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鸞宮,乃是女皇的寢宮,平日裡就有大批的侍衛守護,此時流國女皇重傷垂危,連夜召集大臣,禁衛軍首領林芳更是召集精衛,不僅將皇宮嚴密把守,更將鳳鸞宮裡,團團圍住,不讓任何一個外人擅自靠近。
今夜,註定是一個不眠之夜,從陛下將衆臣全部召集過來,就清楚的告訴衆人,她的大限已至。
各宮的侍君,皆候自己的寢宮裡,燒香祈禱,淚眼縱橫。
一些品階較低的大臣,都候在寢宮門外,恭敬的跪着,等待裡面的結果出來,有人開心,有人憂。但絕大部份,還是憂愁的。
凌軒閣,位於鳳鸞宮左邊,與右邊的攬月閣,交相輝映,圍繞着鳳鸞宮。那是顧輕寒在宮外時,派人前往重新建造的,豪華雅緻不亞於攬月閣。
若說攬月閣是未來鳳後所居住的地方,那麼凌軒閣便是女皇最寵愛的侍君所居住的地方。
而今住的人卻是鳳後白若離與皇太女納蘭清雪。
別人或許不知道,白若離卻清楚的知道,顧輕寒不曾忘過上官浩,攬月閣,曾經是他居住的,也就是顧輕寒有意立上官浩爲鳳後,只不過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加上上官浩對顧寒沒有感情,所以纔沒有封上官浩爲鳳後,但在攬月閣,一直都是爲上官浩留着的。
心裡多少有些不舒服,但想到上官浩失去國家,親人,如今一無所有,倒也同情。
如今他成了鳳後,死後唯一可以與顧輕寒同棺的人,女兒又被封爲太女,未來的女皇,他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只是……
白若離心中愁苦。
顧輕寒不知道能不能活得下來,已經快馬加鞭,請陌家前來醫治顧輕寒。但,最快也要十天以上。
十天……顧輕寒還能再支撐十天嗎?
太醫說,她只有兩天的生命。
清雪出生,不過才七天。
他產後虛弱,自顧尚且不暇,根本無能爲力救她
。
當世,能夠救得了顧輕寒的,只有陌寒衣與楚逸。
楚逸被衛青陽抓去,陌寒衣還在來的路上,除非顧輕寒再撐十天以上,否則……他真不敢想像後果會怎樣。
從生下清雪後,他表面看起來風清雲淡,滿足開心,內心的愁苦,又有誰知道。
顧輕寒若是死了,他活在這個世上,只有無盡的痛苦,孤單,寂寞。
雅緻的寢宮內,白若離懷攬着熟睡的納蘭清雪,透過半開着的窗子,彷彿能夠看得到鳳鸞宮前跪着一個又一個大臣。
心中默默爲顧輕寒祈禱。
落羽院內,依舊百花盛放,處處鳥語花香,只是少了那份熱鬧。
一個個侍衛,手持武器,面無表情,將落羽院團團圍住,裡面的小侍下人,個個滿目焦慮,擔驚受怕,沒了往日的囂張跋扈。
在落羽院內主屋的寢宮裡,一個身穿大紅宮裝,身段婀娜修長的妖豔男子矗立在窗前。
男子的背影有些落寞,有些孤寂,有些哀慟,狹長的宮裝拖曳在火紅的寢宮裡。
夜風拂過,吹起男子額前的髮絲,吹男子一張絕世的容顏。
男子很美,美得驚心動魄,美得顫人心魂。那絕世的容貌上,本應該魅惑妖嬈,顛倒衆生,此時卻透着幾縷蒼白。
男子靜靜的站在窗前,一動不動,從男子身上豔美的宮裝上幾樓夜珠來看,可以看得出來,男子在這裡站了很久了……
“哐啷……”
寢宮的大門被打開,走出一個紅衣小侍。
紅奴手扶着花茶,一眼就看到段鴻羽站在窗口,孤寂的背影,讓紅奴才一陣心疼。
貴君自從被爲貴人,回到宮裡,就不正常了,經常一個人坐在寢宮直到天亮不曾安歇息,眼裡盡是掙扎之意
。
他以前不瞭解,現在終於瞭解了,貴君想殺陛下,卻又捨不得陛下,所以一直在猶豫中。
貴君太苦了,自小就進了後宮,無依無靠的,靠着自己的本事活到現在,如今陛下被貴君刺中心臟,陛下能饒過貴君嗎?
