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始源換上了一身黑色長袍,看起來筆挺肅穆,他雙手託着一把長劍,一步一頓的邁着四方大步在森林中向前走去。
他很緊張。
以往見到軍隊,他都是帶着弟兄們撒丫子跑的,可如今竟然要‘向着軍隊前進’……他腿肚子確實有點軟了。但他也感覺到了一種‘驚奇’,在遇到少君短短几天的時間內,他的人生竟然就會發生如此大的轉變,就像現在的腳步一樣,以前是向後離開,現在是……前進,昂首挺胸做足了氣勢……前進。
距離軍營大約還有五里路的時候,從林子裡就‘憑空’的出現了一隊身穿金鱗甲的士兵,團團將崔始源圍住。
爲首士兵走出隊列,朗聲問道:“帝王狩獵,閒人退避!”
崔始源心中打鼓,表面卻無比冷靜,淡然說道:“還請兵哥回稟,就說西來國遇難貴族蘇家特來南明國尋求庇佑。”
直接說明來意,多餘的話一句沒有,只是從袖口掏出一卷文書,雙手呈給那兵頭。兵頭接過來打開一看,還沒等看到文字,就看文書中間卷着兩顆拇指大小的靈石,閃發着誘人的光澤。
兵頭眼睛一瞪,喝問道:“這是什麼東西?!”
崔始源卻一臉的茫然,說道:“是吾家主的文書啊。”
“我問你這個!”
說着,還將那兩塊靈石給他看。
崔始源也同樣疑惑道:“咦?這怎麼會有靈石?太奇怪了,是兵哥掉下的嗎?”
兵頭一愣,問道:“這不是你的?”
崔始源苦笑道:“吾家主慌亂出逃,又在路上耗費很多,還哪有這等大顆的靈石啊,這不是我們的。”
兵頭眼皮一挑,突然嘿嘿一笑說道:“恩,看來是方纔我從懷裡不小心掉出來的,倒是錯怪了你了,你可知道我們南明國很討厭……嘿嘿,類似的事情。”
崔始源點頭道:“明白明白,我也從未做過。”
兵頭將兩顆靈石拿起直接揣進懷中,周圍士兵皆是一臉的羨慕之色。兩顆拇指大小的靈石,便是‘二兩靈’,他們平日修煉交易大多使用‘能石’,二兩靈少說也能換二十兩的能石,夠他們兩年多的俸祿了。
兵頭小心的把文書摺疊起來,說道:“好吧,既然是遠道而來的,我這就去給你通報一聲,至於陛下見與不見,就看你們造化了。”
崔始源趕忙說道:“勞煩兵哥。”
兵頭帶着一個斥候離開,留下其他兵丁看守。路上那斥候笑道:“頭兒,總聽說西來國的人特別懂‘禮節’,如今一看……果然傳言是真的啊,光是問個路就是二兩靈,嘿,好大的手筆!”
兵頭瞪了他一眼,又伸手在他腦袋上敲了一下說道:“少廢話,這事可別叫他人聽了去,等回頭我換了能石請你們吃酒。”
“好嘞!”
兵頭到了大帳之前,當然沒有資格進入,把文書交給守衛親兵,又將崔始源的事情說了一遍,然後就只能站在這等消息了。
很快的,文書真的就到了南明國主的手中,因爲事關西來國的事情,就沒有人敢頹唐拖拉,辦事效率極其高。
國主接過近臣遞過的文書,打開一瞧,上面寫的清清楚楚,說是西來國蘇家受到西來國主的迫害,一夜盡遭屠殺,只有蘇家當家少爺九名忠心侍衛和兩位供奉拼死突圍而出,一路行來試圖得到南明國庇佑。本來一窮二白的他們在路上得到一個村莊的幫助,所以祈求南明國主可以給他一片小小的封地,把那些村民都安頓下去。
南明國主看完文書,眼睛眯了一下,隨手將文書摔在一旁,冷聲向座下的一位素袍老者問道:“這件事你怎麼看?”
素袍老者並未站起,依然坐在椅子上,先是摸了摸嘴下鬍鬚,隨後說道:“此事小老兒不敢妄論,不知陛下打算如何處置?”
“哼!”南明國主冷哼一聲,說道:“這蘇傢什麼大少爺就是個白癡混蛋!他來也就來了,竟然專程找了些普通百姓,試圖以他們爲理由騙取朕的封地,簡直癡心妄想!”
隨即又沉吟了一會,突然冷笑一聲說道:“帶了人?哼,也好,直接把他們編去前鋒營,告訴他們若是立下戰功獎勵自不會少。”
素袍老者忍不住苦笑連連,他知道自家這個只有三十歲出頭的陛下,着實有些小孩子氣。
忍不住說道:“陛下是想讓他們死在戰場上,還是要讓他們明白南明國並非好騙?”
南明國主微微一愣,沉思了一陣後又補充道:“給他們安排點清閒的活,別把人給搞死了就行。”
……
南明國主的命令很快就下達了下去,一隊二百人的士兵隨着崔始源趕到天罪的駐紮地,其中一人拿出陛下的聖旨宣道:“陛下有命,特派西來國蘇家一行進駐前鋒營。”
天罪等了半天,卻沒有等到下文,疑惑問道:“這就……完了?”
