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伯堯臉色蒼白,無力地蹲了下來,痛苦地說:“你爲什麼非要折磨你折磨我?咱們這段時間過得不好嗎?平靜而知足,就這樣的生活不好嗎?”
蔣盈搖頭,“不好。那是你想要的生活,不是我想要的。你覺得幸福,可我覺得痛苦!我不愛你,怎麼樣努力都無法勉強愛你!看着你,我就會想起我曾經要殺你,而你因爲要殺我不惜毀我!我的努力全都白費,我既回不去,也走不出來。你不知道嗎?伯堯,如果你始終在我身邊,我這輩子就真的毀了!我真的沒有辦法重新來過了!既然如此,與其一生痛苦,倒不如趁現在一了百了,來得痛快一點的好!”
“你就那樣討厭我?”肖伯堯絕望透頂,“寧願死,也不願意看到我?”
蔣盈低頭,“對不起。我只是想給自己一次重新來的機會。我只想按照我自己的方式重新生活。而你,已經不適應再呆在我身邊了。”
“沒想到吳彥寒走了,你還是不願意再待在我身邊……”肖伯堯的眼睛溫潤一片。
“如果你強留,也是可以的。只不過你得到的是我的屍體。我死了之後,你就可以隨意處置我了……”蔣盈苦笑,轉身往下看,當看到樓底走來走去的人如螞蟻般大小時,不禁覺得頭一陣陣地暈眩,急忙閉上眼,生恐自己稍有不慎,就真的墜落樓底一命嗚呼了。
正害怕之際,只聽得肖伯堯無力地說:“你下來吧!我輸了!真的輸了!你說得對,我是不適合留在你身邊了。你不來吧!我答應你了!只要你真的幸福,我怎麼樣都無所謂。”
蔣盈睜開了眼,目光灼灼,“你保證從今天開始,我們正式分手,忘記我,更不要再試圖找我,你答應嗎?”
肖伯堯苦笑,“蔣盈,你真的很過分!你不愛我便罷了,怎麼可以要求我忘記你?難道我連自己該愛誰的權利都沒有了嗎?”
蔣盈搖頭,“你的個性我瞭解,你若不忘記我,便會想法設法地去找我!可我這輩子真的都不想看到你了!你的一切的一切我都想忘記!因爲只有這樣,我纔有力氣有勇氣重新開始!”
“你先下來吧?啊?”肖伯堯近乎哀求地問,“風大,你身體弱,小心把你吹下去……”
他現在真的快要崩潰了。
一方面看着被風吹得搖搖欲墜的蔣盈擔心害怕,一方面聽着她無理而無情的要求痛苦絕望,心像被刀割成了碎片,片片墜落在冰冷的地上,怎麼樣都沒有辦法拼揍成型了。
“你不答應,我不下來!”蔣盈固執地說。
“我答應我答應我答應!”肖伯堯淚水滾滾而下,失控地衝着蔣盈嘶聲低吼。
“說話算數!那我下來了!”蔣盈暗暗地鬆了口氣,扶着窗戶邊框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子,跳了下來。
當她的腳一落到地上,肖伯堯便如一枝利箭一般衝了過去,緊緊地抱住她放聲大哭起來。
淚水太多,很快就將蔣盈的頭髮,還有臉頰都弄得潮溼一片。
蔣盈很不喜歡他這樣,可是想到這已經是離別的一刻了,所以決定暫時再忍忍他。
但是肖伯堯哭個不停,蔣盈足足忍受了他近半個小時後,終於無可忍耐地推開了他,淡淡地說:“好了!別再哭了!天下無不散的筵席。”
說着就轉身去收拾自己的東西。
其實也沒什麼東西好收拾的,她現在穿的衣服都是過去放在海邊別墅裡的衣服,吳彥寒拿了倆個大皮箱一股腦地裝了送過來。
至於證件,吳彥寒當然沒收了,因爲那本身就是屬於夏小昕的。
而她已經託私家偵探爲她辦了新的證件,前幾天就已經通過快遞寄到了她的手上。
如今,她只需要帶上新的證件,還有吳彥寒給她的那張金卡就行了。
至於衣服,她不會再帶走一件。
那些衣服,幾乎可以說全是吳彥寒給她買的。
如今,他不要她了,她自然也不會再要他送的東西了。
因爲,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雖然,她仍然愛着他,以後的計劃裡不會害他,但也不意味着她就沉淪在那段沒有結果的感情裡不能自拔。
很快,她就拎上了包,走到呆坐在沙發上的肖伯堯面前,友好地伸出了手,“握個手吧!我們這便後會無期了。”
肖伯堯顫微微地擡頭,看着她那雙經過一年多養尊處優的生活後已經變得白皙柔嫩的手嘴角直抽搐。
好一會,別過頭去閉上了眼,也不說一個字。
蔣盈嘆了口氣,苦笑道:“不握手也挺好。那麼後會無期了!”
說完之後,拎着包轉身就大步流星地離開了。
當‘呯’的一聲關門聲響起的時候,肖伯堯淚流不止,好一會,顫微微地站了起來,一步步地挪到窗前,俯身向下看去。
當看到蔣盈步履輕盈地行走在小區那乾淨的馬路上時,他低低地說:“永別了!”
