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山客不知道是名號還是稱呼,他長得給人一種其貌不揚,但卻透着絲絲危險氣息的感覺。
尤其他嘴角上兩撇小鬍子,非但沒有給人奸詐的感覺,反而顯得他很有城府。
他拱手道:“倒是在下魯莽了,只是在下是這樣見不得人的身子,便只能用這種方法相見,而且大小姐也一定很急着見我吧?”
秋兒急忙問道:“是你們把我父親給抓走了?”
屏山客笑道:“抓……這個字有些過了,焦家大掌櫃不過是被我們請去做了幾天客人。”
秋兒深吸一口氣,突然再次進入到‘適應’的狀態。
冷聲道:“哦?既然是請去,那還請你們把人送出來吧。”
屏山客笑道:“這倒是有些難辦。焦家大掌櫃在我們那裡好吃好喝的,雖然我們也有意招待,但……人那麼多,人吃馬嚼的即便我們再富貴也有些受不了,這是虧大了,所以……還請大小姐稍微補償一點,我們這纔好繼續過活啊。”
秋兒眼睛眯了起來,她知道這夥人的胃口會很大。
因爲那些貨物幾乎就是焦家一半的家當了。
若說對方爲什麼還不知足,還要勒索一下,鐵定是因爲對方並沒有能銷售那些貨物的渠道,在他們手中就是廢物。
秋兒腦海中慢慢盤算,隨後輕輕一笑,說道:“既然這樣的話……那你給一個數字吧,不過不光是我父親,還有那些貨物,都不需要在你們那做客了吧?”
屏山客笑道:“在下何德何能可以做的了這個主?自然要請大小姐到寨子裡一聚,仔細詳談一下才好。”
秋兒道:“這恐怕不必了吧?”
屏山客笑道:“要的要的,焦家大小姐到了這地頭,自然要去坐坐,若是不坐,倒顯得我們沒有待客之道,傳出去怕是被江湖上的人恥笑。”
秋兒沉思一陣,隨後說道:“那好吧,不過今天太晚了,就明天吧,而且我也不知道你們那裡在哪,還請你明天過來帶我們去。”
屏山客笑道:“那是自然,那在下就先行告辭了。”
說完就這樣拱着手,整個人漸漸向後退去,好像是穿過了牆壁一樣,消失不見了。
天罪呆呆眨了眨眼睛,從秋兒的懷裡掙扎出來,苦笑着問道:“明天真的要去?”
一句話,秋兒便哭了。
躲在被子裡面嗚咽的說道:“不去又能怎麼辦?小天,你可不要跑……”
天罪嘆了口氣,說道:“放心吧,我總記得,如果有心,刀山火海也不過是一種路途。”
秋兒從被子裡面露出頭來,死命瞪了天罪一眼說道:“你這種禍害,還是現在早死早好,省的過幾年後危害人間。”
天罪哈哈一笑,把這理解成一種讚許。
一夜無話。
天明時分,果然客棧門口就憑空多了一輛很樸素但卻十分精緻的馬車。
屏山客站在馬車前,面帶笑容的背手而立。
秋兒拉着天罪從房間裡走了出來,猶豫一下,便上了那輛馬車,並沒有帶其他的人。
馬車行走的極爲平緩,顯得時間過的很慢。
但其實不到晌午,他們就到了目的地。
屏山客笑道:“大小姐請您下車吧,我們到了。”
秋兒從車上跳了下來,往前一看,突然有些錯愕。
“這就是你們的寨子?怎麼看起來……好像是一個村莊?”
屏山客笑道:“沒錯,正如大小姐所見,這裡看起來不過是個普通的村子,一眼都能望到頭的大小,但大小姐放心,令尊在這裡過的很好。”
天罪也下了馬車,然後……苦笑了起來,並且搖了搖頭,深深的看了一眼那個屏山客,發現對方並沒有在看自己。
三人走進村莊,明明前一步還什麼都沒有,可再一步,就像是邁過了時空的屏障,原本空無一人的街道突然變得熱鬧了起來。
身邊憑空出現各色的攤位和行人,甚至攤位上某些食材的味道還能飄進他們的鼻孔。
秋兒驚訝壞了,顫聲問道:“這……這是什麼回事?!”
屏山客笑道:“大小姐不要驚慌,這只是村子裡面的一個結界。畢竟我們是不能輕易被人發現的,自然要有保護的措施,方纔走過的地方就是結界的入口。這個結界很神奇的,會給人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秋兒呆呆的點了點頭,心知自己已經進入到了一個了不得的地方。
而天罪卻冷哼道:“霸王卸甲。”
屏山客一愣,轉頭說道:“這位小公子知道我們村子的結界名稱?還真是見多識廣吶。”
天罪冷哼道:“裝,你們繼續裝。”
屏山客笑而不語,反之秋兒卻一臉的奇怪,看着天罪,若有所思。
在村中漫步,不一會就走到了村子裡面的祠堂。
屏山客沒有馬上帶他們進去,而是說道:“過一會見到裡面的人,一定要態度恭敬。”
秋兒冷聲問道:“恭敬?像對待帝王一樣對待他行不行?”
