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歸說着,朝門口的宮侍打了個手勢,下一瞬,大殿的門緩緩打開,露出幾排體格強壯的衛士。他們個個身着重甲,手裡的長槍閃着讓人生畏的寒芒,氣勢沉沉地站在外面,像一堵不可逾越的牆壁。
“想要從這間大殿走出去,得先問問我這些甲士答不答應。”
衆官員見狀先是臉色一變,隨即暴怒起來,對方子歸喝道:“方子歸,你想要做什麼?你將我等朝廷命官囚禁於此,是想要造反嗎!”
方子歸輕輕吹了吹杯中的茶沫,輕描淡寫道:“我想要做什麼不關你們的事。只要諸公乖乖聽話,在這裡安生待到明天天亮,不要試圖節外生枝,我自會放你們出去。”
“方子歸,你大膽!”
錢遜根本不吃他這一套,氣得臉色漲紅:“陛下病危之際,你卻把我們都關在這裡,我看你分明是包藏禍心,意圖謀反!”
“我乃朝廷正官,幾個舞刀弄槍的武匹夫而已,也想困住我?我今日偏要從這裡出去,我倒要看你如何!”
錢遜一甩衣袖,大踏步朝門口走去,衛士們見狀眉頭微皺,長槍一橫,交叉擋在了他面前:“還請錢大人莫要讓我們爲難。”
“讓你們爲難?我呸!”錢遜的牛脾氣上來簡直無法無天,狠狠啐了一口,“睜大你們的狗眼看清楚,你們現在聽的是誰的令!你們身爲宮廷衛士,吃的是皇家的俸糧,不忠心侍上也就罷了,居然還甘心聽賊子的差遣!”
“不讓我出去我偏要出去,我倒想看看你們有幾個膽子攔我錢遜,有本事你們就殺了我!”
說罷,錢遜眼睛一閉,直直地往衛士長槍上撞去。
衛士們見狀嚇了一跳,當然不能真的就這樣殺了他,連忙把長槍往後一收,但又不能將錢遜放出去,只得爲難地看向方子歸:“大人……”
“哼,冥頑不靈!”方子歸臉色一沉,將杯盞重重地擱在桌上,“來人,把他們帶上來!”
大殿側門徐徐打開,數十個被甲士押着的婦孺老弱頓時出現在衆人面前,他們手腳全都被捆了起來,嘴裡也塞了帕子,拼盡全力也掙脫不開束縛,只能無力地流着眼淚。
接收到方子歸的示意,甲士們將他們口中的帕子取出,哭喊聲瞬間充斥了整個大殿:
“夫君——”
“爹爹!救我!孩兒害怕……”
“我的兒啊……”
衆官員見狀大駭,方纔的鎮定從容消失不見,又是忙着安撫又是忙着確認情況,一時間驚惶萬分:
“……娘子?!你怎麼在這裡?是方子歸把你抓來的?”
“兒子別怕兒子別怕……爹爹在這裡……”
“母親,孩兒不孝!連累您受苦!”
錢遜目光觸及到人羣中一個面相和善的中年婦人,霎時間臉色一白,一個箭步衝了過去:“母親!”
“遜兒!”婦人下意識想要朝錢遜跑來,卻被身後的甲士攔住,正掙扎着,一把冰涼的匕首突然貼到了他頸側。
甲士用刀抵着她的脖子,陰惻惻地對錢遜道:“錢大人,再往前一步,你母親的命可就要交代在這裡了。”錢遜猛地頓住腳步,不敢再往前探出半分,看着淚流不止的母親,他內心接近崩潰,轉頭對方子歸咆哮道:“方子歸,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你要殺要剮儘管衝我來,爲什麼要抓我母親,還不快放了她!”
見本該好好待在家中的親人出現在此地,而且還隨時可能危在旦夕,衆官員方寸大亂,紛紛情緒激動地要方子歸放了自己的家眷。
方子歸一副有恃無恐地樣子:“如錢大人所說,諸公都是大夏的重臣,朝廷的中流砥柱,你們若要同我硬來我也沒法子,總不能真將你們全都殺了吧?那怕是朝廷都要癱瘓了。”
“不得已之下,我只好將諸位的家眷‘請’了來,看在他們的面子上,還請你們安分些,莫生事端。”
“畢竟我的要求也不過分,只希望你們老老實實在這裡待下去,等明天天亮之後,你們自然能與家人平安團聚,否則……”
方子歸笑了笑,說出的話語卻寒冷刺骨:“我就只好讓他們先走一步,在黃泉路上等着你們了。”
“方子歸,你卑鄙!你這個亂臣賊子,我和你拼了!”
錢遜聞言,瞬間理智失控,還沒衝出去,就被父親錢頌按了回來,低喝道:“錢遜,冷靜些!你不管你母親的命了嗎!”
看着脖子被架着刀的髮妻,錢頌心中刺痛,卻又無可奈何,只能紅着眼眶拉住衝動的兒子:“一時衝動,將來有的是苦果給你吃,你好歹要爲你母親想想……”
“父親,母親她……我……”錢遜淚流滿面,嘴脣顫動着,卻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整個人癱在了地上。
軟肋被拿捏,衆官員再不敢輕舉妄動,只能忍氣吞聲地在大殿裡待下去。
——
寢宮這邊,景豐帝氣身體虛弱,強撐着最後一口氣,卻遲遲等不到百官和李晉澤的到來。
“咳咳咳……這都快過去兩個時辰了,爲什麼還不見百官入宮……還有太子也沒來……”
程炎心頭微沉,下意識安慰道:“詔獄離得遠,哪怕是快馬趕來皇宮,也得兩三個時辰……至於百官那邊,或許是有什麼事耽擱了,陛下再等等……”
“朕快等不了……咳咳咳!”景豐帝忽然激動起來,猛烈咳嗽了幾聲,“再不來,朕怕是撐不下去了……”
程炎忙給他順了順胸口,也覺得有些不對勁。
他看了一眼寢宮大門,心裡驀地升起一股異樣的感覺——外面似乎安靜地有些過分了。
“臣這就派兩個人,再去催一催。”說着,程炎扶着景豐帝躺好,便朝寢宮外走去。
然而程炎才走了沒幾步,突然雙腳頓住,一柄長劍出現在身前,直指他面門。
程炎身體微僵,緊緊盯着持劍人的眼睛,迫不得已舉起雙手,一步一步緩慢往後退。
李晉澈拿着劍,將程炎寸寸往後逼,表情玩味:“程大人千萬當心些,我這劍可是不長眼睛的,萬一一個不慎劃破了你的脖子,可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