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揹負這個巨角的工作就無恥的交給了卓一凡,他就好似託塔李天王一樣艱難的舉着它,平時一副冰冷表情的臉上盡是苦笑。
小露也通過天罪的無恥再一次意識到自己命運的不堪。
天罪摸了摸下巴,蹲下身摸了摸地面被踩的凌亂的土地,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再‘恩’了兩聲,隨後猛地伸手指向一個方位說道:“就是那裡了,小凡那,送我們過去,追過去!”
卓一凡苦笑一聲,又託着巨角又帶着天罪小露,快速的向前方追了過去,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要追什麼。
但三刻鐘後,他就在空中看到了下面的軍營,或者……也不能說是軍營,所有士兵都圍坐在火堆旁邊,而火堆上面有森林中的小動物,也有……蠻夷士兵的手臂大腿。簡單的切成片,直接放在嘴裡無聲的咀嚼,然後吞嚥下去,眼神都沒有變幻一下。
小露猛地一陣反胃,差點就嘔吐了出來。卓一凡眼角也是一陣抽動,沉聲說道:“吃人……豈不是跟禽獸無異?!”
天罪卻哈哈一笑說道:“錯錯錯,你見過哪個禽獸會吃燒烤的?它們都生吃,我們人類纔會吃熟的!”
小露緩了好一會才皺眉說道:“少君,這樣……這些……惡魔一樣的士兵不就是你的萬字軍嗎?您可要管管他們……”
天罪示意的點了點頭,然後讓卓一凡將他送了下去,才一落地天罪就大聲的喊道:“二郎們!本候要好好的教訓一下你們!”
一萬多士兵猛地呆住,隨後放下手中的吃食,緩緩站起身愣愣的看着天罪,齊刷刷的……猛地全員立正,之後呼的一聲又單膝跪地,大聲喝道:“拜見將軍!”
氣勢之烈,讓卓一凡都情不自禁的退了一步,臉上一陣青白。
天罪衝着大軍點了點頭,隨後大聲喝道:“你們,跟你們說過多少遍了?吃人肉的時候必須要烤成十成熟!本候怎麼好像看到你們有些人只烤了五六成就開吃了?萬一鬧肚子怎麼辦?記住,你們一個人身體條件的下降不光關係到你們自己,還關係到你身邊的戰友!哼,這麼點事都做不好……”
‘他關心的原來是這個?!’
小露和卓一凡心中同時大駭,小露更是忍不住問道:“少君,屬下是說吃人肉這件事情……”
天罪笑道:“怎麼,你覺得不妥嗎?看着太殘忍了?”
小露點了點頭。
天罪道:“你有這種想法也是平常,但……你覺得吃人肉殘忍?本候卻不覺得,本候覺得殺人才最殘忍,抹殺掉一個人在這世界上的存在才殘忍,留下死者的孤兒寡母才殘忍,吃了屍體?這一點都不殘忍!如若不是人來吃,那麼也是留給這林間的畜生們飽餐罷了,即便那些豺狼虎豹吃不了,那麼他們最終也是喂進了那些噁心巴拉的各種蟲子的肚子裡面。哪個更爲殘忍?殘忍……呵呵,這一萬多士兵如若因爲吸取養料不夠而力有不殆,戰場上橫死山林,害了自己害了戰友更讓遠在萬里外的他們的母親哭泣妻兒無人撫養億萬百姓失望……這纔是殘忍!吃肉怕什麼?人死後不過就是黃土一捧,去世百年依然千人踩萬人踐踏,不能因爲我們看不到就覺得它不殘忍,有隻因爲看到了就覺它殘忍,那是尋常百姓的想法,而這裡吶?我們吶?絕對不行!因爲這裡有一萬多條性命,因爲這裡的後面更有億萬生靈!”
小露被罵了,可憐的低下頭去,雖然她覺得自家少君說得有理,可還是覺得這種吃人的事……所謂禽獸都不會吃同類,這有些過分。
而一旁的卓一凡卻不禁沉思了起來,眉頭緊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天罪沒有再理會他們,衝着隊伍招了招手,孫佺就趕忙走了上來躬身說道:“見過將軍。”
天罪問道:“此前一戰損失多少?”
孫佺道:“十七人受傷,無人死亡!”
他說的聲音很驕傲,而且他真的有驕傲的資本。
天罪點頭道:“很好,很不錯!之前本候看過了,你們此戰起碼殲敵近萬……本候說過要獎罰分明,如此大功本候先記下,等他日班師回朝必向陛下給你們討來封賞!”
“謝將軍!”
一旁的卓一凡則是一陣凌亂,他知道之前的戰役是多麼的嚴酷,那數十萬具屍體還在遠處的地上,而這個隊伍竟然只有極少的人受傷?這是什麼概念?
他突然腦海中想到了一個場景,或者說一個工藝……大浪淘沙,真金獨留!
