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氏拉攏玉順跟碧珠作對,同爲許老爺的妾室,玉順比碧珠順眼多了,她對老爺愛理不理,整天一副欠她八百吊錢的模樣。許老爺偏又是個賤骨頭,這女人越不搭理他心裡就越難受,絞盡腦汁想法子討她歡心。
碧珠失寵氣急敗壞,恨不能親手掐死這兩個仇敵,只要見面就吵翻天沒個安生的時候。她是個有點腦子的人,當着許老爺的面裝好人,背地裡污言穢語整個一潑婦。
阮氏原以爲玉順冷落老爺是她欲擒故縱的小把戲,沒想到她是從心底裡討厭自己的相公,懷上許家恆以後根本不讓他碰,連個好臉色都沒給過他。爭寵的女人哪會像她這樣,這麼好的時機都不懂得把握,許老爺三天兩頭往她屋裡跑,她非但不歡喜反而像攆蒼蠅一樣把他趕出去。
玉順的冷漠根本不是耍心機,而是她最真實的表現。阮氏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找錯了幫手,但她就算後悔也沒有退路。碧珠看出來玉順壓根沒把許老爺放在心上,漸漸地也就不着急上火了,時不時地給老爺送點安慰拋幾個媚眼,彷彿從沒責怪過他變心。
直到許家恆出生,玉順也沒把孩子他爹記在心裡,許老爺想摸她一下,她就像刺蝟一樣又跳又叫,嚇得他再也不敢伸手。碰到這麼個悍馬似的烈婦,許老爺鬱悶得抓狂,這要是換了別的男人碰他媳婦他高興都來不及,可他是她的相公孩子的爹,怎就連摸都不能摸了。
玉順的性子越來越剛烈,跟他勢不兩立水火不容,許老爺終於認命了,誰叫他當初逼她嫁給自己,正所謂強扭的瓜不甜啊!
碧珠如願重獲許老爺的寵愛,連生一兒一女風光無限,阮氏手裡的籌碼已經失去了價值,若不是看許家恆深得老夫人疼愛,她懶得再跟玉順處交情了。碧珠巴望許家昌出人頭地,誰知道他就是塊扶不上牆的爛泥巴,相比聰明伶俐的許家恆,也就是個白吃乾飯的飯桶。
阮氏最喜歡看碧珠失意,她對三房這邊重燃希望,將許家恆作爲她對付二房的利器,在許老夫人面前擡高許家恆貶低許家昌,督促玉順把兒子撫養成未來的大當家。從某些方面來說,阮氏對玉順母子確實是有貢獻的。
許家恆很爭氣,小小年紀就顯露出過人的天賦,許老夫人對碧珠有成見,許家昌又不討人喜歡,很自然地就把全部心思放在許家恆身上,明示許老爺許家恆纔是許家的繼承人。雖說碧珠的二兒子許家彥也很出色,聰明懂事討人喜歡,但許家恆已經佔盡先機,她想翻盤也沒有勝算。
時至今日,三房之爭依然沒有停歇,除了玉順是不情願的,阮氏和碧珠明爭暗鬥卻是樂此不彼。阮氏見不得碧珠風光處處打壓,碧珠仗着老爺寵愛肆無忌憚,即使她的兩個兒子做不了大當家,她下半輩子照樣過得逍遙快活。
許家昌詛咒許家恆病死不成,爛賭成性欠下一屁股債,如今老爺子連銀樓的門都不讓他進,索性破罐子破摔全心全意當碧珠的炮灰,碧珠指哪兒他打哪兒,連高高在上的阮氏也不放過。
許家昌揪住阮氏的秘密不放,原想大肆炒作一番,不料許老夫人卻把這事給壓下去了,掉轉過頭讓碧珠難堪。許家昌心裡很不服氣,可是胳膊拗不過大腿,廳堂之上許老夫人最大,她發話誰敢吭聲。
掃了眼憤憤不平的碧珠母子,阮氏冷然一笑,既然這位二舅爺真有些本事,哪能當個擺設只看不用啊!