這是在嘲弄。
可屏山客卻搖頭說道:“不夠,還差很多。百姓面對帝王不過最多行君臣之禮,過一會見到他,要抱着面見神靈的心,要恭敬,更要虔誠。”
秋兒臉有些掛不住了,冷聲道:“哦?面對一個強盜,我反而要崇敬他?這是什麼道理?”
屏山客笑道:“這……就是這裡的道理。雖然在下知道大小姐不會願意,但只要大小姐您見到他,一定會知道在下所說的,其實並不過分。”
“哼!”
秋兒滿不在意。
屏山客也沒有再多說什麼,走前幾步,突然跪倒在地,磕了三個頭,然後雙手在面前虛畫了一道印記,隨後才站起身繼續前行。
還未等他到祠堂的近前,那門就自動打開了。
明明此時陽光正足,裡面卻是霧濛濛灰暗暗,什麼都看不清,甚至連祠堂到底有多大都看不真切。
“大小姐請進,還有這位小公子,也請進。”
天罪翻了一下白眼,揹負雙手大搖大擺的就走了進去。
進入房門,一切再次豁然開朗。
就像之前走進這個村子的結界時一樣,前一刻和後一刻彷彿置身於兩個世界。
之前是一個荒村變成了繁華的小村莊。
而現在,是平凡的世界變成了……神域。
天上地下,滿是白。
天空是耀眼的白,有蒼白的天空,有捲曲的雲朵,唯獨不見那最是平常的太陽。
地面也是白,水晶一樣的純白,又像是天空的雲,踩在上面有種‘踏不實’的感覺,如同置身仙境。
四周都是白,亭臺樓閣,雕化軒宇,無一處不是純潔到了極致的白。
人同樣也是白。
不管是男是女,都靜怡的或坐或站,身上穿着白衣,帽子遮住了頭臉,怕是他們只要背過身,就能跟這一片白的世界融爲一體,無論怎樣都顯得那麼不分明。
秋兒整個人都懵住了。
她驚訝的不是這純白的世界,而是……這裡的大小。
這絕對不是一個房間,因爲房間不會有天空,不會有建築,不會有這一望無際的廣袤大地。
這根本就是另一個世界!
轉過身,卻再也找尋不到自己剛纔走進的那道房門,自然也看不到外面那看似平常的村莊。
隨後,她這種驚訝又被另一個更奇特的事物所取代。
這一片白的世界中,除了他們之外只有一個其他的顏色。
黑。
一個男子,長長的黑髮如同整個黑夜鑲嵌其中。
俊美的臉龐透着絲絲堅毅,卻讓人看不出生機。
一身黑的不帶一絲雜色的衣服,寬大的衣袖和衣襟隨意擺在一旁。
那人靜靜的坐在那裡,明明是看着衆人,卻彷彿什麼都沒有。
卻彷彿……他只是一座雕像,根本不似活人。
尤其他的眼睛,更加的不像活人,但同樣不像雕像。
水潤,深邃,雙瞳之中散發着奇異的光,好似容納進了整個宇宙,無邊浩瀚。
被這雙眼睛看着,秋兒下意識的就想跪倒。
正好心神失守之際,天罪卻在一旁在她的肩旁上拍了一下。
只一股清明立時用上眉心,豁然開明。
黑衣人微微歪了一下頭,幅度極爲細小。
他伸出手來,用無名指撓了撓自己的眉毛,帶着笑,卻異常冰冷的說道:“終究還是來了?”
秋兒疑惑道:“不是你讓我來……”
話沒說完,天罪就站到她的前面,苦笑道:“我說過的,等我的事辦完了,會來這裡做客的,怎麼這才只過了三年,你們就按耐不住想出這種辦法讓我來吶?”
秋兒更是疑惑,呆呆的問道:“小天,你在說什麼啊?”
天罪轉過頭苦笑道:“對不起,現在我才明白,你父親被搶被抓……說不定都是因爲我的緣故。”
秋兒蹬蹬後退兩步,滿臉不可置信的說道:“你……你不就是被李把式撿回來的嗎?”
天罪撓頭苦笑道:“也不算是撿啦,我之前躺着的那個地方其實是‘夢璃樹下’,那是一棵很神奇且很稀少的樹木,只要在它周遭,但凡神識修爲高的人都能從中得到一種十分緩和的力量,這種力量會幫助人們整理自己的思路,即便是普通人在那樹下不管是做什麼,都能事半功倍。
我是在那裡用大夢之法來做一種修煉最後的整理,卻不想被人給擡走了,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不過我這個人尤其恩怨分明,擡走我是出於誤會,也出於好心,並且沒有給我造成什麼傷害,這是恩情,我會報答。
只是我沒有想到的是,我剛剛在這大陸上露出一點頭來,他們竟然就發現了,並且設下這個局把我給哄騙來。”
天罪轉頭看着那個黑衣人說道:“我很奇怪,你爲什麼會這樣瞭解我?爲什麼會知道我肯定會來幫這個焦家?”
黑衣人道:“因爲你來到了這個世界,不是嗎?”