陛下要是活着或許還會饒了貴君,畢竟陛下那麼寵愛貴君,要是陛下死了,只怕貴君也……
“貴君,安神茶來了,您要不要喝一口。”紅奴輕聲呼喚,生怕惹惱段鴻羽。
段鴻羽沒有回答。
紅奴早已習慣了,從行刺陛下後,貴君一句話都不曾說過。
“貴君,您每晚都要喝安神茶才能入睡,您要不要喝一點兒。”
還沒有回答。
紅奴在心裡嘆了口氣,將安神茶放在桌上,拿起披風,幫段鴻羽披上,“貴君,夜裡風涼,早點歇息吧。”
“她……要駕崩了嗎?”
紅奴以爲段鴻羽還會像往前一樣,不會回他,更不會說話,沒想到卻問出了這一句。
這讓紅奴既是高興,又是憂愁。
貴君說話是好事,只是,這讓他怎麼回答。
陛下會不會駕崩,他也不知道啊。條件性的想回答,陛下還那麼年輕,不會駕崩的。
又想到,貴君就是想要刺殺她,就是想要她死,要是他回答,陛下不會駕崩,貴君豈不是不開心?要是回答陛下快駕崩了,那他的人頭,還能掛在自己的脖子上嗎?
就在紅奴一陣猶豫的時候,段鴻羽似自言自語道,“鳳鸞宮那麼吵,一定是發生大事了。”
“貴君,陛下連夜召見所有大臣,又把幾個心腹大臣,都召到寢宮了
。”
紅奴猶豫了許久,才說出這一句。
段鴻羽身子忽然僵了一下,柔若無骨的纖手在別人看不到的寬大袖袍裡,攥緊。
略顯蒼白的妖豔臉上,有了一絲破裂。
這是他最希望的,也是這麼多年來最想要的,他終於親手殺了她,納蘭傾也終於要死了。可是,爲什麼,爲什麼他的心這麼痛。
爲什麼……
“啪……”
一滴淚水忽然掉了下來,將他的衣服染溼,並且不斷擴散。
“貴君,您別難過了,紅奴,紅奴看着不捨,看着難過。”紅奴抹了一把淚,哽咽道,“雖然紅奴只是一個奴才,但紅奴看得出來,陛下對貴君,真的很好,雖然經常兇您,但……陛下從來都沒有真正的罰過您,倒是後宮的其他侍君,每每都被陛下折磨得生不如死。”
“紅奴還看得出來,那一刀,貴君其實也不想刺進去的,貴君很不捨得陛……”“別再叫我貴君了,我早已不是貴君,被別人聽到,你會受罰的。”
段鴻羽忽然出聲,打斷紅奴的話。
“在紅奴心裡,您永遠都是紅奴的貴君。”
“叫你別叫就別叫。”
“是,貴……貴人……” 段鴻羽遙望着鳳鸞宮的方向,喃喃自語,“只怕,她活不了多久了,這是要安排後事了。”
紅奴一驚,“貴,貴人,您說,陛下她活不了多久了?”陛下要是死了,任誰都無法護住貴人了,就算有免死金牌,也護不了貴人了。
段鴻羽諷刺的笑了笑,早已分不清,對她是愛還是恨。或許,愛與恨都有的吧。
轉過頭,摸了摸紅奴的臉蛋,鼻子一酸,哽咽道,“紅奴,你跟我,也跟了許久了吧。”
“紅奴已經更了您將近十年了,從您賞了紅奴一口吃的,讓紅奴沒有餓死的時候開始,紅奴就發誓,一輩子跟着貴人
。”
“這麼多年來,謝謝你一直陪着我。”
“貴人說的是啥話,紅奴跟着您,是紅奴的福氣呢,這麼多年來,後宮不知有多少下人,羨慕都羨慕不來呢。”
“委屈你了。”
“不委屈,貴人在哪,紅奴就到哪。”紅奴哭笑着道。
段鴻羽忽然放手,看着鳳鸞宮的方向,一顆晶瑩的眼淚落了下來,“只怕,你真的要跟我一起下地獄了。”
“不會的,陛下那麼寵愛您,她不會捨得殺您的。”