阮氏慈眉善目地望着捂着小腹的苗氏,柔聲道:“苗兒自打有了身子,還沒請過大夫來瞧吧!正好,現成的神醫就在這兒!”
說着,阮氏面朝柳老孃和二舅爺,客氣地徵詢他們的意見:“可否請神醫幫我們苗兒也瞧瞧,她這可是頭胎呢!”
柳老孃搞不清楚阮氏葫蘆裡賣得什麼藥,但不管是真藥假藥,跟她女兒無關就行。二舅爺撓耳朵挖鼻孔搓胸口,沒留意阮氏在跟他說話,柳老孃的胳膊肘子戳了他一下才“嗯”,“啊”了幾聲。
“這麼說,她二舅爺是答應了!”阮氏瞥了眼驚慌失措的苗氏,忍住心中得意又道,“二妹,她二舅爺真能稱得上神醫,我這個毛病整個雲雀鎮的大夫都沒看出來,我可真服了他了。請神醫給苗兒瞧瞧,說不定能瞧出來她肚子裡的是男是女呢!”
苗氏看也沒看她,語氣平靜卻也不忘藉機諷刺:“不管是男是女都是自己的孩子,都得好好疼愛才是。當孃的哪有冷落自己孩子的道理,生了女兒就不聞不問,生了兒子就歡天喜地,這種女人不配孩子叫她一聲娘。哎呦,可能真是天意吧,有人可不就沒聽過孩子叫她娘麼!”
阮氏強壓心頭怒火,咬牙笑道:“看來二妹也沒意見,苗兒,你快過來讓神醫瞧瞧!”
“啊?這……”苗氏支支吾吾不肯起身,始終低着頭不表態。
見狀,許家昌很不耐煩地擺擺手:“瞧什麼啊,那小老頭就是個騙子,胡說八道唬住了大娘,還真以爲他是什麼神醫!哼,笑話!叫花子還差不多,從頭到腳沒處乾淨的地方,瘦得跟柴火棒似的,飯都快吃不上了還神醫哩!想要倆錢是吧,好,我給,爺今兒個就賞你幾文錢,快回家躺着去,別出來騙人……”
苗氏跟着點頭,很明顯不想跟二舅爺有接觸。許家昌越說越有理了,毫不在意柳老孃和二舅爺鐵青的臉。
柳老孃正在氣頭上,也沒留意矛頭咋就轉到二房這邊了,扯着嗓門叫道:“她大哥,你瞎吵吵啥,這還沒給你媳婦瞧出來啥你就存不住氣了,姑娘小子又怎麼啦,你媳婦生個姑娘就不是你孩子了?”
柳老孃以爲許家昌怕二舅爺說她媳婦肚子裡是個姑娘,沒生出來兒子面子上掛不住,一旁冷笑的阮氏卻不這麼認爲,她不覺得許家昌在怕這個,而是他媳婦的肚子里根本什麼都沒有。
阮氏生過孩子對醫術也有研究,孕婦該是個什麼樣她很清楚,苗氏成天嚷嚷有了許家的骨肉,燒香還願葷腥不沾整得跟真的一樣,可她走路的動靜手扶腰的姿勢一點兒都不像懷了孩子。不過,懷疑歸懷疑,沒有證據她也不能明說,碰巧來了個火眼金睛的“神醫”,就借他的嘴說她想說的話吧!
許家昌真是個蠢貨!他那番話不僅暴露了他心虛,還激得這位二舅爺非給苗氏瞧個一清二楚不可!柳老孃和二舅爺這種鄉巴佬吃軟不吃硬,最怕人家瞧不起,尤其是當着衆人的面讓他們下不了臺,怎能輕易嚥下這口氣呢!
