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達練,人活得久了,就會發現越是高高在上的人,反而越好接觸,兜裡錢越多的人,反而越是熱情,地位越高的人,反而越是平靜。用一句臭了大街的話來說,便是‘閻王好見小鬼難纏’,只是大部分人都不知道閻王是誰,小鬼又是誰。
教育程度高了,人就懂禮貌,比如這些老傢伙們,一個個可謂是讀了成車成車的書,即便看你不順眼,聽着話不順耳,也會看完,聽完,不會摔着膀子罵一句娘來打斷,這叫修養。
人活得久了,見的事情多了,就會平靜,大風大浪都見過,自然就不會因爲一點小風小雨而咋咋呼呼。
地位高了,自己兜裡足了,滿了,心情就會平復。不會因爲一句話兩句話不小心被影射了,就一個個跳出來彰顯自己嗓門天下最大了,這叫兜裡有糧心不慌。
所以不管天罪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來,他們也只是在好奇的看,並沒有出面阻攔或者大喊你他孃的耽擱老子功夫,站的位置不同了。在山下,一個小浪濤吹過來就要哭爹喊娘,站山中,僅僅鞋底被浪花濺上點水,輕輕一笑也就過了。站山頂,看下面海浪滔天,卻認爲是美景,甚至抒發一下感情。感天地之浩瀚,動日月之奇妙,倒也不失一片風雅。
就像現在天罪治療着殘紅,小舞小靈兩個丫頭唧唧咋咋就沒停過,又是捶胸頓足又是好奇觀望,而其他那些老傢伙們,僅僅是好奇罷了。
看天罪一個玉雕一樣的可愛小人在那裡擺弄,簡單一個會心一笑罷了。
大家自由自在,天罪也無所顧忌,治好了殘紅,拍着它的大腦袋嘻嘻傻笑,隨後說一句你安心養傷,不過可別讓其他公馬給騙走嘍的玩笑話,周圍又是一陣莞爾。
唯有枯無雙氣不順,明明到手的駐顏丹,或者說明明會是自己的青春永駐,就這樣被一匹馬給弄去了,她有一種挫敗感,而且對手還是一匹母馬,這讓她既是崩潰也是氣惱。而仇恨的核心,自然是這討厭到極點的臭小鬼。
萬幸,抱着跟她同樣想法的不止她一個。
五大宗門之間其實都有聯繫,甚至之間的走動也很頻繁,很多人天生就能湊到一起成爲朋友,比如枯無雙和陸璐。
“你的名字真奇怪。”
“你的名字纔不要臉!”
兩個小丫頭便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打在了一起,三五十個回合竟然不分勝負,不知爲何,竟然在鼻青臉腫之後成了朋友。
“啥?你是那個天下第一懶蟲四皇子的未婚妻?!”
“是啊。”
“好可憐。”
“可不是嘛……唉。”
這就是理由。
成爲好朋友跟打起架來的理由同樣簡單。不過枯無雙也覺得自己的名字有些……不夠低調了,自己是天下無雙……這自己知道就行了,犯不着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們心裡知道也就罷了,犯不着要說出來讓這天地都知道。所以她也想過給自己改名字,什麼吶?想了好幾天,琢磨出來一個‘枯唯一’,總覺得沒有無雙好聽,便作罷了。
此時那種彷彿永無休止的討價還價還在繼續,她這樣的小輩就溜了出來,正好撞見‘一生摯友’的陸璐,兩個人才聊了兩句天,就把今天的目標給定了。
“哎,陸璐啊,最近我遇到一個小屁孩,那熊孩子才討厭吶!我現在特別後悔沒有在第一時間就把他給掐死,弄得現在無緣無故的來氣我。”
“唔……哎,別提了,我也有個討厭的小師弟,打了他一頓,他竟然……哼!我原本是不把他弄死不罷休的,可無奈他卻成了我們天機門的長老,這樣他身份高高在上了,我要是打他殺他就算欺師滅祖……唉,這可怎麼辦吶?”
“要不……我們換吧!那個臭小子不過是說了一句破詩,竟然讓我祖爺爺對他另眼相看,我是不好動手了,你那個仇敵自然也不太好動手對不對?那就我去殺了你那個,你來殺了我這個,怎麼樣?”
“好辦法!”
“嗯,我這邊這個該死的臭小子叫什麼小天,屁大點不到十歲的樣子,很明顯,明明是男孩子皮膚卻很水嫩的樣子,明明最開始我是準備把他帶回去當成寵物養來着,你的那個叫什麼?咦?你怎麼不說話了?你張這麼大的嘴幹什麼?喂喂,怎麼了?”
“我……我的仇敵……就是他!”
兩人互相看了好久,然後突然伸出自己的手,重重的握在了一起。同志啊!
當真是姐妹情深,連仇敵都是一個,這下……就好辦多了。再說這小子得有多可惡?隔着幾千裡地的兩個小姐妹竟然都被他一個人欺負了,這還有天理嗎?