“謀朝篡位,行刺女皇,圖謀造反,哪一項不是誅連九族的大罪,就算她是女皇,也救了不了我,何況,她不會救我的,她還會親口下令,三尺白綾,賜死。”
紅奴大吃一驚,瞳孔巨縮。
什麼,三尺白綾,賜死,這怎麼可能。
“貴人,不可能的,這絕對不可能的,陛下那麼寵愛您,如果他真的想要您死的話,又怎麼可能讓侍衛們不可以爲難您,還好吃好喝的伺候您呢。”
段鴻羽冷笑幾聲,沒有回答,瀲灩的桃花眼裡,水花瀰漫。
或許,這是最好的結局,他殺了她,本也不指望能夠活着,就算活着,也只有無盡的痛苦。
只是,連累楚逸,還有紅奴。
段家九族,上千條人命,她,能饒了楚逸嗎?
楚逸有免死金牌在手,死,或許不至於,只是從此失去了楚美人的資格,冷宮一生……
是他害了楚逸,他這個當兄長的對不起他。
皇太女剛出生,而她生命已到了盡頭,顧輕寒必定會爲了皇太女,掃除一切障礙,並且爲皇太女,跟百官立一個威,這個威,便是這次參與謀朝篡位的所有人
。
視線一轉,看着攬月閣與凌軒閣。
迷濛的淚眼裡,似乎想起以前納蘭傾對他說的話。
她說,只要有她在,沒有人敢欺負他。
她說,攬月閣是爲他做準備的,只要他想要,隨時都可以封他爲鳳後。
她說,這世上,只有他可以與她並肩而立,分享她的一切。
她說,她在鳳鸞宮的左邊空了一處地方,待它日,他登上鳳後之位,她親手栽種他喜歡的百花,爲他慶祝。
她說,她只要一個孩子,他與她的孩子,等他的孩子出世,無論男女,都把皇位傳給他的孩子,讓他的孩子傲視六合八荒。
……
往日話語,依稀還在耳邊,而今只能成爲回憶。
攬月閣,變成上官浩的住處。
那片空地,如今建成凌軒閣,給白若離住。
鳳後不是他,而是白若離。
皇太女,也不是他的孩子……
伸手抹了一把淚,痛苦的捂着腦袋,跌倒在上。
以前他一心想要殺死她,卻不知,除了父親,還有她……
更不知,自己竟然會愛上仇人……
明日,最遲後日,賜死的聖旨就會來了吧,她一定恨死他了,一定恨死他了……
鳳鸞宮內。
顧輕寒躺在牀上,看着跪在她眼前的一衆大臣,這些大臣,都是流國忠臣,她的心腹大臣,還有古公公。
看着那一張張擔憂的面孔,顧輕寒一陣恍惚。
“全都起來吧
。”顧輕寒虛弱的道。
“謝陛下。”幾個重臣應了一聲,紛紛起身,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時間,不知該如何開口。
“傳朕旨令,皇太女納蘭清雪,爲流國第十代女皇,朕駕崩七日後登基,鳳後,白若離臨朝聽政。”
衆大臣一驚,皇太女纔出生七天不到,這麼快就登基,這……這……
“陛下,陛下是天子,有上天庇護,一定會平安無事的。”郭佩佩哽咽,想起過去的點點滴滴。
陛下不止是一國之君,她還是她的朋友。
“是啊,陛下,您一定能好起來的。”時隔一年多,晴小暖早已脫去兩行鼻涕,隱隱有爲官之勢。
“朕,只怕不行了,今天召你們來此,一來是讓你們做個見證,二來,有事要吩咐你們。”
“陛下,您有何指示,只要您吩咐,我們一定做到。”李尚書上前一步,恭敬道。
古公公在一邊,偷偷抹着淚,紅了眼眶。
“擬旨,郭佩佩封爲太女太傅,輔導皇太女,夜溪茗,凌緋夜,李尚書,徐將軍,爲輔政大臣。”
