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雲霽和李晉澤離得最近,他見高世殊嘴中隱有寒芒閃現,來不及多想,下意識把李晉澤往身前一撲,在地上翻了個滾兒躲過。
然而回頭一看,顧雲霽發現自己的胳膊還是被那銀針暗器擦破了油皮,滲出了幾縷鮮血。
“雲霽!”
程炎和蘇旗齊齊一驚,立刻朝顧雲霽就圍了過來,查看他的傷勢:“你怎麼樣?哪受傷了?”
顧雲霽皺着眉,費勁將右臂小傷口裡的一點暗沉鮮血擠出,緩了口氣道:“沒事,就是擦破了點油皮,小傷而已,並無大礙。”
高世殊聞言卻是笑得癲狂:“小傷?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太小看我這絕魂毒針了!作爲我最後的殺手鐗,你以爲它只是一根小小的銀針嗎?我提取了天下幾十種最厲害的毒藥的混合物,將其淬鍊而成,一旦見血,必死無疑!”
“一開始,你會感到頭暈乏力,做什麼都沒力氣,漸漸地你就變得身體虛弱,內裡疼痛,宛若蝕骨削肉一般,最後腸穿肚爛而死!”
“這毒的奇絕之處就在於它不會讓人立刻斃命,而是慢慢折磨你,讓你痛苦好幾個月甚至大半年,給了你求生的時間,卻不給你求生的希望,令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哈哈哈哈哈哈哈……啊!”
“高世殊,你放肆!”
趙繁怒從心起,一腳踹在高世殊的臉頰上,不等他反應,又接連補了好幾下,一腳比一腳狠,半點沒留手,直把高世殊打得鼻青臉腫,出氣多進氣少。
“速速交出解藥,否則等你進了詔獄,我會讓你嚐嚐什麼叫做真正地獄的滋味!”
高世殊滿臉是血,張嘴全是猩紅,看着甚是可怖。他狀若癲狂,一邊艱難地從地上支撐起自己的身子,一邊斷斷續續道:“老子都走到了這一步,還怕你個詔獄……”
“我能來刺殺欽差,就沒想着給自己留活路……如今雖然說沒能傷了皇帝的崽子,但能殺了李家狗腿子——朝廷的鳥官,也算不虧,好歹死前有個墊背的……”
高世殊費了好大勁才從地上半支撐起身子,他喘着粗氣,張狂又挑釁地看着趙繁:“老子明明白白告訴你,我沒有解藥,惟有命一條!這鳥官,就等着爲我陪葬吧!”
看着高世殊那張肆意的臉,趙繁把拳頭捏得咯嘣響,最後還是沒忍住,一拳照他腦袋呼了過去。
“行了!把他打死了還怎麼審!”
見趙繁打個沒完,李晉澤猛地一聲喝住了他,隨後又轉向顧雲霽,滿眼擔憂:“顧大人現在感覺怎麼樣?”
不過片刻時間,顧雲霽右臂上的傷口已經變得烏黑,不停地往外滲着暗沉的鮮血,他臉色發白,眩暈感一陣陣襲來:“尚沒有特別的感受,就是……頭有些暈……”
“先別說話了。”
衆人之中,只有程炎神色尤爲冷靜,只是他掩飾得不太好,顧雲霽分明感覺到他託着自己脊背那隻手,正在顫抖個不停。
“先回杭州城,召城內名醫,爲你醫治,有什麼話等回去再說。”——
大半日後,顧雲霽精神愈發不濟,躺在牀上昏昏欲睡。衆人愁容滿面,一顆心吊得高高的,看着滿屋子的郎中眉頭緊鎖,似乎遇到了什麼極爲棘手的難題。
蘇旗一顆心七上八下,見郎中們唉聲嘆氣,更是慌得厲害,忍不住一拍桌子:“有什麼你們就說,嘆個什麼氣!我問你們,雲霽這毒到底能不能解?”
郎中摸着花白的鬍子,面色爲難:“顧大人這毒……”
“雲霽!”
這時,剛剛得知消息的徐書華跌跌撞撞跑來,臉色白得一絲血色都沒有,顫抖着握住顧雲霽的手:“我在這呢,別怕……”
見徐書華眼淚在眼眶裡打轉,顧雲霽也是心疼得厲害,強打精神安慰道:“沒事的,想是梅師兄他們把話說得太嚴重,嚇着你了吧?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
徐書華流着淚,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是一個勁地搖頭。她好半天才收住情緒,看向一旁的郎中:“大夫,我夫君他究竟怎麼樣了?這毒能解嗎?”
見衆人的視線都朝自己投來,郎中又謹慎地探了探顧雲霽的脈,斟酌字詞道:“顧大人這脈象,確實是中毒無疑,不過我與諸位同仁研究過了,覺得顧大人中的只是普通的毒藥,具體表現在消耗精氣,使人漸漸虛弱,並未發現什麼混合奇毒。”
“普通毒藥?這怎麼可能呢?”李晉澤眉頭一皺,本能地對這個回答表示懷疑,“那高世殊可是明明白白地說了,他提煉了幾十種毒藥的精粹,一旦見血必死無疑。”
“他那樣大費周章地來刺殺欽差,將全部的希望傾注在這最後一擊上,若說他只是在銀針上塗抹了普通的毒藥,沒有別的後手,恐怕難以令人相信。”
高世殊的行事風格沿海百姓皆有所耳聞,他爲人心狠手辣,講究做事做絕,既然都想到要用暗器了,又怎麼會不在暗器上塗抹令人必死的毒藥?
郎中也知道這不合常理,但他也診治不出別的來,只得道:“小民向來鑽研醫術,對用毒一道涉獵不深,確實只找到了這一種毒藥。或許是那高世殊陰狠毒辣,故意用普通毒藥迷惑他人,實則暗下至毒,也未可知。”
程炎臉色不太好看,沉聲道:“先不談其他,就你們找出來的這種普通毒藥,能夠解嗎?”
郎中連忙道:“可以解的,解藥已經在熬製了,稍後令顧大人服下,便可解除。”
程炎點點頭,不再說什麼,令郎中退下專心熬藥。
雖然郎中這樣說了,但一想到當時高世殊那癲狂的情態,衆人心頭就好似壓了一塊大石頭般,久久不能鬆氣。
沉悶而漫長的等待裡,李晉澤招手喚來趙繁問道:“高世殊那邊審得怎麼樣了?”
趙繁低聲答道:“……還是沒有收穫,能用的刑都用上了,他一直是那個說法——此乃天下奇毒,沒有解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