥又一撥前來道喜祝賀的客人,忙得他一下午都沒脫開身。
夕陽西下,夜幕漸沉,就在顧雲霽等人收拾好一切,準備回房休息的時候,科舉會館又迎來了一位客人。
“請問顧雲霽公子和程炎公子是住這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