“臣遵旨,定不負使命。”幾個大臣齊聲抱拳,堅定道,只是紅了眼眶。
顧輕寒點了點頭,似乎剛剛說出那幾句話,還未平息下來,有點喘氣。
“陛下,您讓鳳後臨朝稱政,這會不會不適?畢竟,鳳後是古國的後裔,後太女還小……”凌緋夜躊躇的道。
“鳳後,沒關係,朕相信他,這是朕三思過後的決定。”
“是。”
“陛下,大皇女等人已在天牢,不知該如何處置,這次參與謀反的人,很多。”徐將軍問道。
顧輕寒望着牀頂的雕刻,半晌沒有說話
。
衆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知顧輕寒究竟想怎樣處置。
許久,就在衆人以爲她不會回答的時候,顧輕寒才冷聲道,“所有參與此事的,打入天牢,罪情嚴重的,滿門抄斬,罪行輕的,發配邊疆,一個都不許放過。”
“陛下,江閣老一派,幾乎人人都參與,足足佔了朝廷裡的近三分之一的大臣,這……”徐將軍嚇得不輕。
“殺,全部殺,只要有罪的,全部按律法處置。”顧輕寒輕咳幾聲,疲憊的眼裡,盡是殺意。
衆人一驚,全部殺,那朝廷裡,不是要重新注入新鮮血液了?
陛下這是要爲皇太女立威?
還是要在她臨死前,將流國的毒瘤一顆顆的全部拔除?
這要殺下去,朝廷裡,真要血流成河了。
“徐將軍,若是反抗,滿門抄斬,派大軍鎮壓。”顧輕寒將視線轉向徐將軍。
“是,臣遵命,臣一定辦好。但是,此事,牽扯到段貴人,不知陛下……”這是徐將軍最爲難的地方,也是衆臣最不敢辦的一件事。
流國裡,甚至全天下,誰人不知,陛下最爲寵愛段貴人,被段貴人一刀穿心,生命垂危之際,念念不忘的還是段貴人,不許衆人爲難段貴人。
聽到段貴人三個字,顧輕寒心口驟疼,疼得她呼吸不了,重重的咳嗽出來。
“陛下,陛下……”衆人擔心的道。
古公公更是擔憂的看着顧輕寒,嚇得心魂皆顫。
“陛下,保重龍體啊。”
顧輕寒咳嗽了好一陣才停下來。
本就蒼白的臉上,越加慘白,鼻子一酸,眼眶一紅,眼裡帶着一層晶瑩。
段鴻羽……
段鴻羽……
直到如今,她依然不知道,段鴻羽爲什麼要殺她,她很想親口去問問他,爲什麼要殺他,她若不問個清楚,就算死了,也死不瞑目
。
但是她不能。
白若離在朝裡,沒有一點依靠,皇太女又那麼小,出生才七天。
她對不起白若離,對不起清雪,對不起楚逸,對不起古公公,對不起所有關心她的人,對不起流國的百姓。
她必須要爲她的女兒清雪,掃清障礙,所以,她沒有辦法徇私。
“三尺白綾,在朕駕崩後,賜給他。”
顧輕寒彷彿用盡了所有力氣,才說完這句話,說完後,兩行清淚滑了下來,模糊了她的眼睛。
衆多大臣皆恍惚。
陛下連她最愛的侍君都說,看來,這是要殺雞儆猴,勢必爲皇太女立威了。
“是,陛下。”
“帝師,平叛有功,然,他的兒子,企圖謀反,返行逆施,功過相抵,饒他一命,段家滿門三代不可爲官。”
“是,陛下。”
“楚美人,念他不知情,貶去封號,打入冷宮。”顧輕寒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眼裡蓄滿淚水。
“是,陛下,對了,陛下,帝師手裡,有一塊免死金牌,若是他拿免死金牌,求段人,那……這是該放,還是不該放呢?”