兩個人鬼鬼祟祟的商量了好久,便制定下一個萬無一失的計劃,準備把天罪神不知鬼不覺的給料理了。
會議之中,通過百十多遍的商討,最後還是用了枯木榮的法子,轉了一大圈最後又轉回到原點。但凡一大堆人商討一件事,往往就是這麼一個結果。
寬廣的荒漠之中,鳥不拉屎,真的是不拉,好不容易有一隻鳥飛過,也是絕不停留的從天空飛走,餓的就算看到了屎肯定也捏着鼻子吃下去,用啥往出拉?
這就不像是金三友,他認爲這世界上最美妙的事情就是拉屎了。在他看來,只有吃的進東西,才能往出拉,這是一個粗俗易懂的道理,淺顯,深刻。
此時的金三友帶着把腦袋纏的嚴嚴實實的小花,正同騎一匹馬向南方趕去,他劫後餘生,實在不想再來這裡了,卻又捨不得小花,於是做了回採花大盜,特意趕回村落將小花給劫了出來,也是直到這時候,他才發現小花是懂功夫的,而且修爲比他還高!要不是小花想看看到底是那個不要命的來惹她這麼個姑奶奶,解開了金三友的面巾,怕是現在金三友就真的成了死人了。
“小花啊,你藏的可真深吶……”
金三友眼淚吧擦的,顯然是痛哭流涕過。
小花坐在他背後,雙手環繞着他的腰間,腦袋貼着他的脖頸說道:“哼!知道姑奶奶的厲害了吧?那以後就對姑奶奶好點。”
金三友苦笑道:“我對你還不好啊?”
“更好點。”
“遵旨……”
“對了,你到底是被誰抓走的?爲什麼又把你放回來了?”
金三友眼角一陣抽動,臉苦的好似黃蓮,搖頭苦笑道:“哎……我也不知道啊,是個衣着邋遢滿身毛的傢伙,他……他他他太他孃的不講理了。”
小花忍不住巧笑,問道:“怎麼個不講理法?”
金三友劫後餘生道:“哎,我被他抓了,我當然就要問爲什麼了,結果你猜那人怎麼樣?他讓我猜!我猜個蛋蛋吶?這把我抓了,還得老子給他編理由不成?於是我就罵他,然後就被他給打了,那是痛加折磨啊……”
一句痛加折磨,再加上他顫抖的小身板,讓小花能想象到他到底收了什麼樣的委屈。
金三友繼續道:“好不容易那位爺打夠了,也不說話,就那麼看着我,我知道這還是讓我猜,於是我就猜啊,先給了他靈石,結果被踹了,又問是否有仇?他說沒有,然後也踹了,我問他是否單純看我不順眼?他說更不是,但還是踹了我一頓……說實話,那時我都想咬舌自盡了,太他媽的折磨人了!最後好不容易看到他喝着一壺酒,纔看出來那是我們凝香樓的美酒,我就明白了,但我也納悶啊,就問‘您說您老把東西也搶去了,還抓我幹什麼啊?欺負人也沒有這麼個欺負法啊?殺人不過頭點地,至於這麼玩我嘛?’他沒說話,先是一頓打,然後說那是‘撿’,我說再不濟也應該算是偷……你說我這嘴賤不賤?你看你看,我這兩顆後槽牙,就是這時候給削斷的……我當時就慫了,跪在地上求他,我說‘爺爺啊,您是我親爹!您老到底要什麼您老就給個明白話吧,要不然就把我給殺了,給我個痛快的吧!’結果你猜那位爺說啥?他說他是大俠,是正義之士,怎麼能幹這種強取豪奪的事?放到江湖上豈不是辱沒了他的名頭?說我這就是誣陷,是罪,於是要幫我洗刷罪孽……你看你看,我這胳膊,這腿,唉……我就這麼跟你說吧,當時我憑空就長高了一尺!全身沒有一個關節不被他給弄開了。那種滋味……就像幾萬只螞蟻在骨頭裡面啃食!然後他跟我說,他是撿走了那些貨物,但他還不希望這筆買賣沒了,說讓我繼續運貨,然後他再來撿,問我同不同意。見我不說話,又是一頓拳腳相加……他媽的!老子也能說話才行啊?我那下巴都快夠到我肚臍眼了,有啥說?難道要我用放屁放出語言來?我他孃的也沒這技術啊!打了足有一刻鐘,這位爺才注意到我說不出話,於是給我按了掛鉤,但是我就哭了……你可別瞧不起我啊,我那是真傷心,我就想着死了得了,活着受這份罪吶,然後吶……然後我就想到了你,我琢磨着如果不把你帶走嘍,你還在這紅塵中打滾,現在你花容月貌的是沒問題,但要是以後人老珠黃了又沒攢下什麼錢,到那時肯定會過的悽慘。咋的說,也應該有個人能一直疼你啊,所以他說什麼我都答應,結果最後他還真的就把我放了,甚至我身上的傷都讓他給治好了,這才大半夜的就過來找你,嘿嘿,但真沒想到您老也是深藏不漏的高手,倒是我走了眼了,做這件事也多餘了。”
小花沒有說話,只是伸頭在他的脖頸處重重咬了一口,一個大牙印,才滲出一點血來。
金三友慌亂道:“姑奶奶您這是幹什麼啊?”
小花咧嘴嘿嘿一笑,說道:“先蓋個章。”
那一笑,便讓身後那絕美的平原夕陽也被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