“她二舅爺,你就給他媳婦瞧瞧,讓他看看你的本事!”柳老孃摩拳擦掌雙眼噴火,她要是會把脈早就衝上去了。
不用她說,二舅爺這回也真的怒了,人家阮氏好歹拐彎抹角說他騙人,眼前這個肥頭大耳的混賬東西居然指名道姓侮辱他,這種時候還能忍氣吞聲他不就白活這麼大歲數了嗎!
“瞧瞧,都給瞧瞧,來一趟不容易,瞧過一遍再走!”二舅爺豎起中指走上前去,笑眯眯地盯着面色蒼白的苗氏。
“去你大爺的,你以爲你是誰啊,你敢碰我媳婦一下,我就打得你滿地找牙!”許家昌沒法子了,只好耍無賴,死活不讓二舅爺靠近他媳婦。
“去你大爺的,去你全家的……”柳老孃當場跳起半尺高,指着許家昌那張肥臉連爆粗口,“你敢碰她二舅爺一下,我打得你全家滿地找牙……”
許家昌全家就是許家,許老夫人咳了幾聲,朝身後的王媽使個眼色,王媽快步走過去安慰柳老孃:“親家母莫生氣,我來跟大少爺說!”
柳葉兒拽着她孃的胳膊正愁使不上勁兒,王媽這麼一說她娘總算不鬧騰了,氣喘吁吁地哼哼幾聲,雙手叉腰看王媽怎麼說。
王媽往許家昌面前一站,欠了欠身沉聲道:“大少爺,請讓開!別耽誤了二舅爺給少夫人把脈!”
王媽態度恭敬語氣卻很堅決,她平時不管許家的事,連句話也不多說,但她只要開口,許老爺都要聽的。這是許老夫人給她的特權,許家上下沒人敢質疑她的分量。
許家昌不由氣短,但他還是忍不住要垂死掙扎:“王媽,這裡沒你的事,你別插嘴!”
“大少爺,老奴請你讓開你就讓開,難道還得搬出家法嗎!”王媽依舊很平靜,沒有絲毫感情波瀾。
“你、你……好啊,奴大欺主啊,你只是個老媽子,膽敢用家法威脅本少爺……”
“大少爺,你是自己走還是老奴幫你?”
“嗬,你想幹嗎!我告訴你,你別仗着老夫人給你撐腰就無法無天了,哎呀呀,反了,反了,你們都想造反……”
王媽手一揮,門口兩名家丁隨即上前架着許家昌的胳膊將他拖走。許家昌叫得像殺豬的一樣,碧珠皺了皺眉尖聲道:“王媽,你別太過分了!”
王媽不理她,轉身走到許老夫人身後,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過。許老夫人輕嘆了聲,安撫碧珠道:“你呀,有空的時候也多管管家昌,你看他越來越不像話,人家二舅爺好心給苗兒瞧瞧,他還攔着不答應。苗兒懷的是咱們許家的骨肉,快三個月了,到現在也沒請過大夫來瞧,這像話嗎!碧珠,不要多想,不管苗兒這回生兒還是生女,都是咱們許家的長重孫,不會虧待你們的!”
許老夫人這麼說也算給碧珠面子,碧珠神色稍有緩和,明知道阮氏等着看她笑話,她又何必稱了她的心。正如許老夫人所說,不管苗氏生男生女,都是許家的長重孫,這是二房所出跟她阮氏沒有關係。阮氏眼紅也沒用,誰叫她只有一個啞巴女兒呢,招個上門女婿還沒留住,人家兩口子鐵了心跟許家劃清界限,搬出去了不說,現在連個面都不露。
“苗兒,就讓她二舅爺給你瞧瞧吧,姑娘小子都一樣,頭胎養好身子再生就不難了,千萬別學人家爲了生兒子不要命,到頭來啥也沒落着!”
碧珠別有深意地瞅瞅阮氏,心裡那個痛快啊!阮氏視而不見,心想看誰能笑到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