“放心吧,帝師是個明白人,段家滿門朕都已饒恕,她不會蠢到再用免死金牌來救段鴻羽。”
“是,陛下。”
顧輕寒忍着心裡的疼痛,將不捨的淚水嚥下。
“御書房左邊第三排書架旁有一個抽屜,抽屜邊上有一個暗格,裡面有左相大人留下的兵馬布置圖,徐將軍,你將它拿出來,重新佈置,操練兵馬,衛國,不日便會來襲
。”
徐將軍既驚又喜。
兵馬分佈圖。
那可是兵家夢寐以求的,左相從哪裡得來的這個兵馬分佈圖?
有了這個兵馬會布圖,還怕衛國嗎?
“這裡,是朕最新擬定的官職變更,獎懲名單還有一些新的政策。”顧輕寒從懷裡,顫抖的拿出一個名單賬。
古公公含淚的接過。
“除去的官員,就按裡面寫的替補吧。”
“是,陛下。”
“以後,流國就靠衆位愛臣了,朕,把太女,把流國,交付給你們了。”
“陛下,臣食君祿,自當爲陛下分憂,何況,陛下如此信任我們,我們誓死守候流國,守候太女。”幾位大臣,哽咽道。
顧輕寒點點頭。做出這些決定,彷彿耗盡了她全部力氣,虛弱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陛下,這裡面,很多官員,都是……都是……”夜溪茗打開名冊,看到不少陌生的名字,有些疑惑。
“這些人,都是鳳後的心腹。”顧輕寒有氣無力的道。
在這裡的人,無不是玲瓏剔透的人,只是一句話,衆人便聽得出來,陛下是怕鳳後與太女,勢單力孤,所以在朝裡一些重要位置,安插了鳳後的人,以保他們的地位。
只是,鳳後是古國後裔,這樣下來,流國以後會不會變成古國,鳳後他……
搖搖頭,不,陛下既然會這麼安排,自然有她的道理。
“是,陛下。”
顧輕寒疲憊的合上眼睛,不再說話,彷彿陷入昏迷之中
。
衆人又站了許久,確認顧輕寒沒有吩咐的時候,纔在古公公的示意下,躬身退出。
古公公默默的守在顧輕寒身邊,幫她蓋好被子。
伸手,隨便抹了一把淚,慈祥的看着顧輕寒。
“我以爲,我會比你先死,沒想到,竟是白髮人送黑髮人,陛下,你怎麼能先我一步呢?,要是你走了,我活在這個世上,還有什麼意義。”
“我還有許多話沒有跟你說,你怎麼能這麼快就走了呢?我早就跟你說過,段鴻羽那傢伙,不能信,不能寵,他從來都沒有愛過您,他的笑,不達眼底,你就是不相信。你總說,只要真情相待,他心裡的仇恨一定會慢慢減少,一定會愛上你。”
“看吧,他給了你一刀,還要再補一刀,他若是真的愛你,就不會毫不留情了,唉……”
“你到臨死,還在想着他,可是他呢,他巴不得你趕死,值得嗎?值得嗎?”
古公公淚如雨下,拉起袖子,不停抹淚,爲顧輕寒不值。
顧輕寒這一覺,睡得很沉。
她好像睡了一個世紀,好像回到了現代,好像將以前的事情全部都經歷了一遍。
等她再次醒來的時候。
只覺得,身體更加虛弱了。
一張開眼睛,就看到白若離候在她的牀前。
身爲鳳後,白若離還是一襲白衣,一支洞簫,謫仙飄逸,淡雅出塵,只是眉宇間少了那份飄逸,眼眶也有些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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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了?餓不餓,渴不渴,我去弄點吃的給你。”
“若離,你還是那麼美。”顧輕寒嘴角扯了扯,笑着道。
白若離臉色一紅,嘴巴扯出一抹笑容。
“你那麼美,我覺得,娶你真的賺了,帶出門,都有面子
。”
“那你就好好的活着,到時候,帶着我們出去外面逛街,亮瞎他們的眼。”
顧輕寒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亮瞎他們的眼?這是跟她學的嗎?