宣旨士兵喝道:“還不接旨?”
等天罪把聖旨接到手中,那士兵又喝道:“帶着你所有的人跟我走吧。”
二百名士兵,說是‘護送’,看起來更像是‘押解’,一路向東,就將天罪一行人帶到了一個破破爛爛的軍營中。
對,絕對可以用‘破破爛爛’這個形容詞,雖然同樣是金鱗甲,但這裡的鎧甲多是破舊不堪,更有一大堆一大堆的攤在地上,好像是在晾曬。營房的帳篷也是散亂,東一個西一個,還都不一樣大小,帳篷外面直接可以看到一個個熄滅的上面頂着大鍋的小火堆,還有旁邊隨便插了兩根木棍中間拉一條線的‘晾衣架’,局部發黃的內衣還有整個變黃的襪子,給人一種只要扔到牆上絕對會黏住,半天掉不下來。距離老遠就有一股子惡臭撲面而來。
這不像是個軍營,倒更像是一片難民營。
天罪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領他們過來的士兵,就看那士兵一陣冷笑,高聲喊道:“李頭兒!李頭兒!他媽的喊你吶,沒死給我吱一聲!”
“吱……”
一箇中年男子僅僅披着一塊布,就從一個帳篷裡面學着老鼠叫,面帶着獻媚的笑容鑽了出來,離着老遠就喊道:“哎呦,這是那股子仙風把近衛隊副隊長給吹來了?快快,裡面請裡面請!”
帶天罪過來的士兵正是這個職務,他眉頭一皺,笑罵道:“滾一邊去,你那裡也能呆人?怕是我豎着進去,被薰的橫着出來!這次便宜你們了,陛下給你們送來新兵蛋子了。”
李頭兒眼睛一亮,趕忙向副隊長的身後望去,卻……看到一大羣的老弱病殘,人數倒是不少,可越多……他感覺越扯淡。
“我說……我光輝燦爛的副隊長大人吶,你給我送來的人就是這些?”
副隊長轉頭看了一眼,理所當然道:“沒錯,就是這些啊,人數不少吧?”
李頭兒臉頰一陣抽抽,痛苦道:“別別,這玩笑可開不得,我們這前鋒營本來就窮,可養不起這些老弱病殘啊,您吶,讓他們從哪來到哪去,別在這給我添亂就好。”
副隊長冷哼一聲道:“從哪來回哪去?他們是從西來國來了,你把他們送回去?別在這跟我哭鬧,沒用!這是陛下親自下的命令,讓他們跟着你們前鋒營幹,儘量安排點輕巧的活,不要把人都弄死了,明白嗎?”
李頭兒哭喪着臉無力的點了點頭,說道:“奶奶滴,拼命我們衝在最前面,待遇又是最低,現在還要弄這破事……”
“哼!大膽!你是在怪罪陛下?!”
李頭兒趕忙驚慌道:“哪敢哪敢啊,你瞅我這張破嘴,我自己抽,我自己抽……哎呦……哎呦……那個啥……千萬不要傳出去啊?這些人我收還不行嘛,我收。”
副隊長點了點頭,神氣十足的帶着他那看着就光鮮的二百名士兵離開了,把這幾千人都留在這裡,根本不管。
李頭兒等人都走了,才直起腰來眯着眼睛看着一行人,其實他從帳篷出來就看到他們了。開玩笑!整整好幾千人,站在一起那是浩浩蕩蕩的,想看不見都挺難。但李頭兒卻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其中的九個人,正是剛剛投奔天罪的那九個煞星。
隨後,他又注意到被簇擁在中間的,天生帶着一副貴相的天罪,再回憶之前副隊長說的那什麼西來國,就明白這肯定是西來國逃難過來,不知道怎麼得罪了陛下,發配到這裡來吃苦的,陛下說不弄死他們,肯定就是要給他們一個下馬威,日後還是要給一些權勢的,這樣的人……他李頭兒可惹不起。
趕忙衝着天罪笑了笑,走上前來說道:“那個……我也不好支使你們做什麼,不過既然你們現在歸我管,就得守規矩,那片,那片地方就是你們待的,只要不出這附近的地方,隨便你們活動,唯一不足的……你也看到了,我們這裡補給很少,每天能提供給你們的食物……就……”
天罪哈哈一笑,揮手道:“不怕不怕,食物方面就不用你操心了,甚至上面如果多派下物資,你們可以留下一部分,剩下的再給我們就好。”
李頭兒眼睛一亮,暗道還好還好,還好這個小子沒有那股子富貴人的傲氣和不講理的勁,反正等哪天陛下心情好了,就肯定會把他們叫走,這期間只要不發生什麼衝突來就好。
沒錯,他最擔心的就是衝突,畢竟那是幾千號人吶,還有男有女,這裡都是些不怕死的兵痞子,說不定哪個不開眼的就弄出點口角,要是弄出人命來就難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