話音未落,他一腳踏上窗臺,縱身跳了下去。
身子晃晃蕩蕩地往下墜落,他張開了雙臂,閉上了眼睛,夢想着自己在向他心愛的女子快速奔去……
‘砰’的一聲巨響,他的身子重重地摔在地上,鮮血染紅了他的眼睛,在一片血霧之中,他看到驚慌失措的人們在向他聚攏,看到他心愛的女子站在人羣裡半張着嘴看着他,美麗的臉上終於有了一抹因爲他而震驚而悲傷的神情……
呵呵。這便足夠了。足夠了。
他要的就是這一刻。
拼盡最後一絲力量也想在她生命裡留下記憶的一刻……
眼睛緩緩閉上,他的嘴角浮起了一抹心滿意足的微笑……
蔣盈呆在亂糟糟的人羣裡一動不動,聽着周圍的人忙着撥打電話,忙着上前查看傷情,她卻一動不能動。
她沒有預料到肖伯堯竟然會用這種方式跟她作別!
她曾經想殺他,而且那天晚上在以爲他必死無疑的時候,不僅沒有悲傷,反而有一種解脫的輕鬆。
可是這一次,他這樣的自殺卻震撼到了她,讓她無法再無動於衷了!
這個傻男人,竟然爲了她自願地獻出了生命!
那是想讓她放心吧?
用這種方式告訴她,他這輩子都只會愛她寵她,而絕對不會做對不起她的事情吧?
或許,他已經猜到她心有不甘,想要再執行另外的計劃?
眼眶悄悄溼潤,她的心也慢慢地生出一種淒涼孤獨的感覺。
最懂她最愛她的男人走了,這輩子,她蔣盈再也不會遇到一個像他那樣爲愛癡傻到如此地步的男人了?
她該慶幸?
還是該哭?
她不知道!不知道!
人越聚越多,不僅僅120來了,就連警車也來了。
警察正問着周圍的人,問他們誰認識他誰瞭解他。
蔣盈知道自己不能再呆下去了,她不能讓自己陷入混亂之中。
她最後一次看了一眼那滿臉鮮血,嘴角卻浮現出一抹奇異笑容的肖伯堯,在心裡悄悄地對他說:“伯堯。謝謝你。這輩子,我都會記得你。”
轉身,再無猶豫,大步流星地離開了那血腥得不堪入目的場地……
晚上,蔣盈登上了開往紐約的航班。
她的面容有些憔悴,頭髮披散着,嘴脣有些泛白,甚至有些脫皮,身上仍然是穿着那一件米黃色的風衣。
那原來是她決定出現在某個人面前的時候刻意的憔悴。
可是肖伯堯的自殺,卻真的打擊到了她。
整整一個下午,她都把自己關在機場附近的酒店裡沒有出去一步。
時睡時醒,肖伯堯的鬼魂總是穿進她的夢裡,讓她始終無法安心。
所以,等到該走的時候,她被自己憔悴的面容嚇了一大跳。
這樣的憔悴,讓她看起來就像一個遊蕩在世界的孤魂野鬼,不僅不會讓人心生憐意,反而會讓人害怕畏怯。
爲此,她不得不稍作修飾,讓自己適度的憔悴,那種我見猶憐的憔悴。
她運氣很好,座位是靠近窗戶的。
那人還未來,她輕輕地喘了口氣,暗暗地慶幸着,因爲這讓她可以自己悄悄地再爲接下來的戲碼熱下身。
坐了下來,她就戴上了眼罩,擺出了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
眼睛雖然看不見了,但耳朵卻是緊張地張着的,警惕地聽着身邊發生的各種細小的聲音。
有腳步聲逼近,有落坐的聲音,有翻閱雜誌的聲音……
他來了……
她仍然沒有動,像一隻深潭裡的鱷魚一樣,耐心地靜靜等候,等待那最佳的時機的出現。
不一會,飛機起飛了。
時間尚早,她索性任由着自己緩緩地沉入夢鄉。
午夜時分,當人們都沉入了夢鄉,再沒有任何動靜的時候,她這才摘下了眼罩。
睜開眼睛,假裝疲憊地揉了揉眼睛,用眼角的餘光向旁邊的男子看去,卻見他也已經戴上了眼罩,完美的嘴脣發出了一聲聲極淺極淺的鼾聲。
蔣盈抿脣一笑,解開了安全帶,站起身來,轉身就走。
假裝一個站立不穩整個人正面撲在了男人的身上,嘴脣更是趁機死死地堵住了他的脣。
當然是一觸之前便立即不着痕跡地別過了頭,然後手忙腳亂地撐着男人的身體站了起來。
男人已經醒了,伸手扯下眼罩,冷冷的眼神掃過她美麗的臉頰。
她瞪大眼睛,慌亂地看着他後退幾步,跌坐在椅子上,惶恐不安地說:“喬以天?!怎麼……怎麼是你?”
男子也瞪大了眼睛,臉上盡是不可思議的表情,好一會,勾脣一笑,“夏小昕,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