“躺着好難受,你扶我起來吧。”
“嗯。”
白若離將顧輕寒扶起,讓她靠着自己的肩膀,抱着她。
“等你好起來了,我們帶着小清雪,去踏青,去騎馬,去遊湖,聽說,帝都有一個碧波湖,風景很美,我還沒有去過,你帶我們去好不好。”白若離抱着顧輕寒,嗅着她身上的香味。
“好,等我好了,你想去哪,我都陪你去。”顧輕寒苦澀的道。只怕沒有那個機會了。她也想一輩子陪着他們。
“清雪呢。”
“在房裡睡覺,從她生下後,就一直在睡覺,我以爲她怎麼了,嚇了一跳。問了古公公,古公公才說,小孩出生第一個月,除了吃,就是睡。”
“真是豬啊。”
“怎麼會是豬呢,每個小孩都這樣,我們的女兒很聰明的,知道我心情不好,既不哭,也不鬧的,醒來的時候,還用她的小手,撫摸安慰我呢。”聽到顧輕寒說納蘭清雪不好,白若離立馬不同意了。
看得顧輕寒一陣發笑,她的若離,當了父親後,就變得護短了,整個一個護犢子。
“你剛剛生產,怎麼還跑這裡來了,應該多休息,不然會落下病根的。”
“不要緊的,一直睡着也難受,我就過來了。”
“你的臉色很蒼白,內傷怎麼樣了?難產,一定很難受吧。”
“不要緊,都過去了,只要你好,我一切都好,不用擔心。”
顧輕寒碰到他冰涼的手,心裡瞭然。白若離只怕大臣們一走,他就過來,守在她的身邊了
。
“對不起,這麼多人,我最對不起你們父女,如今還要把整個流國的重擔壓在你身上。”
如果不是一開始,將他強暴,搞大他的肚子,或許,她跟白若離,一輩子都走不到一塊。
如果不是她,白若離也不會背叛古國,也不會跟着她顛沛流離,幾次死裡逃生,也不會讓他的幾個長老慘死。
現在,一個國家,數千萬人的生命都交在他與清雪的身上……
他是男人,他本該在她的羽翼下,幸福一生,逗弄女兒,遊戲人間,享盡榮華富貴。
如今,卻要以一人之力,挑起一個國家,還要照顧女兒,輔導女兒。
衛青陽不會放過流國,他如今那般厲害,那般心狠手辣,白若離能對付得了他嗎?能抵擋得住衛青陽嗎?
還有她的女兒,纔剛剛出生,就要擔起一個國家的樑子。
最古帝王最寂寞。
身爲一個帝王,會失去很多,童真,朋友,自由……還有很多的無可奈何。
是她剝奪了清雪的一切。
越想,顧輕寒越覺得對不起白若離父女。
“如果覺得對不起我們,就趕緊活下來,別拋棄我們,你只要再撐一會,再撐一會,陌寒衣就來了,到時候她一定能夠救得了你的。”
“希望吧。”裴國離流國那麼遠,她的身體,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只怕支撐不下去了。
“你會後悔跟我在一起嗎?”
“不後悔,永遠不後悔,再給我一次,我還會跟着你,哪怕付出所有,哪怕失去自由。”
顧輕寒抱緊白若離,在白若離看不到的地方,抹了一把淚。
“若離,我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
。”
“你想讓我救出楚逸,安頓好楚逸的後半輩子?”