天罪在此滿意的點了點頭,對於如此戰果其實天罪早有預料,不是說他料事如神,而是這件事本身就是必然!之前五萬預備役,其中被他所殺的三萬多人都是原來軍隊中不服管教讓人討厭才被送來的傢伙,所以他們會聚在那個傻逼的手下公然抗拒天罪的命令,取死有道。而剩下的一萬多人,卻絕大部分是有志不得發,因才無勢被原來軍隊長官排擠的存在,這些人原本就大部分因爲自己太過優秀,修爲高能力強,但出身又不太好,受到原來長官嫉妒。所以他們的能力是極有保障的。
同時,這些人心中還會壓抑着一股怒火,只要給他們一個宣泄口就會如火山爆發一樣噴出來,但絕不是怒火的噴發,而是……給他們一個機遇,他們就會爆發出無窮的能量!所以天罪對於他們的訓練其實着重放在‘洗腦、配合’上,讓他們把跟戰友的配合當做是一種‘下意識’的舉動。
而事實也證明了,這種配合絕非是一加一等於二那麼簡單,所爆發出來的力量是大大超出所有人的預料的,甚至他們自己。也正是因爲如此,他們纔在一戰之後對於天罪的話奉若神靈,連天罪之前玩笑似的說如果在戰場上吃不飽完全可以把敵人的屍首拿來烤着吃,而且味道不錯……這種讓人崩潰的話語真的就來做了。
天罪先是喊了一聲:“你們繼續吃吧。”然後揹着手在軍隊之中來回走了幾圈,等他們吃完飯收拾好才突然高聲道:“本候在這裡要先說一句抱歉,因爲接下來本候要做的,絕對會讓你們其中絕大多數人再也回不來,你們將客死他鄉,甚至屍首都不會被埋葬,更不要說墓碑上會刻上你們的名字……暴屍荒野,這是你們要面臨的下場。但你們沒有退出的機會了,所以本候先說抱歉。然後本候要說的是……你們的機會來了,如果你們能在接下來的戰爭中活下來,並且能跟隨本候在此回到這南明的時候……你們將得到你們想要的一切!女人,財富,榮譽,爵位,還有……成爲南明國可以載入史冊的英雄!但你們其中絕大部分還是會死的,明白了嗎?”
一萬多人聽完這番話,竟然連表情都沒有變化多少,在此立正,隨後大聲吼道:“請將軍下令!”
天罪哈哈大笑,隨後大聲喝道:“好!目標……幻海森林!”
……
林間的雨,稀里嘩啦。將世界變成墨染的灰,朦朧了視線寒冷了身體。地面厚厚的枯葉並不顯泥濘,雨水就把士兵的鎧甲沖刷的乾淨。只是留下一片刺骨的冷,手腳鐵青的顫抖,即便將手掌伸進懷裡也只能感受到肋條上也是一片寒意。
一萬七千大軍便在這午後的雨中安靜前行。
夏末的酷熱原本讓這場雨剛來的時候讓人十分欣喜,但當它持續了一天一夜之後,人們就變成了惱怒,直到現在,整整四天四夜從未停歇的稀稀拉拉卻更讓人感受到一絲絕望。
一會,便是夜晚。夜晚的雨又是另一番滋味,冰涼的雨滴會瞬間變成刀子,擊打在人們的頭臉之上濺起一陣水花,將身體最後一絲熱度徹底抽乾。
大軍停了下來,士兵們有的蜷縮在樹幹之側,有的拉起營帳的帷幕,僅僅減少一點雨水的直接沖刷就能讓他們享受一絲的平靜,至於那讓人嚮往的篝火……卻是三天沒有見過了。在這場突如其來的雨下了一整天的時候,經驗老道的士兵還能在樹根底部找到依舊乾爽的枯枝點起篝火給所有人帶來一絲溫暖,但現在……整個天地之間怕是再找不到一片乾的樹葉。
剛剛休息的大軍有陸續的站了起來,依次走到一架木轎的旁邊,從自己貼身的衣服上撕下一塊用體溫烘乾的布片,小心的遮擋着天空的雨,將它放在木轎的遮雨簾下方。一個一個,等三四千人走過,這裡便有了一堆乾布。
一萬七千士兵,必須找來可以生起一堆篝火的東西,哪怕是在心口窩這種身體最火熱的地方放上一根小小的樹枝,溫着它捂幹了它,因爲他們的將軍,南明最傳奇的小侯爺一戶侯在這場寒雨之中……生病了。
咔噠咔噠咔噠……“阿嚏!~”
天罪整個人萎縮在小露的懷裡,牙齒不停碰擊在一起,然後再大大一個噴嚏打出,小小的紅鼻子青色的大鼻涕。小露一臉的擔憂,趕忙拿起一塊布小心的給天罪插乾淨,先是在懷中溫了自己的手掌,然後再伸進他的懷中不停揉着他的胸口,揉出一陣溫熱。
終於,卓一凡用那些衣物和乾枯的小樹枝們將火堆生了起來,很旺,即便被雨水稍微淋到也不過多出一些水汽蒸騰的聲響。一些被雨水浸溼的樹幹先是冒氣一陣白煙,隨後也會變成火焰的主力,痛快的燃燒起來。
火光,在這安靜的淅淅瀝瀝的夜晚燃燒了起來,彷彿是一片冰和鐵的世界中盛開出一朵鮮豔的血築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