“還是你最懂我。楚逸如果救出來後,你幫我安排他在冷宮一生無憂,衣食有依,若是他想離開冷宮,在一兩年後,想個辦法,把他弄出去。”目前,除了白若離父女,她最擔心的就是楚逸。
上官浩有陌寒衣,沒啥可擔憂的,但是楚逸就不一樣了。
段鴻羽若是死了,對他的打擊,不知有多大。他除了她,無依無靠的。
“嗯,不用你說,我也會照顧好楚逸的。”
“謝謝。”
“還有古公公,幫我照顧他,他就像父親一樣,對我無微不至的,我……”
“嗯,會的,只要你在意的人,我都會好好照顧他們的。”
顧輕寒依靠在白若離的懷裡,聞着他身上的清香味,聽着如天籟般的聲音,低低呢喃訴說。
嘴角漾出一縷苦澀的笑意。
她以爲,她沒什麼可牽掛的,現在才知道,她牽掛的人,那麼多……那麼多……
聽着聽着,顧輕寒只覺腦子越來越沉,身子越來越冰,最後閉上眼睛,和着一滴淚,淌落心底。
白若離說着說着,忽然頓住聲音,震驚的看着顧輕寒。
“輕寒,輕寒,醒醒,醒醒,你怎麼了?太醫太醫,太醫快進來啊。”
白若離顫抖的道,呼喚了顧輕寒許久,不見她回答,卻見她身子漸漸冰涼,無力的垂着身子,出氣多,進氣少,嚇得直叫太醫。
古公公顫着腿,驚慌失措的跑了進來,一看到那場景,嚇得心魂皆顫。
忙跟着叫太醫。
立即,有十幾個太醫,狂奔進來,開始把脈
。
白若離,古公公搓着手,焦急的看着太醫,就怕太醫說,陛下不行了,陛下駕崩了。
“回鳳後,陛下,駕崩了。”
“砰……”
白若離跌倒在椅子上,面色慘白,瞪大瞳孔,無法相信顧輕寒離他而去。
“不,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陛下怎麼可能駕崩,你是不是把錯了,趕緊再把一次。”古公公嚇得心魂皆顫,衝着太醫們大吼道。
“這……陛下的脈搏,確實沒了。”太醫跪倒在地,哭喪道。
“胡說,你知不知道,要是把錯了,可是殺頭的大罪,再把一次。”古公公憤怒道。
“陛下,駕崩了。”太醫又把了一次,重新報了一遍。
白若離倒奪凳子上,如畫的眼裡,淚眸閃現。
“退下,全部退下。”白若離淡淡道,風清雲淡。攥緊拳頭,握得咯吱咯吱響。
白若離的反常模樣,讓衆人摸不着頭腦。
古公公想說什麼,看到白若離隱忍的淚花,嘆了一口氣。
罷了罷了,讓他多陪陪陛下也好。
“退下吧,都退下吧。”
太醫們躬身退出。
古公公看了一眼孤寂哀慟的白若離,抹着淚,也跟着退了出去,正欲吩咐下人,去敲喪鐘的時候,遠處傳來一陣陣的吵鬧聲。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吵什麼吵。”古公公不耐煩的道,陛下的死,讓他極爲鬱悶煩燥。
本來心裡就不好受了,正沒處發火呢。
“回古公公,是楚美人,楚美人吵着要進來,侍衛將他攔下了。”
“什麼,楚美人回來了?侍衛將他攔下了,放肆,誰讓你們攔他的,還不趕緊放進來
。”
“啪”
古公公一邊說着,一邊氣憤的人揚手給了她一巴掌。
誰不知道楚美人醫術高強,又是陛下心心念唸的人,太醫們救不了陛下,不代表楚美人救不了。就算楚美人救不了,也可以讓陛下見他最後一面,這些人,居然敢攔楚美人,真是吃了飽了撐着。
“古公公……小的,小的只是因爲段貴人行刺陛下,楚美人又是段貴人的弟弟……”
“啪……”
“你還敢說,還敢說,還不趕緊把人請進來,再敢說一句,小心咱家廢了你。”
“是是是,小的遵命。”
侍衛捂着紅腫的臉,火急火燎的跑去請楚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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